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女王》匿十二

3、第3章

　　“如果我死了，姐姐！算我求你了，算是你这个一无是处永远是废物的弟弟，对你最后的请求——把属于我的一切，留给那个孩子！”

　　——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我却希望，它从未发生过，而我一无所有。（游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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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介来看房，携带着一组又一组的看房人。
　　最终敲定的是一对老夫妻。
　　老夫妻身上浓重的书卷墨香打动了犹如钢筋铁骨的姑姑。

　　她喜欢这对文人身上的沉静与安逸。
　　“我们只是，我丈夫是退休的老教授……”

　　“老师！老师！说了多少次了，是老师，什么教授。教授难道不就是老师么。”老教授非常严厉的指责自己的太太，眼底里却满是柔情与骄傲。
　　仿佛拥有了这位伴侣，自己已然拥有了全世界。

　　“我呢，以前是跳舞的。也教过学生，后来啊太苦了！老头就说，让我别跳了，他养我……呵呵呵呵！”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好一嘴的狗粮。

　　看着这对老夫妻，姑姑眼眶逐渐湿润，默默转过身去擦拭眼角。
　　自己的母亲，却从来没有这样甜蜜的日子。

　　奶奶出身于当地的穷苦人家，也是家里的二女儿，由于身体不好，常年病痛缠身，做不了什么重劳力活，父母嫌她碍事于是“卖”给了当地一家有地的主人家当童养媳。也就是爷爷一家人。

　　年幼的爷爷很喜欢这个小姐姐，也尽心尽力一生都对小姐姐很好，可惜爷爷生活的太无忧无虑了，成年后经过几番动荡，身体就垮了心理也垮了。

　　最终郁郁不得志，弃小姐姐而去。奶奶虽然比爷爷年长许多，却也更精干许多，多年来独自一人也咬牙支撑。

　　姑姑是心疼母亲的，因为她知道在最小的儿子被活活饿死、病死之后，奶奶暗自发誓，就算割自己的肉，也不能再委屈了孩子。

　　村里八郊的知道奶奶是个能干的女人，纷纷前来说媒，希望说动这个强悍的女人二嫁。
　　但是，都被奶奶抵住了诱惑。

　　“因为，我还有几个孩子，还有个女儿。他们已经早早没了爹，不能让他们再因为跟着我而受委屈。对女孩儿来说，生命里最初经历的男人都是最紧要的，我，老太婆了，堵不起……”

　　因为这句话，家里所有的一切，一切的重担，都落在了一个瘦小的，只有一米六不到的小个子女人身上。
　　姑姑不是不懂，姑姑是明白人。

　　所以母亲说，“你们小的时候，那些人其实都给帮过忙，不论大小的忙，现在应该回报他们。”即使姑姑心里再愤懑，再抵触，从没有当众说过半句违抗的话，只是默默的走出了这个家，既然母亲选择回报，那她就选择自谋生路。

　　她不惯着谁，连自己都不惯着。
　　老夫妻签下合同，说等儿子给姑姑转账。

　　姑姑很放心的说，“只要交割那天你们准时来了，房子就是你们的。”一分钱的定金都没有收取。
　　可老夫妻的目光却慢慢的转向了庭院里那间小小的阳光书房。

　　“妹子，那里头，似乎还住着人？”
　　姑姑眼神扫过，顿时变得寒冷，“没事。再给我48小时。这里会搬的空空如也。”

　　小女孩，只剩下48小时，找到自己的归宿。
　　因为只有13岁，她注定，要么被自己的生母接走，要么进入儿童福利院。
　　对她来说，两个都不是最好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到底通向哪里。

　　……

　　电视社会新闻里，情侣公寓殉情的消息一出，四方八面的斥责纷至沓来。

　　“简直浪费社会资源！”
　　“就是人渣！白白受了那么多年高等教育，还不如训养一只警犬，警犬都知道为国捐躯！”
　　“殉情？殉什么情！逃避责任！猪狗不如。肉还不能吃？以后遇到这种殉情的，不要报出来了，直接化作肥料，填海造林去吧！”

　　“人模狗样的！还什么知名小说家？文化人？别放屁了，文化圈都熏臭了！”
　　“……”
　　“……”

　　直到，一名脊背佝偻却双眸晶亮，衣着款式陈旧却浸洗的一尘不染的老妇出镜道歉。
　　顿时，底下吃瓜群众纷纷发起质问，“让一个老人出来道什么歉？脑子有病？”
　　终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殉情中的男方是个自由作家，就是老妇的大儿子。老妇是家族企业的创始人，自觉对孩子疏于管教，才会导致儿子做出此等行为，占据公众视野深表歉意。

　　尤其是，与男作家殉情的女子是一名高中刚毕业后不久的学生，由于考试失利，一度自卑抑郁，想要靠写作抒发情感，另辟蹊径谋取出入。

　　在得到写作班老师推荐纳入男作家门下后，忘年交的两人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但碍于世俗的观念不容，两人效仿前人，决定自陨……

　　镜头前女孩的父母哭的肝肠寸断。
　　你一子，我一女，却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女儿犹如新生的骄阳，刚刚开始冉冉上升，男子却已是强弩之末。

