《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66、第二十六章

　　赶在周四，吴山瑶将画轴送往沈家。虽是打算举办西式婚礼，但沈家的大厅里还是用红绸装点了一番，一派喜气洋洋。吴山瑶来得不巧，李宜兰和沈海萍为着婚纱的事刚刚出门，孟思源也还在纱厂办公。她问清了众人的去向，便想告辞回家，但与她最熟的阿岚却拉住了她。
　　“山瑶小姐过来送礼，哪能没好好招待就让您回去。再说这是您的一番心意，总该亲手交予小姐才好。太太和小姐只不过去取婚纱，马上就回来，您就在家里等等？”
　　吴山瑶客气道：“我怕打扰你们做事。”
　　阿岚直接引着她往沙发上坐：“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山瑶小姐别嫌厅里乱就好，我去给您泡茶。”

　　众人都在忙活，吴山瑶一个人坐着着实有些尴尬，当她开始后悔答应阿岚留下来的时候，一旁的丫鬟青秀开口了：“山瑶小姐要是无聊了可以去少爷的房间找书看，少爷上次吩咐过了，不必管他在不在，小姐自行上楼取书就行。”
　　吴山瑶听到青秀的建议先是惊讶，后又想起和沈海昆两人前日在月下对诗的事，微微一笑就答应了下来。她将画轴交给青秀，拜托她道：“你找一找小芝，让她先把这个收好，你再过来陪我上去。”

　　沈海昆的书摆放得很是整齐，吴山瑶抚过书脊，随着指尖的移动默念那些她喜欢的书名，感觉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幸福当中。
　　楼下忙乱吵嚷，不是个看书的好地方，青秀便将茶端到了沈海昆房间的矮桌上。吴山瑶听见响动转身看她，青秀抱着托盘退到一旁解释：“厅里太吵了，客房没有小沙发，还是这里好些，山瑶小姐就在这里看书吧，没关系的。”
　　大抵是因为沈家人对她的态度，吴山瑶虽然只来到过这里几次，但家里的下人几乎都将她当成了少奶奶看待。资历较老的阿岚会直接提起她和沈海昆的婚事，其他年轻的丫鬟则对她是事事上心，并且几乎不因为她和沈海昆还未定下名分而有所避讳。
　　“这不大好，”吴山瑶将一本莎士比亚拿在手里，走过去想将茶杯重新端起放到青秀的托盘中，“我到后花园去吧，现在太阳也不大，那里又安静，看书正好。”
　　“那让我来。”青秀瞧见吴山瑶的动作，率先弯下腰去取茶杯。吴山瑶顺着她的手往边上瞥，倒是瞧清了放在那儿的信封上的字迹。
　　“这是？”吴山瑶伸手拿起信封，更详细地审视一番，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青秀听她询问，便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是少爷的信，前几天就到了，没想到现在还没拆，大抵是太忙了吧。”
　　吴山瑶心不在焉地颔首，又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青秀：“少爷喜欢写信吗？”
　　青秀不疑有他，端着盘子回答道：“少爷很少写信，这也就是他收到的第二封，第一封大抵是在一个多月以前吧。”
　　不用吴山瑶多问，青秀就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了。吴山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生气，沈海昆和吴山淼瞒着她互传信件，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有私情，那他俩就只能是在聊她的事。
　　吴山瑶默默地又将信放回到桌子上，招呼青秀道：“我们下楼吧。”

