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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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呈层层递进的同心圆，正中为巨大的圆型石台。
坛域北呈圆形，南为方形，寓为“天圆地方”。
云层厚重，一改前几日的酷热。
银灰之下，队列浩浩荡荡地如铺展的画布延伸，乐声顺起。
燕安乐身着玄色冕服，位居首位，手捧三支长香，敬拜天地。
燔柴炉内升烟火，上香、跪拜迎神。
袅袅青烟翻腾，在微风之下笼罩臣民。
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
叶长卿焚香沐浴，口中含着香饼，等春泥来后，吐出香饼伸手着衣。
为了让自己充满仙气，她已经吃了两顿瓜果了。
大司乐为她捧上半张精雕面具，这面具青铜打造，金银勾丝，饰上盘绕的山月图，用极细的金丝画上一整副天地之画。最后在眉心轻点一抹朱砂就结束了。
天子率百官环于祭坛四周。
祭坛之上供奉着新鲜的瓜果时蔬，更有眼尖的看见了一簇陛下喜爱的烈火般的牡丹，按理说这般鲜艳的色彩不该出现，但有心者抬眼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陛下，心知这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规矩是死的，她是天子，自当随意。
叶长卿赤足沿阶往上，铜铃作响，伴着轻雾乐声。
脚腕上的铃铛随着每九阶的停顿，空灵的声响有节奏地起舞。
白色绫缎制成的祭服，外罩轻纱长衫，于微风中轻轻扬起。金银丝线绣成的星宿图随之摇摆，大袖鼓吹而起，烟雾袅袅，乌发如瀑，半张青铜面具下，露出一个瓷白削尖的下巴与染了粉的唇。
面具遮盖了双眼，叶长卿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情形，但带上这面具，也就意味着她是上天，是上天的传达者，而不是国师叶长卿。
随着乐声渐入佳境，叶长卿轻盈地踩着鼓点的脚步，衣袖轻飞，似要乘着升起的轻雾而去。
厚重的云霭不知何时散开了一块，似神明破天而来，灿金的几束光线正打在圜丘坛上，起舞的人蒙上了一层淡金色，于供奉的那株艳丽的红色牡丹相映衬构成一副绝妙的画卷。
下方的大臣有人轻声惊叹。
燕安乐看着于花草之间、金光洒下起舞的国师，心底有一根弦被狠狠地拨动了。
那是什么样的画面。
大约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仙气，似要飘渺而去，迎风而起般踏云而上。
彼时的叶长卿，踩着彻夜练习的舞步，玉足尖轻点，伴着迎面的凉风，在艾叶青石台面冷的冻脚。
真的冷。
地面被刷地一尘不染，但随风起时，凉气顺着脚的脉络一寸寸侵蚀，冻地她手脚快木了。
燕安乐的良好视力让她看清了台上人的每一点动作，优雅、虚渺，一圈烫金划开天幕，如仙阙落下。
直到她看见了那双玉足，脚趾粉嫩，脚踝圆润，小腿随着动作露出一节嫩生生的白。
她忽然有点醋，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她就该将人永远关在国师塔，成为自己养着的笼中雀，用金雕玉石喂养，琉璃翡翠把玩，养成永远无法离开她的柔弱的走不了路的金丝雀。
她会为她奉上世间的珍宝，会将所有的过往全部埋葬，将阴霾藏于夜色。
是她入梦的也没关系；
是她计划的也没关系；
倘若骗了自己，也没关系。
我信任你，你的谎言、演戏，都不重要。
我会折断你想要飞翔的羽翼，用锁链扣住想要逃离的脚步，以琉璃为囚，以玉石为笼，那双眼里只能有一个人。
是我。
黑眸里印着被光照耀、要乘风而去的人。
燕安乐长袖下，拳头微捏，随后敛下了满眼的偏执与独占。
是长久以来的感情变了质？
还是这个被困在国师塔里的鸟，在黑暗里挣扎，面露痛苦，却又在拥有广阔天际时，小心翼翼地看饲主眼色的无辜？
又或是藏起心机，以身饲虎？
——都可以。
忽然一阵风起。
周边摆放的花随风摇荡，花瓣纷纷扬卷入上空，最后随之落下。
燕安乐伸出的掌心上坠下了一抹星星点点的微光，抓住了一抹红色的牡丹花瓣，有人在上面起舞。
而后一颗雨滴“砰”地砸在手上。
燕安乐抬眼，阴云遍布的天际唯有头顶这一块是金色，像是苍天也认同此人一样。
随后，光幕扩大，将为首的燕安乐也一同容纳，像是来自上天的指引。
——这是天子。
真龙天子。
随着第一滴雨落下，在茫茫的淡金色光里，一场雨幕铺天盖地。
台上的叶长卿稳稳地将最后几步点停，任由愈来愈大的雨砸湿自己价值千金的白色祭服。
按照流程，会有人环绕她，引她下去。
圜丘坛下，百官环绕。
有人惊呼“神迹”！
燕安乐回首，内力将身上的雨水蒸干，雾气翻腾。
而后，百官皆跪。
燕安乐却没空看他们了，她看着圜丘坛上被环绕起的人，铜铃声更响了，在雨幕下仍旧空灵远扬。
九阶一层，汉白玉的石兰板，艾叶青石台面。
拾级而上。
乐声未停，台中的众人却停了，铃声戛然而止。
