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51、第十一章

　　沈海昆开始习武，课程的安排就随之发生了变化。吴山淼对他的要求很严格，除了每日放学后在家要练习一个时辰，沈海昆周六周日不再有空闲的时间，全部要到吴家在吴山淼的指导下练招式。
　　吴山瑶观察了几次，见吴山淼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开始放心出门采购或交稿。然而每每她一离开，吴山淼就会迅速向沈海昆发起进攻。
　　有了最开始沈海昆被他套路来的保证，吴山淼对沈海昆几乎就没怎么手下留情。他教的是基础，可动起手来却是毫不顾忌花样百出，正经的、下三流的全都用过，还美其名曰“多模式陪练”，是以最开始基本就是他单方面殴打沈海昆。
　　但三周过后，沈海昆的基本功扎实了不少，也熟悉了吴山淼的一些套路，他接起招来不再那么吃力，还开始有了反击。
　　吴山淼挡住了沈海昆一拳，兴致越发高涨，他也不再收着力，再一次快准狠地将沈海昆打趴在了地上。
　　“瑶瑶快回来了，理解一下。”吴山淼整理整理衣服，伸手拉起沈海昆。
　　沈海昆装作没有看到吴山淼脸上的笑，被迫理解了他。相处了这么久，沈海昆也算摸着了吴山淼的性格。吴山瑶没说错，他人挺好，但也挺让人头疼的。
　　“别这么哀怨地看着我，”吴山淼搭着他的背往厅里走，“我就是任性了一点，这是我们家的遗传，我这可算是免费给你训练，等以后瑶瑶闹起来你才不慌。”
　　沈海昆睨了他一眼：“她才没你那么难缠。”
　　吴山淼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我最多就是打几棍子才给枣，我们瑶瑶要是闹，你可能会被她折磨死。”
　　沈海昆点头，随后掰开吴山淼扒在他肩上的手，给了吴山淼一个假笑：“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吴山淼愣了一下，又开始表演西子捧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徒弟，吴山瑶到底教你什么了？”
　　沈海昆一身汗，到了客厅就懒得继续理吴山淼，径直取了带过来的衣服，熟门熟路地准备进浴室。
　　吴山淼也大跨步进了房间，沈海昆余光一扫，却见他拿了行李箱出来。
　　“你要走？”沈海昆皱眉。
　　“啊。”吴山淼将他长了一些的头发扎起，“老头子找我，我回去一段时间，之后再过来。瑶瑶回来你帮我跟她说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你找瑶瑶对练就行。你最近有进步，但不许偷懒，回来我会检查。”
　　这一番话难得正经，沈海昆刚想跟他好好道个别，耳边就又响起吴山淼贱兮兮的声音：“哥哥很快回来，弟弟别太想我。”

