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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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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或许是个好日子,妈妈翻着老黄历找到的一天。
七月二十八日,宜祭祀嫁娶乔迁。那天算是嫁娶,也算是乔迁。
妈妈带着我和行李,穿越了半个城市,到达了新家。新家门口站着的是我只见过一面的新爸爸和另一个男孩。
“安安,叫哥哥。”妈妈扯了扯藏在她身后的我。
我的哥哥比他的眼睛大,我的哥哥比他的皮肤白,我的哥哥常常会笑,不会在全身散发着疏离感的时候还让人那么想靠近。我的哥哥叫做李长安,而他叫做简文泽。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只敢怯怯的打量。妈妈的手扯着扯着变成了拧,我闷哼了一声,喊了一声:“哥哥”。
皆大欢喜的妈妈和新爸爸,带着我们走进了那所豪宅。
简文泽从那天起,走入了我的生命。
他只比我大半岁,却高了一个年级。我转入他所在的学校时是四年级,他是五年级。
那是一所贵族小学,里面的孩子大多非富即贵,陌生的脸孔的出现引起了一些轰动。那时的小孩子被宠的飞扬跋扈,张扬到不知道收敛,刚入校的我就被他们欺负了。
我是四年级,可那帮六年级的人站在我跟前的时候,我还是只能仰头才能看清楚那些人的脸。
简文泽的教室后面就是操场,我就在那里的角落被那些人欺负。抬眼就能看见他的脸,隔着窗户与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我明明看到他的脸转过来又转了过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妈妈将书包背到我身上,对旁边的文泽说:“文泽,带着清安一起上学去吧。”那个时候他明明是答应的,温热的手牵着我的,但是只转过了街角就松开,独自一个人走远了。
我想拿我手里的牛奶换回他牵的手,被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便无法开口。
也许他讨厌我,也许他讨厌新妈妈,也许他谁都不讨厌,却只是,当我陌生人一样。
新换的衣服被扯得破碎,眼角淤青,我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妈妈心痛的哭,爸爸质问他为什么不帮我,他不说话,被爸爸一巴掌打在脸上。他也是一个刚满了十一岁的孩子,委屈但倔强的不掉眼泪。
我扑过去,说:“哥哥不知道……哥哥不知道……”
我也是拿这个理由在骗自己。哥哥不知道……哥哥不知道……
第二次再被堵到那个角落的时候,我仍旧看到简文泽的脸在窗户后面,看不清表情。我想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即使穿越了这半个操场,也仍是遥不可及?
没有想打他会来救我。庆幸自己为了不掉眼泪睁得大大的眼睛,看到了他跑过来的身影。小孩子打架扭打成一团的样子实在没什么美感,但他那个时候在我眼中,是有光环的,美不胜收。
从此,他的空手道班里就多了一个插班生,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只是他再不会牵我的手。
渐渐地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我是简文泽的弟弟。这个绝对是赞赏,谁不知道简文泽是年级第一,爸爸是市里首富,深得老师喜爱,而且——打架一次也没有输过。而最让我自豪的是,这句话是简文泽亲口说的。
他说:“谁以后欺负我弟弟,就是跟我挑衅!”他一百六十多公分的个子在我眼中高大得像天神一样。
也许他是接受我了。
就是他的那句话庇护了我从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岁月。也时常有人问我,你们是兄弟为什么却有不同的姓氏?我支支吾吾,无法解释。
初中的时候我和简文泽仍然是同一个学校,只是离家要远上许多。
他那时初二,我初一,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在新学校施展魅力了。
我入校时他是风云学生,而我仍旧默默无闻,我想加入学生会,因为他是主席,却在竞争中失利。他所在的其他社团,我也更加难以企及。
开学的时候他在主席台上致辞,我在下面拼命地鼓掌。那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学校距离家有半小时的车程,但是简文泽却从来不让司机接送,总是自己坐公交车往返。我也谢绝了司机,每次和他挤车回去。
并非每次都刚好是同一辆车,但是偶尔的一次也足够我开心许久了。公交车拥挤而缓慢,我从车门慢慢的挤到他身边,偷偷地在司机刹车的时候靠近他。背贴着背,他的骨骼透过衬衫在我身上烙下痕迹。
只是我们从不曾讲过话,哪怕我们都知道,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彼此。
我以为我们不会讲话,但是应该感谢那次的车祸,虽然有人在这次事故里受了重伤,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感激。
傍晚的校车被醉酒少年驾车追尾,车上哀声一片,混乱的人群中,简文泽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说:“李清安,你没事吧?”
他正处于变声期,嘶哑但低稳的声音怎么就那么好听。我回握他的手说:“没事,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想对他说的话,用撒娇的语气对他说,我们一起回家吧哥哥,他点头。
回家的上坡路,平时漫长的没有尽头,怎么会那天就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