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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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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力的将轮椅原地转了过来,看清楚说话的人时,黯淡无光的眼眸中终于闪烁起了一抹笑意。
“舅舅~舅舅,你来看我啦?”
老莫神情却完全放松不下来。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怎么都觉得这小子就是在恶作剧,下一秒整个人蹿起来,Bazinga——才是真本色。
看着看着,代佐弥也看出了老莫的心思。
揉了揉自己的双腿,“我能站起来啊。就是现在有点疼,过段时间等伤口愈合了,就能继续练习走路了。”
老莫语气依然不善,“去哪儿了。”
代佐弥被凶的莫名其妙,“去哪儿了?”
“问你啊!去哪儿了?全队的人都在找你,在等你。说跑就跑?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了……”
本想说的是,妹妹找了你很久,妹妹赢了比赛看到么?妹妹赢比赛的时候还想到你了呢。
可是突然就觉得胸口酸涩,那样说不知道是莫汰他们中的哪个人。
向海那样内敛那样骄傲的女孩子,就算她在找他,也该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当着他的面自己说的,而不是让旁人代劳。
他就是想亲眼看看白白疼了那么久,护了那么久的臭小子现在活得有多么落魄了。
然而眼前真看见了,看着他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又忍不住心疼了,替他惋惜起来……唉,人喏!
“我……去治疗了。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谁还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呢。
老莫看明白了,走到轮椅背后,主动扶住车把推了起来。
“我就出来转转,透透气。一会儿还回去打药,不然护士要骂的。”
老莫也没搭话,径直推着他的简易轮椅就往病栋大楼去了。
进电梯的时候电梯引导员显然都认识他了,熟悉的就按下了楼层,还提醒他到了。
“环境还不错嘛,小子。”
一进病房,老莫就看到了正对着病床的电视机。
心想,我去!我住院都没这么好的条件,壁挂电视机底下是迷你冰箱和微波炉,还有淋浴间,简直宾馆套房了呀。
电视上正在轮播着购物广告。
护士台的值班护士听见了动静,推着护理车匆忙赶了过来。
“啊哟,难得出去晒太阳了呢,个小懒虫——”说着就看到了四周张望着,一看就像是不大上门的亲戚的老莫。
老莫冲着护士微笑,点点头。
护士也点了点头,拔出酒精棉球消毒准备抽血的地方。
嘴里念叨着,“刚才进来打扫的阿姨看你不在,就把频道调走了,你换回你的体育台吧。天天看,天天看的,也看不腻。”
一旁的老莫听到了,看了看手上正被扎针的病号,殷勤的帮忙换起了台。
往前调了一台就是护士说的体育台,正在播就是自行车骑行黄金赛的轮播。
老莫径自愣了会,然后才缓缓的朝着代佐弥看过去。
“你在看啊。那你看到了吧,小海首战首捷了呢……”
代佐弥没说话,也没回视他,而是静静的将目光死死的扣在自己被抽走血液的血瓶上,看得都以为那是吸血鬼本鬼见到鲜血忍不住了呢。
护士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累了,主动帮着攀谈起来,“他看的呀,神神叨叨的,每天睡觉都舍不得关……”
还没说完,就发觉病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细细琢磨了许久,大概意识到是让她闭嘴?
护士不高兴了,你大少爷的!好心帮你应付不走心的亲属,怎么反而瞪起自己来了。
眼见血瓶已灌满,拔了针头就走。
“唉,护士,今天有什么药……唉?怎么走了?”老莫一脸莫名。
他在病床边的看护椅上坐了下来,别说,这台看护椅还挺舒服,脚下有滑轮,靠背是软垫,还能摇晃。
“小海……小海她高兴么?”
老莫犹豫了会儿,才避重就轻道,“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
“她生我气了吧。”
“自己去看看她不就知道她生不生气。”唉,就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急死你——也算给妹妹出气了。
“其实我去看她比赛了的……”
老莫猛地跳了起来,“不会吧?!不会真是你吧?哟呵,还真是见了鬼了?妹妹回来就念叨着,说是在比赛时候见到你了。我和小明都以为是她魔怔了。你有毛病吧?”说着又觉得不对,他现在不是真有毛病么?这样说是不是,不礼貌啊?
代佐弥始终低着头坐在病床上。
不言不语的,气压也很低,与老莫以前熟悉的吸血宝宝完全判若两人。
在赛道上的人多少都是见到过那些受伤的人,有的恢复了,意气风发,有的恢复了,小心谨慎,有的没恢复,垂头丧气,还有的,从此陷入了低谷……
沈边当年退役的时候伤势也很严重。若是他不退役,队医明确说了,以后就是落下终身残疾。
是有资格领取残疾证,享受残疾人待遇的。
老莫不由自主看了眼代佐弥的腿,“现在,什么情况?”
