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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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秋毫从这个称呼里，终于恍惚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长跪在不远处，眸色里涌动着不明情愫，一次次将那双沉沉的眼冲刷清明。
这是她侍奉了八年的主子，从少年轻狂的公主一路走上王座，虽有坎坷，虽有不如意，但这个人，强大、自律、心性坚韧，这样完美的人，怎么会猝不及防的喜欢上以往一直对她冷脸相待的国师？
她不明白，也无需明白了。
陛下向来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最后转了个弯，“一年前，奴婢奉命去太极宫上香，回程途中遭遇流氓被燕少爷所救，少爷见奴婢面善，便逗了奴婢一番。”
她将这大不敬的心思藏得如此之好，连自己都是直到穷途末路时才意识到。
“燕少爷长相帅气，为人斯文，奴婢便，信以为真了。”秋毫哽咽了一下，脸色渐白，她贪婪地在自己人生的结尾处也想印上陛下的影子，“所有的安排都是燕少爷同奴婢说的，药也是少爷托人给的，陛下所说的幕后之人，奴婢并不知晓。”
许多年前，国师大人曾多次与她擦肩而过，受着最高等的待遇，下面的仆人从没入过她的眼。
凭什么呢？
待遇、甚至就连陛下的爱。
这样高不可攀的陛下，轻而易举地栽在了国师的手里。
她到底为什么可以。抬抬手，所有的一切都轻而易举地向她飞来。
“秋毫，你很愚蠢。”燕安乐看着床上人的睡颜，连正眼也不再分给她半个，“老实本分是你最大的优点，如今你连这都丢了。”
不用多看，燕安乐就知道这个陪了自己八年，仅比自己小一岁的侍女的心中所想了。也许有隐瞒，但都无关紧要。
“念在这八年来的苦劳。来人。”
“拖下去。”
秋毫等着最后的审判。
“杖毙。”
……
叶长卿醒时，头仍是晕的，伴随着腹部的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的绞痛，人懵了一瞬。
她看着已经很眼熟的龙床顶上的绣纹，费力地想要抬起手臂揉揉痛得不能自已的肚子。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手盖上了，熟得不能再熟的音色里一如熬了数个大夜时的疲惫，话音里透着喑哑，“你醒了。”
叶长卿动了动脖子，看见了睡在外侧的燕安乐披着一件纯色外袍，领口处露了大片的肌肤，以及一条浅淡地长疤。
燕安乐低头看了眼走神的人，沉默地摇铃唤人进来，顺势搂着对方的腰把身体往上抬了抬，“嘘，勿言。”
叶长卿嗓子干哑，尝试发音失败，只能直愣愣地有点呆地看她。
她想说陛下你做戏不必做得这么全。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像演戏。那双眼里跳跃着烛火，关心与自责在夜晚浮于表面。
燕安乐这样的人会自责？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在她靠近时，她已经开始沉溺了，她再一次付出了信任。
叶长卿无声地笑了，勾了勾唇，却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在燕安乐的眼里有多脆弱。
屋外的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春泥奉上温水，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声道，“您已经睡了两日了大人，吓死奴婢了。”
燕安乐抬眼看了眼春泥，没责怪她的逾越。只是一边稳稳地喂水，一边抢过话头，“身体可还有不适？”
随即，眼尖地伸手覆上她的腹部用温和的内力轻柔地梳理。
“毒素未清，暂保一月，你放心，孤已在彻查此事，定不会让你有事。左相之子燕安斌等人已经抓入大牢扣住，左相一家跪在殿外求情。”
叶长卿沉默了一瞬，想也知道她是吃了枣泥糕后忽然腹痛倒下的，那端枣泥糕的秋毫处处都是破绽。无需多问，她在燕安乐避开这个名字时就已经意识到了结果。
叶长卿略微疲乏地半阖双眼。她感觉到温热柔软的布巾擦过脸颊，粘腻的冷汗都被内力驱散，温柔的属于燕安乐的气息将她包裹。
侍女们捧着用品又静悄悄地出去了，春泥不放心地看了最后一眼，咬着唇阖上大门。
“嗯？”燕安乐侧耳，没听清她含糊了句什么。