　　女孩的母亲一拳拳的捶打在老妇人身上，被老妇人的子女粗暴的推开，于是进入了旷日拉锯战。
　　而抱膝蹲坐在暖炉前，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却还在等着母亲准备好今天第一顿食物的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电视画面中充满了暴力、残酷，辱骂，令她感觉到生理不适，隔壁台早就开始播放夜间喜洋洋了，但她也很明确母亲是不会“纵容”她的。

　　因为母亲说过，“所有的纵容都是谋杀”。

　　但是这一天母亲显然心情很好，不仅将多余的饭菜都留给了她，口口声声让她多吃点，还不停的把她与电视画面中的某个男子作比较。

　　口中喃喃自语，“真像啊！都说女儿长得像爹，还以为是老古人的心理因素，原来隔了几年看，是真的很像啊……”

　　小女孩嘴里塞满了食物，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母亲喂她吃的最饱的一次。
　　睡下前，母亲的话还犹如魔咒般的，在她耳边徘徊，“宝宝吃，吃饱饱，白白胖胖找奶奶……”

　　……

　　就这样。原来电视画面中见到过一眼的老妇人是自己的亲奶奶。
　　而自陨的男作者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故事是这样的，男子是风流才子，才华横溢，出手阔绰，女子是新鲜出炉的美院学生，跟着导师上山写生。

　　因为遇到了大风被迫留宿郊外，半夜却遭到了自己导师的胁迫。
　　女子不堪受辱，顶风冒雨半夜出逃，慌不择路，恰好撞在了吟诗作赋触景生情的作家身上。
　　于是，便有了一段天作之合。

　　但不久后男作家就本性暴露，年少气盛的女美生也不堪忍气吞声，带着未出生的孩子就远走他乡。

　　直到孩子生了下来，直到一次次寻找工作碰壁，直到抱着嗷嗷哭泣的孩子求回家门，却遭到家人无情拒绝，终于她明白了世间残忍与无情。

　　那双纤细而美好的玉手，被男作家奉为天骄玉女之手，如今却因为日夜清洗衣物和餐盘，因为搬动重物，而折损的斑驳难堪，粗壮失态……

　　她上网调查了老妇的身家。与大厂相比自然不算许多。
　　但好在那是家族企业，她对家族企业有什么误解，觉得老妇赚回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那一家人的。

　　而一家人就是老妇和她的那两个子女，一个儿子常年在国外受训，势必要成为为国争光的国内第一自行车骑手。

　　女儿则早已在交响乐的舞台上站稳了脚跟。

　　最关键的是，老妇膝下没有一个孙辈，她的目光亮了，盯着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睡眠不饱，跟着自己风餐露宿迁徙漂泊的小女儿，“宝宝，你将就是你奶奶身边的第一个孙女！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嘛？你拥有着绝对继承权——”

　　绝对，两个字令这位母亲癫狂。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的。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
　　老妇由于忙于工作，且年龄大了，居然委托给自己的女儿出面。

　　而这个女儿显然不是好打发的姑姑。
　　母亲一次次的败北，带着女儿去做了无数次亲子鉴定，无数次公正，然而依然得不到这个家族的认可。

　　律师因为看出了收益并不丰厚，也坦言告诉她，将来小女孩未必就是绝对继承者，尤其这样的家族企业，里头的分红亲属太多了，其实并没有多少。
　　母亲一怒之下，决定讹诈孩子的奶奶……

　　小女孩只记得自己是在睡梦中被母亲背到了奶奶家的庭院门口，让她从破损的围栏下面钻进去。
　　然后母亲流着眼泪摸着她的脸庞，“你要记住这家人！扒住这家人的血肉！西光这家人的血——”说完，母亲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那个时候的小女孩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抛弃了。
　　奶奶家的帮佣发现了她，将她唤醒，给她清洗，喂了她吃完早餐，那是很简单朴素的一顿早餐，只有清粥和一碟凉菜。
　　却是她吃的最踏实的一顿。

　　之后在姑姑的谩骂声中，她被送出了奶奶家。暂时借宿在社区的营房里。
　　直到母亲的朋友出现，小女孩认识这个阿姨，这个阿姨家里有很多的孩子，他们都叫阿姨为妈妈，却都长相不同，年龄也不同。

　　母亲曾经问过她，“想不想以后永远跟这些小朋友们生活在一起，大家一起玩呀？”
　　不知出于天生的敏锐还是孩子的警惕，她一口就拒绝了，“我不要。”母亲惋惜的看住她。
　　可是这一次，她却无处可逃了。

　　阿姨牵住她的手，堂而皇之的告诉社区的工作人员，“我是这个小女孩妈妈的朋友，她妈妈出门去打工了，拜托我暂时照顾着她。放心吧，我家里本来就是开幼儿园的，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不会寂寞的。小孩子，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妈妈了。”

　　奶奶听说了之后，不顾姑姑的反对，最终还是把小女孩接回了家。
　　“以后，叫我奶奶，那个是你姑姑。姑姑虽然嘴巴话，还喜欢骂人，但是心里是很好的，不用怕她！奶奶帮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