　　吴山瑶今日回来得早，见沈海昆一人在屋里还有些奇怪。她放下东西，拿过沈海昆手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边问：“今天这么快结束？怎么就你一个人？”
　　“哥说我有进步，就提早下课了。”沈海昆脸有些红，他们自上次拥抱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近地接触过，“而且他要去赶火车，他说要回去一趟。”
　　“嗯。”吴山瑶已经习惯了吴山淼的来去匆匆，她看向沈海昆说道：“那最近我陪你练，让你缓缓。不过我虽然功夫比我哥差，可也不怎么好对付，你还是得小心。”
　　沈海昆试探着去握吴山瑶的手，见她没抽回，便更大胆地将她带到身边坐下，带着丝委屈说道：“瑶瑶，你都没告诉过我你会功夫。”
　　吴山瑶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称呼，不过很快就接受了。她不急着多说，只道：“我也不知道你不会功夫呀。”
　　“我想知道你学功夫时候的样子。”沈海昆绕回原来的问题。
　　吴山瑶感到奇怪：“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哥他上次说了一半，我再问，他就让我来问你。”
　　吴山瑶挑眉：“就这样？你考虑清楚哦。”
　　沈海昆立马招认：“哥他还跟我说，我只要带着疑惑地看着你，你就什么都会告诉我。我不信，他就让我自己来试验。”
　　吴山瑶连气都气不起来。她稍稍用力地掐了沈海昆的脸，警告他：“你以后别跟哥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就是想捉弄我。”
　　沈海昆笑了：“那也就是说，哥的方法是有效的？”
　　“我心情好的时候才有效。沈海昆，你真的学坏了。”吴山瑶还是回答了他，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沈海昆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他还不会更多哄女孩的方法，只好像上次那样搂住侧过身的吴山瑶：“我只是想你开心一点。哥说，我多了解你一点，才能够更好地哄你开心。”
　　吴山瑶去掰他的手：“你现在眼里只有我哥了是吧，什么都是他教的。”
　　就算没有跟着吴山瑶学了整整两个月，在这么明显的话语下，沈海昆也能听出来她吃味了，好在他也知道该怎么哄她：“我只有这些是他教的，剩下的还是得你说给我听。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不想要我做什么，统统都需要你告诉我。”
　　吴山瑶心里爽快多了，但也没这么快就放过沈海昆。“什么都要我说，你就这么笨吗？”
　　“嗯，”沈海昆靠到吴山瑶肩头，“我现在比你差远了，你能很准确地了解我，我却还是摸不透你的心思。五天后我就要到警署去了，在那之后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少。我希望，在我每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能让你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惹你生气。”
　　“我看你现在就想惹哭我。”吴山瑶推了沈海昆一下，让他放手，“你放开我，我坐好了给你讲我为什么要学功夫。”
　　沈海昆闻言放开她，吴山瑶娓娓道来她当初的一段经历：“我和哥哥当初刚到国外，总有一些人看不起我们，他们欺负不到我哥哥，就在我落单的时候欺负我，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群人。那时候我经常堵在路上打骂，所以后来，我连家门都不敢出。我哥哥那时候很辛苦，既要读书又要打工赚钱，我有几次想告诉他，但是看他特别累地回来就放弃了。后来是我哥哥的一个同学在路上碰见被捉弄得全身湿透了的我，我哥哥才知道这些事。第二天，他翘了课，特意等在路上，狠狠地揍了那群欺负我的人。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时时刻刻照顾我，所以每天回来他就会教我一些防身的招式。”
　　沈海昆很心疼她，吴山瑶却反过来安慰他：“你别哭丧着脸，都已经过去了，我后来把他们打得可惨了，最后都没人敢惹我。”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舞剑也是那时候学的。老打架也不行，所以我就跟我哥哥的那个同学学了这个。我们知道这是个花把式，但那些欺负我的外国人不清楚呀，我最开始拿剑，后来没事拿着树枝到外头比划，越舞越凌厉，那些人远远看着就怕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那里又不是只有霸凌，也还有很不错的邻居朋友呀。况且出去一趟多不容易呀，我什么都没学到，怎么能回来？”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都过去了。一切冥冥之中都有注定，我那时候如果提早回来了，那么后来的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了。我、我哥还有你，我们的人生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就算遇上了，你也不会爱上我，而我也不会有勇气爱你。所以，不要纠结我的过去，我只想要现在和将来。”

　　吴山淼慢悠悠地回到了杭州。
　　吴淳阁对他的速度和态度都很不满，他一敲拐杖，声色严厉地问：“山瑶呢？”
　　“哦，她过得挺好。”吴山淼顾左右而言他，“上海是个好地方，她在那儿养得挺水灵的，工作也不错，对她来说不怎么辛苦，工资也过得去，能养活自己。”
　　红木拐杖直接落到了他身上。“我没问你这些，我问她人在哪儿？”
　　吴山淼硬生生扛下这一棍，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还能在哪儿？在上海呗，她过得那么好，我做什么把她带回来受罪。”
　　“你个混账东西！什么叫回来受罪？”吴淳阁摔了杯子，“你不成器，我要你去把妹妹带回来你都做不到，你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用？”
　　“您不是早就想把我赶出家门了吗？那正好咱们今天去销了族谱，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谁也别妨碍谁。”
　　“逆子！你个逆子！”吴淳阁猛地咳嗽起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赶紧从堂屋里出来给他拍背顺气。她边给吴山淼使眼色，示意他先行退下。
　　吴山淼冲她点点头，却更掷地有声地说了起来：“爹，今天趁娘也在这儿我就跟您说清楚了。我知道您看不上我，因为我喜欢男人，你打心眼里就对我有偏见，所以无论我做得再怎么好，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大哥、比不上山瑶。事实上，咱们家的家业我也不稀罕，如果不是大哥死了，山瑶差点也没了，我根本就不想掺和到这里头来。我实话跟您说吧，山瑶现在在上海过得很好，有一个很疼她的男朋友，我这次去，天天可以看见她在笑。为了这个，我死都不会让她回来接受你那些什么继承家业、找女婿入赘的安排。”
　　“你说什么？山瑶她跟人私相授受！”红木拐杖往地上又是一击，吴淳阁喊声更大：“吴勇！吴勇！你快带人去上海把小姐带回来！”
　　管家闻声而来，却被吴山淼挡在门外。他冲吴淳阁大喊：“你要不想连女儿都没了，你就尽管派人。”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震住了。
　　吴山淼接着质问吴淳阁：“你当初自己造的孽，害山瑶吃了多少苦，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以为你后来浪子回头，收了心扛起了家业，就能弥补你对大哥和山瑶的伤害了吗？山瑶现在肯认你，那是她善良，她从来就是这样，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大娘的死，她花了那么多年才走出来，大哥死后，她漂泊了那么多日子好不容易才又开始重新生活，你现在这样是想逼死她吗？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你大抵是恨她的吧。”吴山淼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吴淳阁颓废地坐倒，他抬头，只能见吴山淼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