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承影》季微

11、第 11 章

　　眼前女子在怀心的叙述中脸色渐渐苍白如纸，泪已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
　　流光无措地看着姑姑痛哭失声，小小的他抓着姑姑的衣袖，“姑姑不哭，姑姑不哭，流光再也不说学剑的事情了，流光再也不问天山派了，流光再也不惹姑姑生气了，姑姑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啊……”她茫然低头，只看见流光的唇齿开合，却怎么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多么残忍……兄长，嫂子，还有……他，他们都这么干脆地死去了，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从此这个世上便只剩着她。
　　为什么，不让她也干脆地死去呢？
　　她感到一切都是空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她还是双十年华，在她前面还有多么漫长的一生，她就要如此空念着那逝去的人们，终生不得解脱。
　　纵使时光寂寥，却寂寥不过孤苦一人的哀戚绝望。
　　她不顾自己满脸的泪痕，轻轻笑了笑，竟有丝苦涩从唇角蔓延到心间。
　　原来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在一片没顶的黑暗中，她听见一个声音一直在唤她，“姑姑，姑姑。”，微小却固执，紧紧攥住了她的心，不让她离开。
　　流光，流光啊！
　　她心里绝望地呼喊，为着流光，她终究还是不能不管不顾一切地死去，她终究还是必须经历这一切生的苦痛，她终究还是不得不忍受与最爱的人分隔参商！
　　这是多么残忍！
　　为什么这样的残忍要她来承受！
　　嫂子，我终于明白那时你的坚强和勇敢，也终于明白你死前那样的如释重负，原来……他们的死真的不是我们独自可以承受下的悲哀，在那样蔓延千里的悲伤中，如果没有流光，我们是不是都会懦弱地选择随他们而去？
　　“姑姑……”孩子担忧地叫她，他从未见姑姑如此失态，踮起了脚想为姑姑擦去泪水。
　　连子清一把把流光抱到怀中，下巴抵着他的顶心，微微婆娑，感受着怀中这个小小柔弱的生命，口中喃喃地道，“姑姑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回家……”她擦干了眼泪，“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那时的嫂子和现在的她，都是为了这个新的生命和希望才选择了忍辱负重的生，原来那新生和希望可以让人坚强无畏地活下去！
　　她带着流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他们那小小的温暖的家。
　　夕阳西照，映得世界一片残红，血色黄昏中两个身影相互扶持着，蹒跚地消失在天与地的尽头。
　　依稀还能听见远处一曲苍凉的笛音，伴着一两声悲壮的狼嗷，缠得人心间紧涩：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爱恨都已离去的大漠，寂静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