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16、第十六章

　　敖王爷又说了乌云格格回去后一溜儿的事，陈欢满心思想着怎么应对敖王爷接下来的对她的一番话，虽是把事儿都听了，却半分也入不了心。但直到敖王爷同秦夫人最后说了那声“翠喜啊，看在我们家乌云一片痴情上，就成全了吧。”，陈欢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
　　“如果我的乌云，嫁不成秦天义，怕是她的小命也要搭进去啊。”敖王爷站起来，最后宣布：“所以我要说，让天义成为我们察罕旗的女婿。”
　　几人脸色各异，都悄悄看向郝明娟。秦夫人抚养郝明娟这么多年，对她知根知底，很是满意，眼下除了郝明轩和陈欢，便是她最心疼郝明娟：“王爷，老爷在时，就已经给天义和明娟指定了婚事，聘礼也过了……”
　　敖王爷早有准备，诉说了一番自己的无奈，然后转向右侧的郝明轩和郝明娟：“明轩，明娟，在这儿，我就给你们赔个不是了。”
　　陈欢看看郝明轩和郝明娟的模样，刚想开口，就被敖王爷抢了先：“还有陈欢，两年不见，我的记忆里你还是就算不被叫‘姐姐’也还是把乌云当妹妹疼的好孩子。转眼间，你也嫁人了，长大了，或许很快也就要为人母。我来的时候也还想着和你嘱咐些什么，弥补你成婚时我没有来的遗憾，但后来又想，你自小就懂事，很多话怕是也不用我多说了。至于，你和明轩在多伦的事儿，乌云也同我讲过，来的路上我就让人去办好了，你们只管好好过日子就行，知道了吗？”
　　有情有理，先礼后兵。敖王爷这番话明里暗里的暗示都让陈欢说不出话来。但有时候，当情感胜过理智，很多往日里在意的事此刻便也就顾及不上了。
　　“王爷，”陈欢用蒙语开口，“陈欢感激您对陈欢的记挂，也感谢您帮我和明轩的忙。我虽未当母亲，但明娟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爱护的妹妹。我理解您的爱女心切，不知您是否也能懂我的护妹之情？”
　　敖王爷叹了一口气，也用蒙语同她交谈：“我懂，陈欢，可是我有没办法。就算你用当年我给你的玛瑙换我一诺，我也没办法答应了。乌云的命，就在天义身上啊！”
　　“王爷，陈欢既是用这一诺换了我和明轩的安宁，便不会再改。”陈欢取出特地折回家取来的红玛瑙，递还给敖王爷，又退回原地，“就如同你说的，乌云就像我的妹妹，可是乌云还有您。而我另一个妹妹明娟却只有我和她哥了，我们几个孩子打小没了父母，相依为命在秦家长大。这次，明轩为什么点头我相信您也清楚，本来我也不该开这个口，可是我记得您在草原上和我说过，一起喝过烈酒赛过马，咱们就是一家人。那么现在，我就向您说说我的委屈，说说我为妹妹感到的委屈。”
　　“陈欢，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们，你选择明娟，我选择乌云，咱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为了乌云的命，我不可能让步。”
　　“王爷，对不起，我也不能让。”陈欢憋回眼泪，直视敖王爷。
　　郝明娟虽然听不懂陈欢和敖王爷在说什么，但想着陈欢的脾气，也猜到了八九分，她拉了拉陈欢，平静地说：“嫂子，我想好了，之前的和现在的，我都想好了。”
　　她走上前对着敖王爷行礼：“王爷，是您救了天义一命，大恩大德，明娟永远铭记在心。”说罢又鞠了一躬，才接着道：“王爷，要不是您过来，天义连命都没了，我还能奢望啥别的啊。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更不会，让秦家为难。娘，哥，嫂子，我要和天义，退婚。”
　　明娟的眼泪落了下来，敖王爷看着不忍，可还是松了一口气。他靠向椅背冲着眼前的人说话：“明娟啊，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对不住你。可为人父母的，也是没有办法啊！也许过些年，你嫁了人，生了子你就会明白的。”
　　“我明白。”郝明娟擦掉眼泪。

