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总想上天》后几行

47、第④⑦章

　　周灿沉默了一路，虽然他没吭声，但是苏延还是能察觉到他隐藏在内心的怒火和恨意，爱笑的眼睛被仇恨蒙蔽，嘴角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到了西山，苏延拉着周灿下车。
　　周灿望着这个地方，繁杂的思绪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苏延温柔问：“还记得吗？”
　　周灿偏头看他，“忘不了。”

　　两人一齐上了缆车，苏延和周灿面对面坐着，眼睛都直视着彼此。
　　周灿打量着苏延，比以前更加好看了，他嘴角微微扬起，说：“在这里，我吻了你。”
　　苏延咳嗽一声，没有否认。
　　周灿又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刚才的模样，他刚才无法控制的情绪，最终还是波及到了他。
　　苏延听后却淡淡一笑：“对不起什么，我反而很开心，这一年，我都没有见过你肆意发泄情绪的样子，不是因为你的病好了，而是因为你把那些诱因藏了起来，变成了那样。”
　　周灿没吭声。
　　苏延语气温和：“你之所以一直不愿意回来，就是怕看见他们，看见他们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对吗？”
　　周灿咬紧牙，没有回答。

　　缆车到了山顶，两人走了出来，且不约而同往以前坐过的那个长椅走了过去，十分默契地坐了下来。

　　现在游客变多了，山顶热热闹闹，不像他们年少时那会儿，这边的旅游业还没发展的这么厉害。

　　周灿一笑，扭头看向苏延，“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苏延也笑了：“嗯，我也没想到。”
　　周灿耷拉下肩膀，舒适地喘口气，抛开刚才所有负面的情绪，尽情拥抱这一刻的美好，“苏延。”
　　“嗯？”
　　周灿笑着斜眼看他，“有话跟你说。”
　　“嗯，”苏延示意他说。
　　周灿闭紧嘴巴，苏延等了半天，周灿也没开口。
　　苏延无奈又无语：“说不说？”
　　周灿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凑到苏延耳边道，“我爱你。”
　　苏延：“啊？”
　　周灿又说一遍：“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

　　苏延眉眼温和，目视前方，看着西山的风景，觉得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时候了，不是轰轰烈烈，就是坐在一起看个风景，等到垂垂老矣，还能一同忆起今夕。

　　苏延启唇：“谢谢。”
　　周灿怀疑自己听错了，“谢谢？”
　　“嗯。”
　　“我跟你说我爱你，就跟我说谢谢，我不开心了。”周灿撇个嘴，把头扭向另一侧，不看苏延的脸。
　　苏延余光瞥着他的赌气模样，紧接着不缓不慢讲：“谢谢你的出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周灿头偏回来些，认真听着。
　　苏延：“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可能就行尸走肉一样过了，读书好，就只会读书，怕别人歧视我，不敢表露性取向，想念奶奶和灿灿，却也只会想念。”
　　“周灿，没有你我可能就低头弯腰过一辈子了，每一分一秒，我都认为自己活在炼狱。”
　　“可你进入我的生活以后，我愿意抬头挺胸去看别人的目光，愿意去把所想付诸行动。”
　　“所以周灿，谢谢你。”
　　周灿嘴角缓缓扬起，嘚瑟说了句：“不客气。”
　　苏延无奈一笑，又轻声加了句，“我也爱你。”
　　周灿竖起耳朵：“你说什么啊？”
　　苏延不吭声，示意自己没说话。
　　周灿转回头，凝视他的侧脸，“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苏延不理他。
　　周灿犟劲儿起来了，“快点嘛，再说一遍。”

　　周围旅游团的人散了一堆，接下来三三两两几个的，都在另一头拍照。

　　苏延缓缓转过头，对上周灿的视线，俊朗的面容慢慢柔和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周灿的耳朵，随后亲亲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也爱你。”
　　动作转瞬即逝，周灿定在原地许久。
　　他死死望着苏延，还一会儿，鼻子一酸，最终垂下眼眸，一滴泪掉在了长椅上。

　　苏延轻声道：“感动了？”
　　周灿摇头：“伤心。”
　　苏延不解：“为什么伤心？”
　　周灿伸手拭了把脸，把目光投向远处，“因为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了。”
　　苏延一愣。
　　周灿苦笑了下，“别人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兄弟姐妹，而我什么也没有。”
　　苏延把手从风衣口袋抽出来，握住了周灿的手。
　　周灿哽咽：“苏延，我始终忘不掉我妈躺在病床上，浑身缠着纱布的样子。”
　　苏延拇指摩挲周灿的手背。
　　“你知道吗？”
　　“嗯？”
　　“我妈她就是被他们母子害死的。”

