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冢》珠玑

6、6

　　第二天，若若被老妈从被窝里揪出来：“若若，苏诺来找你了。”
　　“呜，”若若不情愿的扭扭身子，拉下被子一角露出半张脸，睡眼惺松，“现在几点啊？”
　　“九点半了。”徐妈妈无奈的看着女儿一副懒虫样。
　　“你告诉他，我还没起来嘛！我还想困啦。下午再来罗。”说完这句话，若若已经缩回被子里。
　　“起来啦！人家在门口等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徐妈妈一边催着若若，一边动手将她与被子剥离。
　　只见她一抽一拉，若若居然随着被子一起从墙角滚到床沿。徐妈妈不得不低声和若若讲，“别让人家看笑话啦！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赖床。”
　　“女孩子怎么啦！女孩子就不能赖床啊。”若若不满的回嘴。可是，顶嘴归顶嘴，这瞌睡虫一折腾又一折腾也给折腾没了。十二分不愿意地磨蹭着起床，顶着一个鸟窝头神情萎顿的走向客厅。
　　尴尬——
　　若若立马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挤出一个预备开溜的笑容。趿拉着拖鞋踩着小碎步一溜儿奔向洗漱间。
　　若若一转身，译修就艰难的收回看向她的发晕眼光，无比担忧的看向苏诺。碍着人家妈妈还在场不好说什么，可是那眼光分明透露着这样一个讯息，果果，你……以后无数字省略在无比复杂的眼神中。
　　苏诺不想见若若会这样，一时也呆在那里。
　　若若对着镜子骂了Ｎ声：臭苏诺、讨厌的苏诺、讨厌死了的苏诺后，终于梳洗停当，一副青春小女生的模样带着熨贴的笑容回到客厅。
　　苏诺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平复了自己郁闷的心情。终归没好气的皱眉，“你不是说今天要交作业吗？”
　　“是啊。”说起这个若若也没好气起来，“不过下午五点前交就可以了。你犯不着这么早过来吧！”
　　“早——”苏诺忍不住提高音调，夸张的指着自己的腕表，“现在十点差五分钟……”
　　若若微微侧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低声嘟囔着纠正，“差八分钟。”
　　苏诺深呼吸，终于说不出话来。
　　“你还画不画，不画，我走了。”苏诺到底发火了。
　　见情况不对，译修忙打圆场，“当然画啦。没看见人家小姑娘已经起来了吗？而且，我还没试过画素描，难得有机会见识见识。”
　　若若看着这个苏诺带来的陌生人，眼神清澈，“也没什么，就是那铅笔慢慢涂，你想学这个吗？我可以帮你介绍老师，我们那个美术老师很不错的。其实，素描挺好玩的。你把生活中的东西描画下来会有不同现实的味道。”
　　若若小心的措词，“有一种铅华的感觉。”
　　“切，白痴。铅华是指脂粉。是戏子脸上抹的那层油彩。”苏诺不满地揪出她的错。
　　“不是那个铅华，是铅笔的那种沉寂流动忧郁干练的美。”若若分辩。
　　“怕只有你懂——”苏诺语气轻蔑。
　　译修见势不好，只得再次出来圆场，“那个，我没天分画画啦。就想让你跟我和苏诺画一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没有啦。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若若安慰着他，一边动手找绘画工具。
　　“呵呵。”译修应景的笑笑，问。“我们应该摆什么动作？”
　　“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啦！我只要画头部速写就好，大概十分钟就够了。”若若微笑，“剩下的素描可以慢慢来，反正王老师说可以下周一交。”
　　全然没有意识到一旁的苏诺脸都黑了。
　　和苏诺自小长大的译修毕竟比若若敏感些，连忙接下她的话，“我们马上开始吧！”
　　译修一边搬着凳子，一边和若若笑，“不过你就算速写和素描一起画也没关系。苏诺今天很有空。”
　　为了将话题扯下去，译修决定临时蒙蒙话，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而且听说阿姨烧的菜很好吃，要是你过意不去，就留我们吃顿饭了。”
　　“哦。吃饭没关系啊！不过添人添筷子，不过……”若若挤出一个有点犹疑的笑，“我妈妈烧的菜，可能不那么好说。”
　　“啊。”译修不过随口蒙话，不想若若如此回答，但也没有细究下去。先安顿了苏诺那小子才是正经。
　　接下来，一阵翻箱倒柜。只见若若将一袋东西稀里哗啦的倒在桌上，随手分类后，抱着大大的写生本，开始写美术作业。
　　苏诺仍在一旁摆着臭脸。
　　若若画了几笔，停下来。很冷静的告诉苏诺，“苏诺，你这样很难看的。一点感觉也找不到。想想开心或者神往的事？”
　　若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马触上苏诺的霉头。苏诺眼一瞪，“你只会画笑脸啊？”
　　若若看了苏诺一眼，低头闷闷道，“我无所谓啊！反正画出来丑的是你，老师只看技巧是否达标。创作这一块，目前还没碰。”
　　苏诺脸更黑了。
　　好歹画完了速写。到素描时，也许是时间慢慢让人平静。苏诺生着气生着气就不气了，毕竟生气还是蛮费力气的，一个人闷着都不被理，实在没意思。
