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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去楼空转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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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雕花的轩窗照射在梨花小几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清水擦拭几面的阿吉心下不由暗叹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转眼地,东厢房里的客人已经离开了一个月了。他将几面的浮尘擦去以后,转身想换另一块抹布却见到了大小姐站在门口。
“大,大小姐?”阿吉有些奇怪,这大小姐不是应该在自己房里吗?
“哦,”我回过神来,“娘要我来这里把围棋拿过去。”我不顾阿吉诧异的目光,径自拿起两盒棋子走了出去。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穿过花园,一路上见到的仆人均用十分惊骇的目光对我行注目礼。这样莽撞的大小姐已经很久不见了罢。自从我过了十二岁的生辰以后,爹和娘就十分注重我的闺阁礼仪,还专门请了清安最好的教仪嬷嬷来教导我,我虽然哭笑不得却也深深体谅爹娘的苦心,经过半年的努力在云府上下的眼中也可以称得上是贤淑有礼的大家闺秀了,早年关于我的传闻也基本上销声匿迹,而我今天这一举动应该会引发新一轮的传言吧?
可是比这样传言更让我难受的就在眼前,一个月了,人去楼空、余怅依依。自那日放灯归来,我就发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纯自在地面对宫少澈了,他的言行举止总是能够轻易地影响我的心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毕竟前世过于平凡的我还没有真正地谈过一次恋爱。然而从爹的口中无意中得知,他竟已经订了亲了,这次回京就是为了迎娶已经及笄的女方过门。我惨笑,指腹为婚的戏码竟然就这样在我的眼前上演,而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的洞房花烛,那个未知的女子一定很幸福吧,毕竟十六岁的他是那样地光彩照人。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在丁香灯上写下那样的一首诗,原来那竟然成为了我自己的预言,“同向春风各自愁”么,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的单相思,而他说不定是心甘情愿的呢?我又没有向他表露过心迹,如何能够得知他的心也是和我一样呢?我不由自嘲,这是多么讽刺啊,从头到尾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舞蹈。
云夫人在春兰的搀扶下站在长女闺房的门口,从半开着的门望进去只见她侧面对着自己做在桌前,手指茫然地把玩着那一粒粒棋子,一手托腮地呆望着窗外。不由摇了摇头,轻轻地叩击房门。见她怅若惘闻,不由加重了力度。房中人仿佛忽然惊醒似的,忙奔了过来:“娘,你身子不方便,就别过来了嘛。”
娘伸手帮我理了理头发:“几日不见你,娘想你了。来看看我的颜儿在做什么呢?”
我脸上一窘,忙将棋子摆好:“在想着下棋呢。”
“哦,娘还没和颜儿下过呢。”说完轻轻地坐在对面,笑着落下一子
我虽然没有心情,却也不愿意让娘瞧出我的心事,忙打起精神应付。
春兰在一旁观战,轻轻地为娘扇着风,忽然娘禁不住扭头捂嘴干呕。
我心下担心,手也停了:“娘,您没事吧?要不歇歇吧?”
娘柔柔一笑:“没事,过去这阵就好了。倒是你,好像有心事?”
不愧是我娘啊,眼睛和前世的老妈一样毒!
我忙扯起笑容,连连掩饰:“没有,娘。”
“你这孩子,终于是大了,一点都不像小时候,心里都藏不住话。”
娘轻轻地点了我的额头:“傻丫头,你以为娘不知道你难过什么吗?”
我心一震,低头再不说话。
娘轻轻叹了口气,摆手让春兰下去,接着半揽着我,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
在这充满爱意的氛围里,我不禁流下了眼泪。
“娘,你知道颜儿心里有多痛,痛得好像都不能呼吸了,好像有人生生地从心里割下一块一样,那么痛那么痛。”
“娘知道颜儿痛,娘都知道。可是娘更知道颜儿是坚强的,好孩子,一切不可过于执念,不然苦的终究是你自己啊。”
云夫人看着怀中因为哭累了而逐渐熟睡的女儿,满怀爱怜地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紧紧地抱着,仿佛抱的是整个世界。
昏昏沉沉中,我发现自己站在清安的街道上,满目张灯结彩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身边是形形色色的人,却大多是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神情甜蜜。我无措地站在十字街头,蓦然回首间竟然见到一袭白衣的宫子澈手持花灯向我走来,当我准备迎上去时,他却和我擦身而过向我身后跑去,原来他找寻的是我身后的一个陌生女子。那女子一身大红的衣裙,蒙着面纱模样看不清,但隐隐有倾城之姿,她对着宫少澈展颜一笑,接过花灯小鸟依人般地钻进宫少澈的怀里,俨然一对璧人。
泪,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不知过了多久,等他们彻底消失在人海中时,我才有勇气抬起头来,然而我却发现不远处湿漉漉的路面上躺着一盏紫色的丁香灯。忽然间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它了,我久久地凝望着,直到有一辆马车驶来,无情地碾碎了灯,也同时彻底碾碎了我的心、我的情。
“不!!!”我猛然醒来,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地,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叫喊,夏荷忙过来隔着帐子问:“大小姐,可要用饭?夫人特地给您留了。”
“再等一会儿吧,我现在吃不下。”
等到夏荷的脚步声渐渐离去以后,我才坐起来,推开窗户,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了。
那一晚,夏虫也为我悲哀,啾啾的哼唱,像是悼念我在这个世界里无疾而终的最初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