他们不知道在章程之外的陛下要做什么。
浑身漆黑，墨发如瀑的燕安乐，一步步踩进光里。
将她养的神明拢入怀中。
而后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鹿闯入众人视野，在天坛边陛下站的位置驻足，众人皆惊，俯首更不敢起。
“白鹿降世！大吉！燕国之幸！”
天坛之下，百官齐跪。
天坛之上，除两人外皆跪，众人高呼：“吾皇万岁。”
燕安乐右手微抬，“起。”
左臂却将怀里的人搂紧了。
叶长卿是一路被抱回去的。
面具一直不能揭，她被一路抱着，想也知道多少人瞅见了这个姿态，好在这些人大多没见过她的脸，这给她留了点安慰。
纵然如此，她小心地挣扎了一番，耳朵脸都红透了，漫天的雨水都浇不灭。
燕安乐轻拍她的屁股，“不许闹。”
叶长卿咬着下唇，更羞耻了，恨不得埋进对方脖子里，又不知身旁到底有没有人，不敢乱说话。
等头顶没了雨，身边静了，叶长卿被放在凳子上，感受到有内力通过手心一路蔓延，蒸干了身上粘腻的雨水。
脸上的面具被人轻轻摘下，微光透过眼帘，长睫微颤，入目便是一片玄色衣摆。
叶长卿看清了今日的陛下。
庄严的装扮，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也乱了些，四周散发着蒸腾而上的雾气，仿若她才是从天而来的仙人。
不可否认，她仍被这张脸惊艳到了。
每每看见，都有些晃神。
叶长卿掩饰般地捏拳放在唇边轻咳，视线偏移，“你做什么要抱……。”她顿住有些羞于出口，便抬眼猛瞪，“你是不是有病！”
燕安乐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伸手勾了对方一缕乌发，笑道，“为什么要抱你？孤想抱你。”
“你看，所有大臣都知道国师与孤，两人亲密了，谣言不攻自破，国师无心继位，孤也不会同国师闹翻。”
叶长卿有些微抖，而后猛地抓住对方衣领拉近，又抬脚直直地踹去，颇有些气喘，凝眉怒视，“你还要不把我当回事到什么时候！”
燕安乐抓住那被雨水沾湿，又踩了一层薄灰的脚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脚印，却从一旁秋毫端着的盆边接过浸湿温水的布巾亲手帮她擦起了脚。
叶长卿挣扎了一下，没挣动，索性随她去了。
她双臂环抱，后背微贴椅背，垂眼看着燕安乐好似顺从了的眉眼，语气生硬道，“燕安乐，你究竟想做什么。”
“孤以为孤说的很明白了。”
燕安乐将擦干净脚的布巾放回盆里，又从一旁拿起一块擦拭手指。
随后，她将坐在椅子上的人抱起，忽略掉对方的挣扎坐在自己腿上。
“你不是看得很明白了吗？”燕安乐笑吟吟道，“孤心悦你。”
猜测被证实，没等叶长卿消化，燕安乐又道，“孤想让你日日在孤身边，与孤同床共枕。”
暧昧、轻飘飘的话语如连绵不休的炮火，炸地她耳朵失灵，头脑发木。
前些日子所有的不正常都因为她的肯定穿成了一整条线。
燕安乐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脸，轻柔地摸了两下。有蜷起手指轻轻地刮着，最后随着食指的动作，相连的拇指触到了唇，在粉色的唇角按压，“长卿，何不放下偏见？”
“孤未曾戏弄你。”她的双目夺人心魄，摄人心魂，“从今日起，同孤一起走。”
她的眼底晦涩不明，在叶长卿看不见的地方深处藏了无穷的偏执与欲念，随后在其耳边柔声蛊惑，“你想要的，孤都能给你。”
叶长卿知道，她逃不了。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燕安乐会牢牢抓住扣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看着绳索逐渐绷紧，却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这个人恶劣，伪善，果决冷淡，又捉摸不透。
她会笑着让人去死，也会沉着脸用轻柔的语气安慰人。
但没有哪一次，用这溺死人的语气，说着最柔软的告白。
她逃不了。
叶长卿靠在她的肩窝处，感受着这仿佛是一时兴起的无尽的温柔。
“孤要开始，追求你了。”
她听见她说。
“那第一步。”叶长卿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处散发着的热度，微凉的手心轻轻地、警惕地靠近脖子。
她感受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身体，却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手心覆盖在那脆弱的致命点上。
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叶长卿愉悦地笑了一声，“请尊重我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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