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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七章 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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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姜家老宅。
这是姜承回到老家的第二年,是春盛时节。
这一日,阳光温暖明媚,风中带着花香。
姜承想出房门看看,晒晒太阳。
徐宴宴劝他,“你身体不好,今天风有些大,还是不要出去了,免得再受了凉。”
自去岁入冬以来,姜承身体愈发不好,一直卧病在床,整个冬天都窝在房里,未曾出门一步。
“让我出去看看罢,我都忘了有多久没出过门了。”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不想连这般美好的春景都还没看过就走了。”
徐宴宴心中酸涩,又自知劝不住他,只得让人在屋外置了躺椅,将姜承扶了出去。
老宅里种了许多桃花,现正值桃花盛放时节,一片浅淡的粉红色也着实赏心悦目。
躺在一株桃树下,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无端令人想入睡。
有微风袭来,花瓣随着风飘曳,落在姜承身上,鼻尖满是花香。
苍白的指尖捏住一朵桃花,姜承浅笑道,“今年桃花开得真好,像极了幼时之景。”
“嗯,等会儿我便让人摘了花,给你做桃花酥。我现在手艺进步了,待会儿你要好好夸夸我才是。”
“好。”
“宴宴,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好像也是在桃花盛放之时。”
“是啊,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年桃花开得好极了。”可在我眼中,不及你万分之一。
姜承笑,眯着眼睛。
突然想起当年他初见皇帝时,也是在春天。
只是那时候桃花已经败落,花朵零落在地上,被碾作尘土。
花落时节,现在想来,似乎也算是种预兆。
想他姜承活了四十余载,在弱冠年纪遇到他,便像着了魔般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之后的半辈子,全用在思他念他。
到头来,只一腔情意,尽付东流。
小时候,母亲总是教导他,人之于世,忌滥情。
他的确不滥情,二十多年来只专情一人。
偏偏这一人,于他无情罢了。
终究没能得到像父母那般令人动容的爱情。
想来也是全怨自己,不珍惜眼前人,偏要去奢想不该想的。
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徐宴宴,姜承伸出手去握她的,轻轻叹了口气,“想来却是我先食言了。以后若是我不在了……”
“嘘……”徐宴宴打断他,“我不听这些,你会好起来的,会实现你当初的诺言,你向来是言而有信之人。”
“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千万别哭。”
“一定要好好的。”
若有来世,只希望他最初遇到的,是她,而不是那个人。
若有来世,希望不会再爱上他,我希望能爱上你。
希望能得到父母那般琴瑟和谐的爱情。
“是我对不住你。”
成婚十余载,是我耽误了你。
当初若不是我,你现在必定儿女成群,绕膝承欢,不该像这般的,余生孤独一人。
“但答应我,无论怎样,你都会好好的。”
徐宴宴忍住泪,“别说了,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真乖。”姜承抬手拭去徐宴宴脸上的泪水,“莫哭了,那么漂亮的脸,是该用来笑的,哭了就不美了。”
“嗯……”
见徐宴宴不再落泪,姜承放下手,闭上眼睛。
阳光太过温暖,整个人都懒懒的。
“宴宴,再和我说说话吧,太安静了。”
徐宴宴怔住,耳边的莺鸟啼鸣,仿佛都失了声。
“你说,等会做的桃花酥,要不要多放些糖?”
“去岁做的,糖好像放得有些少,我吃着都不太甜。”
“嗯,听你的。”
“再摘点花酿桃花酒好不好,不要太烈的,逢年过节,我也能和你喝上几杯。”
“好,多酿些,许久都没喝过酒了。”
“再做些花茶,去岁做的我很喜欢喝,不像其它茶,太苦了。”
“今晚让他们做些鱼,你许久没吃鱼了。”
“明天早膳用乌骨鸡粥吧,对你身体好。”
“……”
……
徐宴宴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身旁的人早已不再出声回应,相握的手也已松开,之前还算温暖的手,早已失了热度。
“姜遇安,你骗人!”
“你当初明明说要护我一生平安喜乐的。”
“你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要信你了。”
“姜遇安,你是个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你食言了,便莫怪我也食言…”
徐宴宴抱着姜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前任丞相姜承。
逝于元禧十五年春。
年仅四十一。
……
高敏全走近皇帝,“陛下,姜大人,没了。”
皇帝手顿住,朱砂晕开,模糊一片,“你说什么?”
“陛下,姜大人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
“八天前。”
“嗯,知道了。”
高敏全见皇帝神色正常,又继续说,“姜大人去的那天,姜夫人也跟着去了。”
“嗯?”
“说是下人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了。”
“……”默了许久,皇帝出声,“出去吧。”
这一晚,御书房的烛火,一夜未歇。
第二天,皇帝亲自写了悼文,予姜相遇安,赐谥文端。
悼文里有一句:姜郎文才出众,居官清正,朕心爱之。
……
灵山。
九方阙二人回到灵山已是三载有余。
朱颜的心脏早已找回。
九方阙犹爱靠在朱颜胸膛上,听他的心跳。
朱颜曾笑过他。
九方阙也不在意,只是说:“这样才觉得真实。你当初睡了三年多,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整个人都是凉的,像个死人。”
“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怕,怕你再也醒不来,怕这世间再也没有你。”
最初那些日子,朱颜一直很愧疚
九方阙的魂灵受损,日日要承受魂灵撕裂的痛楚。
他心疼。
后来九方阙才说,“其实,从凤鸣岛回来之前,就已经恢复了,早已不疼。”
九方阙说,不是东里蔚,是他不认识,却莫名觉得格外熟悉的人。
听了九方阙的形容后,朱颜只道是崇阿。
凤鸣岛除了东里与崇阿,再不会出现其他人。
朱颜想起东里蔚与崇阿的过往,只觉唏嘘。
只是这两个人的事,终究是容不得其他人插手。
“阿玉,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去走走吧,我也想看看我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大荣,风景如何。”
“你身边的卫辛可还在?”
“我让他们留在军中了,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想来是我们都熟悉的人,不,或者说,是妖。
“你可知,他说他从我身上闻到了梅花酒的味道,你再闻闻,可有没有?”
“我是让你闻,不是让你咬…”
……
元禧二十年,皇帝南巡。
南巡回程经过江南。
皇帝只身一人,去了姜家老宅。
敲了敲门,本不带任何期望,门却开了。
开门的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您可是家父姜承好友?”少年问。
“你如何知道?”皇帝问。
“我在这里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您,但您能寻到这里来,想必是认识府上之人。”
“我不认识您,便猜您是认识家父。”
“是,我想去拜祭令尊,可方便否?”
“我引您去罢。”
在路上,皇帝问出,这少年是姜承回江南的路上救下来的,少年没有亲人,姜承见他可怜,便收作义子,养在身边,亲自教导。
到了之后,皇帝才发现,这是合葬墓。
夫妻合葬。
皇帝没有久待,只一会儿便离去。
回去途中,皇帝问少年:“你可想入京?可想为官?”
少年想了许久,点头:“我想。”
“父亲常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我虽没有父亲那般才智,也想能为这个国家献力。”
“好,你唤作什么?”
“姜初霁。”
元禧三十二年春末,帝崩,年五十五。
同年新帝登基,文臣之首,相姜郎初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