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130、第四章

　　就像是一场梦。
　　不过是一场梦。
　　司和睁眼，起身，赤脚踏过冰凉的地面。明日就是拍卖会，她必须以一个好的状态出席。
　　客厅里，司澄听见响动急忙向卧房而去，开门正见得司和站在衣柜前，不由惊讶，对手机那头的人更不知怎么回覆。
　　“阿和，你在做什么？”
　　“挑裙子呀，”司和的语气像是无事发生，说话间抬手就从一排礼服中挑了两件在身上比，“嫂子安排人送了这么多件过来，我要好好选一选，明天可不能丢她的脸。哥，你觉得哪件好看？”
　　“阿和，”司澄一时不知先说什么好，到底把话都连在了一起，“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如果实在不舒服，拍卖会也可以不去。”
　　司和相信自己的眼神里带着足够的困惑，不久前，她才发现到自己有多么好的演技，她差点连自己都能骗过：“为什么不去？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参加这次拍卖会？二哥，你该不会不舍得私房钱了吧？”
　　司澄只为她反常的“正常”而担忧，他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择了重点来提：“阿和，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司和神情一下冷淡，嘴角禁不住微微抿紧，呼吸也有片刻暂停。她咽了口唾沫，眉头紧了又松，才终于挂回衣服，而后面向司澄，似是要摘去自己身上的枷锁一般：“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你，全都想起来了？”停顿的片刻略有犹豫，终究司澄没有掐断电话。司和显得疲惫的声音清晰地让所有人听见，往事随之重现在知情人脑海。那是一段足以刺激一众人神经的可怕的过去，没有人想再重历。
　　手指上抬，司和触摸到额角并不明显的疤痕，细细长长的一条，足有两三厘米长。她顷刻间有闭眼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她向来都习惯埋藏心事，不管是当初暗恋林泽，还是这一年来隐瞒家人。唯有一句话，盘旋在她脑海许久，她无法抑制说出的冲动，此时也必要要说：“林泽爱我。”
　　一石投下，司澄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浪潮翻滚。司琇一众人亦如是。这句话仿佛钥匙，又似是魔咒，开启了不知是否是潘多拉的魔盒。希望是好，可禁不住猜想是坏。
　　司和已然入了漩涡：“林泽爱我。”
　　林泽不会说谎，林泽也不会掩饰自己的爱。
　　“你们说我是在得知林泽牺牲的消息之后精神恍惚出了车祸，其实我是自杀。”
　　林泽接受了她的爱，他也一样爱她。
　　“我侥幸没死，可是忘记跟他在一起后的一切，只记得他欠我一个答案。”
　　他们还有一段过去，一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什么人脑防御机制对吧？”
　　她无需任何回答，因为所有的疑问只有她能解开。而再多的困惑最终也只会指向一处，如果林泽当时已经和她交往，那一年来她所执着的他欠她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阿泽。阿泽。
　　越窥探得曾经的甜蜜，司和夺眶的泪就更加用力地涌出。她的内心再不能平静，但她还在人前，人前即是舞台：“既然我要到了答案，那么我可以更好地让它过去了。”
　　林泽不会说谎，林泽也不会掩饰自己的爱。
　　他们还有一段过去，一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去。
　　林泽接受了她的爱，他也一样爱她。
　　认知很困难，接受认知更加困难。司和说着真假掺半的谎言，同时欺骗所有的人。谎言不能长久，但至少能让人有片刻的安心。她只需要，只需要再一点点时间。
　　司澄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没有办法说出一个“不”字。情深至此，悲痛至此，在这种情形下，他无法否认司和已经做得很好：“我只希望你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也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谢谢你，二哥。”司和没有给出答复，但她由衷感谢司澄的理解，这多少让她新生出的愧疚感有所减少，“谢谢你来。”
　　“你还要说多少句‘谢谢’？”低头逼回眼眶里的泪时，司澄顺带挂断了电话。他绝对不想失去自己的妹妹，可是如果这真的会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希望她能觉得轻松一些，“阿和，你再这么客气下去，那我就算冒着进不了家门的风险也要连夜跑回上海了，你可别累我在花园露营啊。”
　　司和配合地笑出声：“闹了半天，原来你是被嫂子赶出门的。说来听听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我实在想多笑几声。”