代佐弥也顺着对方视线看了自己的腿一眼,“扎了两根钢钉,左右各一根。还行吧。”
还行?还行什么?是还活着,还是还能走?
“以后……你这个,现在这样还能动么?”
代佐弥深吸了几口气,“能动。康复训练后是能起来走的,开车什么的不受影响。但是自主运动是不行了,跑跳什么的。”
“骑车也是不行了吧?”
他犹豫了半分,“不行的。那样会废掉的。”
老莫无声的叹了口气。
离开之前老莫忍不住再次问道,“真的不去看看小海?”
“……现在这个样子,不敢。”
“她其实,她还是……惦记你的。”
“知道了。”
那天老莫走后,代佐弥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淋浴室里很久。
久的查房的护士和医生都担心出事了。
他们砰砰的擂门,还趴在墙外冲着淋浴室里头看去。
他就静静的坐在残障人士专座的淋浴台边,水流花花的开着,冲着自己和身上的衣服。
神情之中凝重和颓丧一目了然。
医护们见惯了有些病人在度过了身体最危险的时期后心理反而后发崩溃的。
有的是源于家人的压力,有的是源于家人的无视,有的是对自己后半生的无望,有的则是——自己矫情的。
但是他们都认识这个年轻病人很久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进来的,这已经是第二次重大手术了。
上一次的时候,由于没怎么见到他的亲人,只有一个半个月难得露一次面的老父亲,以及那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富家女友。
落在病人身上的压力由想而知,却从未见过他奔溃的神情。
连瘸子都喜欢他,喜欢在治疗方案拟定之后坐在他的病房里静静的观察他,大部分时间是来病房吃零食休息的。
任何病人的崩溃都是预料之中的,只有代佐弥,令他们惊讶了。
他也许没有表现的那样乐观积极,没有每天打了鸡血似的脸上笑嘻嘻,在走廊里遛弯,与病友交流。
也不喜欢跟人接触。
可他是配合治疗的,而且是积极的配合,哪怕瘸子只是戏谑的说了一句,“唉,你断了是腿,又不是手,上肢力量怎么不锻炼锻炼。万一哪天真站不起来了,还能参加残奥会不是么?”
第二天病人还真就锻炼了起来。
他训练的时候很苦,打入的钢钉在与原生骨质磨合的过程有多疼是难以描述的。
当双手支撑不住的时候,人会一次次的摔倒下去。
那并不是意志所能控制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滑落在地,被地上的吸水毯瞬吸干净。
理疗师扶着他站起来,一遍遍的规劝,“休息下,小代啊,你好歹休息会儿再练?”
气候炎热的时候他会脱去上身的衣服,这时候就是理疗室里小护士们的福利了。
他的身型很好,天生的骨架子好,适合当运动员。
肌肉线条也是完美而且紧实的,一看就自律,训练刻苦的。
但是背脊和身上的伤疤也令人触目惊心,看着令人无端的心疼。
就算疼到在地上打滚,嘴里咬着毛巾不吭一声,引得瘸子都充满了好奇,忍不住上门来观看。他却从来没有颓丧过。
“这家伙的心理素质一定是铁打的吧!”医生们背后都这样小声嘀咕他。
所以听到他把自己关在淋浴室里,关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每个医生护士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惊奇,他——怎么了?
坐诊时间随机分配的瘸子听到了消息也一拐一拐的赶了过来。
开口就汹汹的,“谁来过了!”
还是他自己科室下的学生了解他,帮着询问,“白天谁来探望过病人了?”
小护士翻着记录本,“没谁吧……他又没什么亲友。”
护工猛然想了起来,“是有个男人。来了才没一会儿。看两人说话好像还挺熟的。”
瘸子自顾自想了会儿,把人都赶了出去,开始用拐杖一下下敲打着门。
淋浴室里的水流声消失了,但门依然没有开。
“行吧。你在里头能听见我说话也行。是不是,白天有你以前队友来看过你了?”
里头没人说话,也没发出丝毫动静。
“唉,你小子给我老实点!信不信我现在跟精神科说你情绪崩溃了,分分钟给你打一针,然后全身束缚衣穿上?……玩不玩?你玩不过我的。”
门缓缓的打开了。
代佐弥坐在淋浴台边,试图挣扎着回到他的轮椅上。
挣扎了半天没起来,于是抬头看向门口的瘸子。
瘸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方,“你自己努力啊?怎么的,还靠我个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