　　周灿胸口起伏：“我妈她如果不受刺激，兴许可以等到我回来，等我长大，然后陪她治病，再开开心心过完下半辈子。”
　　周灿低头，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恨意又涌出，“周尚云带艾峥回家了，他带着他跟情人的儿子回家了！”
　　苏延听着心头一酸。
　　周灿红着眼，“我是我妈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妈不求周尚云爱我疼我，她只求他能够尊重我……”
　　“张嫂……我们家的帮佣阿姨，她跟我说，我不在的第二天，周尚云带着艾峥回了我们的家，当时我妈她在家，她就站在楼梯口，看着周尚云，看着她爱的那个男人，把情人的儿子带回了我们的家……”周灿弯腰，整张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

　　“我妈她忍了那么多，为什么，周尚云为什么要那么做……”周灿单手捂着脸，让眼泪从指缝流出，“为什么把她最后的一点点念想撕得粉碎……”
　　“我妈她这辈子没做过坏事……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周灿的情绪崩盘，可又瞬间止住了，他直起身，表情变得冷淡，阴狠。

　　“我想，我妈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周灿盯着自己的手臂，“所以我也那么做了，一刀一刀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臂懒，眼睁睁看着鲜血流出来……”
　　苏延呢喃：“周灿……”
　　周灿扬起嘴角笑了下，“然后我浑身是血，去了艾薇的家。”
　　“他们看到那样的我，除了害怕就是害怕，尖叫声，恐惧的眼神，我一点也没有忘记，”周灿慢慢平静下来，茫然张开自己的左手，“我手里拿着刀，刀上也有血……那一刻我是想杀了他们的……”
　　“我甚至想，杀了他们后，再去杀了周尚云，狠狠折磨他，然后跟他一起下地狱。”

　　苏延伸手抱住他，柔声安慰：“没事了，周灿，已经没事了，别说了，没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不想说的事，我不逼你，是我不好，周灿，听见了么。”
　　周灿眸光闪动，整个人没了力气，他把下巴搁在苏延的肩上，“对不起……苏延……我是不是很恐怖……是不是很吓人……”
　　“没有，没有。”苏延拍着他的背。
　　周灿搂紧苏延，自己也害怕了起来，“我当时，真的想杀他们的……”
　　“可你没有，你没有。”
　　周灿闭上眼睛，想起当时他都要挥刀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却在艾峥的家里看见了棵圣诞树。
　　他想起了苏延。
　　那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牵挂的人。
　　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一个苏延。

　　周灿语气微弱：“我浑身是血站在艾薇家里，周尚云赶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痛快，我冲他扬了扬刀，然后把刀扔到了地上。”
　　“我跟他说，周尚云，满意了吧……”
　　“你们害死了我妈，我也变成了疯子，你现在满意了吧……”
　　“你可以跟你的情人，你情人的儿子和和美美过日子了……”
　　周灿停顿了下。

　　“可是那一瞬间，我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难过，担心和懊悔。”

　　周灿轻声说：“苏延，你说他有没有一秒钟，有没有一秒钟爱过妈妈和我……”

　　苏延松开他，摩挲了下他的脸，周灿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苏延掌心并不富足的温度。

　　苏延的话语很轻，却很有力量：“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爱你，以后我也会爱你。”
　　周灿睁开眼睛：“我怕我以后伤了你……”
　　苏延肯定道：“周灿，你不会伤害我的，不会。”
　　“周灿，找不到你，我也很害怕。”
　　“所以以后不要再躲我了，不要一躲就是十二年。”
　　“好吗？”

　　周灿吻了吻他的额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苏延心语：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一直躲下去，周灿。

　　两人回到了酒店，刚进大厅，周灿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一个老人。
　　周灿认出了他，是孙叔。
　　十二年没见，孙叔的头发全白了。

　　孙叔看见周灿，眼里有了些泪光，“灿灿。”
　　周灿一笑：“孙叔，好久不见。”
　　苏延看着孙叔，想起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次在机场，他拿走了周灿的行李。

　　周灿问：“孙叔，你来这里有事？”
　　孙叔看着周灿，迟疑了下说：“灿灿啊……先生知道你回来了，想见你。”
　　周灿面无表情；“见我？有那个必要么……”
　　孙叔：“灿灿啊，先生很想你的。”
　　“孙叔，我妈在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孙叔愣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苏延插话：“孙叔，要不您先回去吧，今天周灿他……应该是不想见他父亲的。”
　　孙叔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他从旁人那里听说了，周灿见到了艾薇母子。

　　苏延让周灿一个人先上了楼，自己送孙叔出酒店。
　　孙叔关心：“灿灿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苏延摇头：“不好。”
　　孙叔叹口气。
　　苏延：“孙叔，我会帮您说服看看，但周灿愿不愿见他父亲，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孙叔点点头，“好，谢谢你。”

　　孙叔向接她的汽车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他父亲得了胃癌，没多少日子了。”
　　苏延微怔，“我会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