　　敖王爷往警/察厅去了，郝明轩和陈欢带着郝明娟也回了家。陈俊原本也想跟着，被陈欢拦了一下：“往后再来。”
　　陈俊点头，送他们到了门口，自己也转身往警局去。
　　郝明娟一上马车就趴到陈欢腿上哭了，肝肠寸断，哭得陈欢也忍不住落了泪。郝明轩表情隐忍，一直端坐着目视前方。坐在他身侧的陈欢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转头去看他，正好瞧见一滴泪从他右眼角滑落。
　　陈欢的心更痛了。
　　她的双手都被明娟紧紧握着，甚至不能帮郝明轩擦去眼泪，只能将头靠在他肩上，默默地陪着他。
　　回家的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无限长，当马车终于停下，郝明娟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陈欢扶郝明娟坐正，抬起她的下巴拿出帕子细细地擦她脸上的泪痕。
　　郝明轩避过她们，偷偷抹掉了脸上的泪，率先下车。
　　柳枝儿和赵叔已经等在门口了。早前接到敖王爷到来的消息正等着听好消息的他们而今看到郝明轩沉着脸从车上下来都十分疑惑。
　　柳枝儿心急上前想问个究竟，被稳重的赵叔给拉住了。郝明轩瞧见他们的动静，只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接下车的陈欢的郝明娟。
　　陈欢将将到家就收拾好了情绪，看柳枝儿和赵叔都在，便示意赵叔去客厅等她和郝明轩，又让柳枝儿去打盆水到郝明娟房里，这才亲自扶了明娟回房。
　　明娟懂事，柳枝儿一来，她也不要陈欢帮忙，自己擦了脸洗了手，振作精神跟在一旁看她的郝明轩和陈欢说：“哥，嫂子，你们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郝明轩看着郝明娟强颜欢笑的样子十分心疼，道：“别憋着，有哥在呢。”
　　“我哭完了，哥，我就是累了，想一个人歇一歇。柳枝儿，一会儿你也出去吧。”
　　“小姐！”
　　“柳枝儿，让娟儿一个人待会儿，”陈欢开口，“明轩，我们也走吧。”
　　郝明轩又看向郝明娟，看她并没有要自己留下的意思，迟疑着还是点头答应了。
　　柳枝儿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郝明娟，落在最后出来看着郝明娟在床上坐下才缓缓关上房门。
　　陈欢在几步外看她，等她过来后才小声叮嘱：“咱们要和秦家退婚了，你在小姐门口守着，一有不对就大喊。我一会儿让小云到院门口待着，她听得到，知道了吗？”
　　“哎！”柳枝儿自打进府就一直服侍郝明娟，最知道她的心思，一听陈欢这话，震惊之余也无暇多问，赶忙就往郝明娟门口守着了。
　　郝明轩和陈欢商量过后，两人便各自办自己的事儿去了。郝明轩回厅里让赵叔稍微整理一下库房，准备等郝明娟的聘书拿过来就收拾出当初的聘礼，陈欢则是往厨房去，一面叫小云到郝明娟院门口守着，一面让林妈晚间做些开胃、清淡的菜。

　　晚间，陈欢和郝明轩说了一声，抱着一床被褥扣响了郝明娟的房门。柳枝儿过来开门，一看是陈欢，忙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把她让了进来，说：“少奶奶，您怎么来了？”
　　陈欢微微一笑：“我晚上过来和娟儿睡。”
　　柳枝儿喜笑颜开，悄声道：“太好了，有少奶奶您在我就放心了，小姐刚刚还要我回屋呢。”说完，她就赶忙过去铺床了。
　　郝明娟略有些纠结地看向陈欢：“嫂子，你今晚在这儿睡，那我哥他……”
　　“咱们姐妹俩都多久没在一起睡了，今晚就不提你哥，咱俩好好说说话。”陈欢熟门熟路地坐到郝明娟的梳妆台前拆头发，“而且我这被褥还是你哥给准备的，你要是不让我待这儿，我恐怕就得去睡客房了。”
　　郝明娟和郝明轩的性子其实很像，只是郝明轩作为大哥更为刚强一些罢了。郝明轩打小就对陈欢的撒娇攻势毫无抵抗能力，更不用说比他内心更为柔软温和的郝明娟了。陈欢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出，尽管郝明娟也知道她是装的，但也没再说出什么想一个人待着的话来，而是走到陈欢身后帮她梳起头发。
　　两人就此静默，谁也没开口。直到熄了灯，俩人挤在一起时，昔日熟悉的感觉才渐渐回复。陈欢率先开口：“娟儿，我想起咱俩小时候了，每次你在家里闯祸了总要跑到我房里来躲着，一躲就是一晚上，常常就这么趴着睡过去了，我和明轩叫你你还不理我们。”
　　陈欢轻笑出声，郝明娟想了一会儿才接话：“那是……好小的时候了，我都有点记不太清了。”
　　“也是，那时候你还小，记不清了也正常，但真挺皮的。”
　　郝明娟疑惑：“皮？嫂子，那不是你吗？你还爬树来着呢！”
　　陈欢震惊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我是不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儿了，但是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事儿我还是记得的，比如我哥他小时候有一次让下人把家里树上那些比较低的枝丫全给砍了，一根不留。我年前想起这事儿还特地问了我哥，他说是为了防止你爬树。”
　　“……”
　　陈欢语塞，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咱们今天不提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