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鱼三条

2、第二章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他升初三，中考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小考试而已。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中间穿插着一些零碎的交谈。他的声音变得很好听，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情书收的也比以前多许多。
　　而我还是那么不显眼，相貌也不突出，甚至连名字都被“简文泽的弟弟”取代了。
　　简文泽在接受别人崇拜的目光时或许还不能分辨出，到底哪一双视线是我的，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永远隔着亿万光年。
　　他果然考上了最好的高中，以中考第一名的身份。
　　爸妈很开心，宴客的酒席摆了几十桌，我在台下，看着他在台上侃侃而谈，那么耀眼。
　　那个暑假很长，爸妈决定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去的是一个风景名胜。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紧张得不敢睁开眼睛，坐在我身边的简文泽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我心中的热浪一下袭来，睁开眼睛想对他微笑说我不害怕，却发现原来他也是紧张得闭紧眼睛，我失笑。飞机起飞，我睁眼，而他闭着，这一次，简文泽，我比你勇敢。

　　那个风景区的山上有一座庙，游人多，香火旺盛，据说很灵验。爸妈在拜，我也在拜。
　　爸爸是求财神，妈妈是求平安，而我——我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如果神灵真的灵验的话，那么他是知道的吧。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精疲力尽，我和他互相搀扶着下山，一层层的台阶没有尽头，但如果就这样搀扶着走下去，也未必不好。就像前面走着的爸妈一样，互相搀扶着不松开彼此。
　　坐进车里的时候，大家都昏昏欲睡，简文泽和我坐在一排，前面是爸爸妈妈。他一路闭着眼睛休息，我一路看着他，他的眉头有些皱，脸上零星的几颗青春痘。
　　车程漫长，或许他是睡着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没反应，手指顺势就落在他的额上，从眉到唇，细细的描绘。如果他醒来我就告诉他我在帮他擦汗。可喜他没有，也可惜他没有。
　　那天晚上的那个酒店，由于人多，只能提供两个房间，我和简文泽一起，双人床。
　　他早早的睡下了，我在他旁边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夏天的风清凉，撩起窗帘，散落满地的星光。简文泽在阴影里睡着，呼吸浅浅。
　　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心里的那个念头不是突然兴起的，我不再犹豫，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简文泽，晚安。
　　这也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想说的一句话。今天终于讲给你听。
　　那一年的夏天，他刚刚15岁，我14岁，懵懂得不懂得爱情的年龄。

　　第二天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在那一次的偏差之后回归各自的轨道。旅行继续，没有人察觉出异样，笑笑闹闹的过完了整个假期。
　　回去之后他准备升入高中，我升入初三。各自的学业都繁忙了，他的那个学校是一个寄宿制学校，在郊外，我们之间的见面机会从一天许多次变为一周一次。一天的时间里甚至有时我们一句话都讲不上。
　　我有时会偷偷地想，如果我也考上那个高中，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会不会我对他的感情会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这毕竟也只是想想，他所在的那个高中，我没有考上。
　　我去了另外一所高中，离他很远，也是寄宿制。我们仍旧一周见一次面，说起的更多的是各自的学校和同学。
　　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我曾经和他一起齐头并进的理想，最终也只是理想而已。
　　他高考的那天我放假在家。早晨起床听爸爸妈妈嘱咐他细心，放松，听他笑着答应，笑着离开。我始终在床上窝着，偷偷在心里祈祷，让他不要考得那么好。
　　因为他说，如果他的成绩理想他想到国外读大学。到国外，我们岂不是连一周见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坏心的希望，他不要那么出色，如果他不那么出色，那他身边的我就不会这么黯淡，或许我可以对他说出……说出这么多年藏在我心中的难以启齿的情感，肮脏的情感……
　　可惜上帝总是听不到我的虔诚，他是学校的高考状元，如愿以偿的去了英国。
　　他走的那天，我们在补课，妈妈打电话问我去不去送机，我说：“不了，等会还有数学考试。”然后挂电话，关机，回宿舍睡觉。醒来的时候他在大洋彼岸，而我仍在这所牢笼学校的高三。
　　我们之间的距离，从隔着半个操场，到半个公交车，到半张床，曾经那么近。现在却是半个地球，是我的尺子难以测量的距离，我甚至不知道在思念他的时候应该对着哪个方向哪片天空才能让他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