　　徐妈妈见几个小孩凑在一起，也没啥可掺和的，又听说中午会在这里吃饭，便提了菜篮出去。译修和若若还不熟，苏诺自己生着闷气，屋里便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沙沙沙，一下又一下，静得有一点安稳。若若从大大的写生本间不断抬起的头，目光笔直犀利，直刻进肌肤的每一寸纹理的变化。
　　苏诺忍不住想，这样细致而专注的看过，是不是可以刻印进灵魂。
　　一室融融暖阳的晕光中，她轮廓鲜明，一双眼睛黑得纯然无邪，粉红的唇线条姣好。嘴角有点倔强的抿着，说的是心思警戒。眉毛很长，据说这样的面相主人心事一直开朗快乐。额头高而宽阔，发际线齐整，是智慧而规范的象征。白玉般的耳垂，大而圆润，奶奶说这叫福气。
　　全没注意到，一旁译修的眼光已经打量他很久。最后在他许久不做出反应之后，以同情的眼光对他无声叹息，你……栽得忒没风度了。
　　当若若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盯了很久时，傻乎乎的问了句，“我脸上怎么了吗？”还很配合语音的用手去摸脸，整一白痴样。
　　苏诺先傻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译修，同时发现后者以一种彻底无语的表情看向他。
　　“你脸上有蚊子，不过刚刚飞走了。”最后还是译修接的话。
　　“啊？”若若不满的撅嘴，“有蚊子你还不跟我说，看着他吃饱……”
　　“嗯。”译修看了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的苏诺，只好硬着头皮将话接下去，“那个，我们不是在摆动作么。怕影响你画画的效果。呵呵。”
　　“不会啊。”若若有些不满的说，“就算动一动，也没关系啊。而且，你们可以告诉我嘛！”
　　“嗯。我们下次看到一定告诉你。”译修心里举白旗投降。这丫头，怎么这么牛啊？败给她。
　　苏诺清清嗓子。脸色有点发白。“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若若恍然，窗外已经是饭菜在锅里咝咝作响的喧嚣声。“哦，我妈应该很快就会回了。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你很饿吗？”
　　不待他说话，若若又自己接下去，“哦，我房间里还有点饼干，要不你先凑合一下。”
　　“行。”苏诺答应着。随便什么都好，你别再在这里白痴了。
　　不想若若一举双手，甜笑，“那个你看……要不你自己去拿吧！”
　　看着若若黑乎乎的手，苏诺面部微微僵硬。他长呼一口气，起身去拿饼干。
　　推开门，想了想，他空着手退回大厅。苏诺勉强的挤出一个笑，“不用了。”
　　“啊？为啥？”若若不解。
　　这边译修也是一脸好奇。
　　苏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饿行了吧！”
　　“怎么一会儿饿，一会儿不饿的？你到底想怎样？”若若不依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盛着满满的不满。
　　苏诺坐下不再吭声。
　　译修很狗腿的说，“要不我去拿？”
　　“不要。”不待若若说话，苏诺干脆直接的拒绝。
　　这时喀哒一声，门开了。徐妈妈拎着菜篮回来了。
　　屋里顿时寂静。
　　若若瞅瞅译修僵硬的姿态，体贴道，“我画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摆了。你们要不要看电视？”
　　说着回头找遥控器。
　　苏诺终于能应景的说，“随便。”
　　随便换了几个台，厨房那边也关了火。徐妈妈热情的招呼，“吃饭啦！”
　　译修打头站起来，特意往靠若若房间的方向走，伸着脖子努力去瞅一眼。可惜门被苏诺出来时随手带上了。
　　译修的举动尽数落入后面两人的眼中。若若也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房间被人看到大概也不大好，心里生出一分愧疚。毕竟，苏诺虽然有时气人，但倒从没有害过自己。脚步悄悄慢了，低了头跟在苏诺身侧赔着小心。
　　围桌座好，只见四菜一汤看起来有模有样。若若心底轻轻松了口气，看来老妈没有临时自由发挥。
　　一桌饭倒也吃得和谐。出于客套，徐妈妈倒是把若若搅没的互相介绍给补上了。听说，苏诺的朋友叫一休时，在场的两位女士同时眼睛一亮。译修认命的继无数次后的自我介绍后，再次轻声解释道，“伯母……”
　　苏诺在桌下撞他，“叫什么伯母？出去几年就忘了家乡的规矩啊？我们这儿叫阿姨。”
　　译修扮乖，“阿姨，我姓译，翻译的译。和动画片里的一休同音，呵呵。挺有意思的吧！我也不知当初怎么就被取了这个名字，估计我妈懒得费心又恰好正看一休的动画，就顺便给取了这个名儿。您看，我现在可是沾他的光大名鼎鼎了。”
　　“没事。名字而已嘛！”若若安慰他，“想当初我爸翻了三天词典，最后还没找出合适的名字。最后我的名字还是我妈不耐烦了闭着眼随手翻了一页，挑了个最顺眼的字拼起来的。”
　　“哦。呵呵。”苏诺赔笑。
　　徐妈妈也跟着尴尬的笑。“吃饭，吃饭。来，这个红烧肉，多吃点，正长身体呢。”说着殷勤地给小客人布菜。
　　一顿饭算是平安过去了。若若也给译修留下了深刻到多年以后提起来还是讲那个脸上有蚊子的女孩的光辉印象。
　　离开时，苏诺特意提醒一句，“喂，画好了，记得给我看。”
　　“知道了，知道了。”若若不耐烦道，“保证把你修改得美得跟漫画少年一样。”
　　苏诺大言不惭，“我本来就长得跟漫画少年一样好不好？”
　　“臭美。”若若翻白眼，低声嘀咕，随手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