“早知就抽一卦。”叶长卿靠在她的肩上，女生的肩不宽阔，但燕安乐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是孤错了。”燕安乐垂眼，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长卿，你不要有事。”
叶长卿听着这仿若撒娇般的祈祷，轻笑，“陛下还有怕的事，燕安乐就该睥睨众生。”
“孤也是人。”燕安乐轻叹，“也会怕。”
“快些好起来罢。”
第二日一早，叶长卿除了虚弱了些，几乎与平常别无二致。
马武将赶来看看这个平白赠送的小徒弟，沉重地叹了口气，“九转还魂丹这等天材地宝都不能让你恢复如初，小家伙，还是身体太虚了，等病好了要加倍训练。”
叶长卿看着马武将，身体本能地就开始抽抽，苦笑，“好的师父。”
随后马武将就搁这一坐不走了，边磕瓜子边唠，“啧啧，陛下大发雷霆，左相之子吃了点苦头就把事情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我有幸旁观审问，那个场面噢。”
叶长卿对这些人没印象，更别说对上号了。她从燕安乐口中了解了事情大概后，看着她凝重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善了不了。
如果是半月前，她恐怕还需担心一下中毒会不会引起重视，抑或是死后能否得个全尸。而如今，不论是左相一脉本身的骚动，还是她自认为在燕安乐心中的价值，都让她攒足了底气。
管她真假，她的地位上来了啊！
“那左相之子燕安斌，买通了秋毫下毒，太妃们死了是试探你与陛下的关系，那对你下毒就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马武将虽是武将，但这么多年见的多了，心思也通透，“秋毫此人。”
他半白的眉头簇起，参白的大胡子随着他的表情一抖一抖，“唉。这孩子向来愚钝，陛下强势，她正巧听话，也不喜多问，许多事无需她了解，只要按陛下的要求照办妥当，这么些年也未曾出过差错，办的还算漂亮。”
“她自己未意识到，我们更别说了，恐怕就连陛下自己也才刚发现。感情会使人无法思考，举棋不定，瞻前顾后，亦或是不畏生死，偏执、陷入泥沼。”马武将眉间凝了一抹愁。
叶长卿听过。
马武将少年时娶妻，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婚后不久有一女。那时前朝总有叛乱，他领军四处平定次次完美完成任务好不风光。只是好景不长，有残党偷袭将军府，趁他不在屠了满门后逃之夭夭。
妻女自然命丧于此。
马武将而后终生未娶，孑然一身。花了毕生的精力更加凶悍地剿灭前朝余孽，这才换来如今的和平。
“是否喜欢，于孤而言并不重要。”燕安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前。
叶长卿寻着人声看去，对方今日穿了一身连暗纹都不甚明显的黑，衬得那张脸也严肃稳重了数分。
“犯错就要承担责任，感情也许会影响判断，却不会左右行为。”燕安乐贴着叶长卿在软垫上坐下，“嫉妒会面目全非，为爱却能成就大义。”
叶长卿感觉到对方伸来的手温度很高，像带了外面的烈阳，有着令人安心的感觉。
“长卿，孤也许也会犯错。”她如变魔术般取出了一块圆润的平安扣系上她的脖子，“到时候记得，拦住孤。”
羊脂玉通体软腻，成色也是珍品中的珍品。它大材小用地被雕成了弧度圆润的平安扣，配上玉珠系上成股繁复的手工纹路的红绳，“希望长卿，平平安安。”
马武将本想拉着小徒弟压压惊，现在一副没眼看的模样偏开视线，抓了一大把干货揣兜里抬步就走，“老臣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告辞。”
叶长卿垂眼摸了摸平安扣，温润的玉里好像也残留着温度。
“燕安斌死了。”
“嗯？”叶长卿抬眼，松开了手。
“毒发。”燕安乐拧眉，语气森寒，“为了封他的口。这人的手段如何孤不知，手伸地倒真长。”
燕旭年二十二年，四月。左相被弹劾，上奏数百条罪名，大到贪污，小到仗势欺人。由左相之子为引，太妃死为导火索，毒害国师罪加一等，除幼童外，满门抄斩，及剩余旁支尽数流放。
皇城某处，有人咳了几声，接过谋士的册子，沉了沉脸色。
“这燕安乐倒胆子大，左相在位多年，牵制朝臣平衡，说除就除。”
“国师如何了？”
“哈，竟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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