　　*
　　沈海昆一回家就听阿岚说吴山瑶还留在家里，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尽管中午才见过面，但对于热恋中的情侣来说，相处的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他照着阿岚的指示迫不及待地上了楼，青秀站在门口，看见他就用手悄悄地指了指房里，然后一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沈海昆也想给吴山瑶一个惊喜，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谁知正在放书的吴山瑶立马就喊出了他的名字：“进来吧，青秀的动作那么大，我都看见了。”
　　“你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沈海昆执着地想去搂吴山瑶的腰，却被她轻巧躲过。
　　吴山瑶绕到小沙发上坐下，盯着他道：“最近没跟你对练了，反应力不行啊。”
　　“我每天都有练功的。”沈海昆挠头，也凑到吴山瑶身边坐下。
　　“还是缺少一些实战经验。”吴山瑶叹了口气，又往旁边让了让，“你也不嫌挤得慌。”
　　沈海昆拍拍自己的大腿：“我可以抱你。”
　　“你想得美。”吴山瑶趁势起身，却被沈海昆一把拉住抱到了怀里。沈海昆抱着她不撒手：“这下就不是想得美了，是真的美。”
　　“门都没关呢，你做什么！”吴山瑶被他吓了一跳，挣扎不成只好低声说他。
　　沈海昆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你放心，不会有人过来的。”
　　吴山瑶看着最近越发放肆的沈海昆，先是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随后想起矮桌上的信，一时计上心头。她坐直身体，和他拉出距离，一脸严肃道：“没人正好，你好好读信。”
　　沈海昆的身体和神情皆是一僵，吴山瑶趁他组织语言的时候板起脸接着说：“一代新人胜旧人，你和吴山淼能耐了。”
　　看到吴山瑶的表情，沈海昆顾不上多想，慌里慌张地开口：“瑶瑶，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自从上次你说了你不喜欢别人瞒着你，我就一直记着，所以哥的信来了我也没拆，你看，这信封都还好好的封着呢。”
　　沈海昆说着将身体探前去取信，他这一动作，吴山瑶没坐稳，一个趔趄赶紧伸手去搂他的脖子。沈海昆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回过味来，搂着她的腰就问：“瑶瑶，你是不是没生气？”
　　“生气了。”吴山瑶拍开他的手，一边懊悔地站起来背对着他。
　　沈海昆偷笑，却也不敢就此懈怠。他先去关了门，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封信，连带着自己手上的那封一起交到吴山瑶手里。
　　“哥他就给我寄了两封信。第一封是他去香港前写的，就比你那封早到三天，他交代我看完之后守口如瓶，怕你知道了会伤心，所以我就没告诉你。第二封是之前你做噩梦那次，我不放心，就写信问哥你的情况，想避免那些刺激到你的东西。这封信才到不久，但我记着你的话就没看。”
　　吴山瑶本来就没生他俩多大气，沈海昆再这么一解释，她的气基本就消了。她顺着沈海昆的使力的手转身，瘪着嘴将第二封信塞到他怀里：“你看这一封。”
　　沈海昆愣愣地看着吴山瑶，后者娇嗔道：“还要我给你拆吗？”
　　沈海昆下意识摇头，吴山瑶就把目光放回到手里的信上，喃喃道：“哥他爱揽事上身也好，省得我费尽心思找个开头。”
　　吴山瑶开始读信，沈海昆也不打扰她，自己在矮桌上坐下来，拆了信细读。吴山瑶读信基本都是一目十行，对待吴山淼的信第一遍更常常要掐头去尾。所以尽管他这次写给沈海昆的信没什么废话，但也还是很快就被吴山瑶读完了。
　　第二封信很厚，吴山瑶本以为她可以趁沈海昆读信的时间捋捋思绪，不想沈海昆比她还早放下信。
　　“怎么这么快？”
　　沈海昆捏捏吴山瑶充满诧异的脸，又挤到她身边坐下。他将前面两张的纸拿出来放到一旁，颇为无奈地说：“这两张都是骂我的，只有这最后一张才是正文。”
　　吴山瑶就着沈海昆的手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吴山淼只写了短短的五行，里面简要备注了吴山瑶害怕的那些场景，又在最后恶狠狠地警告沈海昆好好照顾妹妹。吴山瑶心里又甜又酸，忍不住泪目。
　　她哽咽着说道：“我大哥他死于战火，所以我害怕那些混战的场面，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没事啊。”沈海昆让吴山瑶靠在自己肩膀上，又亲亲她的额头安抚她。吴山瑶平静了一会儿，索性将手里还未读完的信也放下了，开始从头讲起自己家里的事。
　　“我娘当年是名动全城的美人，我外祖父家当年在杭州也颇有些权势，所以我娘到了年龄家里放出口风的时候，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在一堆青年才俊里，她最属意的是当时美名在外才貌双全的我爹，但她一直等到我外祖父外祖母都开始挑人了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我爹派来求亲的媒婆。所以她就托人去打听了，这才知道我爹喜欢的是一个花农的女儿。我娘从小被捧着长大，自视甚高，自然不能容忍被一个种花女抢去了想要的人，正巧那一年天气不好，她就联合一个商人设了圈套，让花农一家赔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彻底将他们赶出了杭州。之后，他又让我外祖父给我爷爷施压，揪住我们家的生意不放，整整拖了三个月，我爹终于妥协娶了她。”
　　吴山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沈海昆见她眉头紧皱，伸手去抚平的同时也道：“瑶瑶，你要是难受，就不说了。”
　　吴山瑶扯扯嘴角，紧握住他的手指：“故事一旦开始了，哪有半途中断的道理，我又不想要有回场。”
　　她接着说：“这样的婚姻肯定是不幸的。我娘嫁进来之后努力地做一个好媳妇，除了不支持我爹心里有别人之外，样样都做得妥当。可我爹只把我娘当做义务，等她怀孕了之后就借口再也不去房里，再过不久就娶了我二娘。我二娘据说跟那个种花女长得很像，所以她一被抬进来，我爷爷就派人去查我爹了，这才知道原来我爹一直没有放弃找种花女。但因为我娘怀着孕，他就压下了这件事，还让我奶奶去宽慰我娘，说二娘不过是个替身。爹有了二娘之后确实也收心了不少，不再跟我娘吵架，对她也颇为照顾，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过了。
　　可是后来我二娘怀了我二哥，我爹就开始对我二娘好，本来这也不算大事，可是我爹偏偏在好几件事上都让我娘比较出他待我二娘比当初待她好，所以我娘就开始给二娘使绊子，家里变得一团糟。
　　那段日子，我爹跟我娘大吵了好几次，我奶奶为了让我二娘好好养胎，就借口胎气不稳，让她到庄子上修养。而我爹在之后也就躲了出去，日日流连烟花柳巷。
　　我娘受不了跑回了娘家，可是又太过憋屈，最终她想起了四年前她怀我大哥时我爹对她的好，于是她跑去跟我爹谈条件，用她的第二个孩子换我爹的第二个孩子。我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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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可平》虽然和《月影当轩，馀欢未尽》一样是民国背景，时间也差不多，但是整体感觉是不一样的。这篇更侧重民国时期新新的一面，所以有一些片段大家看了可能会觉得出戏，但事实上那些情节都是存在于民国时期的。具体我会在对应章节的作科普，有兴趣的朋友们也可以去查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