　　“哼，”司澄表情一变，一挑眉，从柜上拿了手机递过，“想知道？自己问你嫂子。问得到的话，你咖啡馆接下来三个月的业绩就不用担心了。”
　　“你全包？”
　　“我全包。”
　　司澄答应得爽快，司和也乐得在列表里找到了郝懿的号码。她绕回沙发，还未坐稳，司澄已从门口消失，顿时她也像刚刚想起了什么似的，追着门外的人就喊：“臭二哥，你是不是最近连咖啡都不被批准了？我绝对要告诉嫂子你欺负我！”
　　司澄头也没回，仅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看着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司和面上的肌肉也终于得以放松。她重新按亮屏幕，未尝切换掉拨码的页面，只不过删除了9个数字，重新输了一个记忆了许久的号码进去。
　　嘟、嘟、嘟……
　　电话很快被接起：“小胖洗印店。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那是一家位于遵化路的小旧门店，林泽带着司和去过两次。他在那里租了一间暗房，闲暇时留在那小小的房间里捣鼓他的照片。司和很早就注意到了林泽这个特殊的爱好，数码相机盛行的年代，甚至于手机摄像都在一步步赶上热潮的时候，林泽还在坚持使用他的胶片相机。司和为此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查询资料、线下学习，还加了一堆七七八八的论坛和群组，就为了未来以此为话题接近林泽时不至于在他面前露怯。只可惜就像林泽说的，她的小聪明每每只能发挥一半，在她终于攒够钱买下第一台同款相机，并带着惴惴的心情走到林泽面前搭话时，他一下就拆穿了她：“我刚才看见过你拍照，完全不像个初学者。”
　　还好不是数码相机，否则他大概会翻过那几张她故意拍得失焦的相片，直接找出那些没有问题的作品来作为佐证。
　　她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个没有情趣的男人？
　　司和笑着笑着，就又有些想哭；哭着哭着，就翻涌出来更多回忆在反驳先前的想法。林泽很好，他会因为她的任性而担忧，说责完后却又会担心语气过重而反过来哄她；林泽很好，他会记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在他们分别的日子里，默默为她准备惊喜；林泽很好，好到他留在暗房的照片里，每一张都有她的存在，好到她更加无法停止对他的爱。
　　林泽。林泽。
　　司和的大脑仿佛已成机械，仅会再重复这两个字。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到了洗印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自己关在了暗房里。在这个林泽留给她的菲林空间里，时光是停止的，一切还如过往。似他还在，似她还是她。可是理智与情感对抗，现实与记忆不断在拉扯，司和只觉得从灵魂到身躯，都痛苦得快要死去。
　　他们约会时会到处走走拍拍，影满一筒胶卷就回到这里洗影、休息。她不太喜欢在这黑茫茫的环境里做事，可是她喜欢看着林泽洗底片，喜欢窝在他怀里听他讲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暗房是黑夜的天空，悬挂的照片是一颗颗闪烁的星，司和抱着林泽，有找到了专属于自己那颗星球的安乐。
　　他们的关系确定得很迟，她留在滨海的时间也总不太长，而这不长的时段里，林泽又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总的加起来，司和来到这里不过两次。
　　可是他们在这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最后一回迟迟拖到将近八点，才舍得出门吃饭。这里承载了他们重要的记忆，因此在那个未完成的侦探游戏里，林泽留下的谜题解开之后答案就是洗印店老板的电话。
　　而司和也正是在前往遵化路的途中听到了失火信息的广播。
　　那是一切的转折，不论当初还是现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司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颤抖的双手按在心口，希望能真正确认自己的心意。在重新拥有这一段记忆之后，她需要再一次进行抉择，决定到底要让这个节点通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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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泽在的城市叫滨城，在的分局是滨江分局。
我真的傻乎乎，不知道为什么把滨江记成了滨海……note里就顶大地写着“滨海”两个字
然后《昭回南柯》用了，这边又用了两章，最后只能继续沿用了。朋友们就当别名吧，是我脑子短路了，对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