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异仙》离*

28、知与不知

　　“那个什么……其实白娇人不错。”
　　“嗯。”白侨点点头。
　　“那个什么……虽然有时候有点白痴，但也不是总出错。”
　　“是啊。”白娇答应一声。
　　“那个什么……你也得迁就迁就她，别老喊她白痴，白娇她——她也不容易。”万荣凡想了想决定委婉点提醒白侨。
　　“哦……咦？”白侨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四顾看去正看到万荣凡的元神一手叉腰一手挠脑门，正在苦思用词儿。刚才没注意，原来降落的地方是万荣凡的生地秦丘。
　　“万荣凡……”白侨叫一声万荣凡兀自不语。
　　“什么？”
　　“万荣凡……唉——”白侨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只有一声长叹。
　　“嗯？”万荣凡挠挠头，心道人都说“曦衍陌”的面瘫白侨少言寡语，如今看来倒是很喜欢喊人的名字。
　　“万荣凡，你说何为悟道？”过了一会儿白侨突然问。
　　“那个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有人说过：所谓道法是法效天地自然、遵循世间正道，顺天应人、循环昭彰，道是修为也是指引。历世求道凭机缘造化入道，悟道是修为也是历世。”
　　“呵呵，说得不错，寥寥几句便把《天地自然书》的真谛总结出来，万荣凡你知道的很多、说得很对。可是……”
　　《天地自然书》？！万荣凡暗暗吃惊，没想到上次白娇告诉他的话渊源这么深，原以为白娇只知道折腾胡闹，不会知道如此精深的道法。
　　“……可是、可是我不求悟道、不求飞升，只愿与她一同蹉跎时日、沧桑历世，即便不能两相知，即便求不得心苦，但若能久相伴，宁愿两相争，可如今……”
　　万荣凡无语，白侨话中压抑的悲哀和深深的绝望令万荣凡吃惊，白侨的情感与白娇当日在秦丘上所言极为相似，这其中到底有何错漏误会，万荣凡不解。
　　万荣凡突然想起白娇说“做神仙一点也不好”时那种幸福的表情，万荣凡不确定的问：“那个什么……修化形离体、得道飞升，最后位列仙班当神仙不好吗？”
　　“呵呵，”白侨笑笑道，“万荣凡啊，其实做神仙一点都不好呢。”
　　“为什么？”不知为何问这个问题时万荣凡莫名紧张。
　　“呵呵，万荣凡……”
　　“什么？”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好。”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万荣凡茫然答应一声，不确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天庭‘玉虚真人’座下有两个侍应童子，一个叫天清一个叫天贞，皆是生来即有仙格自幼长于天庭的童子……”
　　白侨的故事刚讲开了头，万荣凡便愣住。
　　“……要他们受轮回之苦，谁知这正随了二仙心意……天格神仙被贬凡间命数本无定论……最后那知情人只能饱受相思、日日煎熬，那不知情人则日日心苦、不得圆满……自此二仙化身为妖，经世受那天罚折磨。唉——”
　　万荣凡愣愣听白侨诉说他和白娇前世因果、谪仙下凡、七世恩爱、轮回折磨……直讲到最后的结局，天命要两人永世心苦、不得圆满。
　　白侨一声长叹，万荣凡如梦初醒，仔细看看秦丘上的白侨，万荣凡不确定的问：“白侨……你——是白侨吧！”
　　“是，我是白侨。”白侨回答。
　　“你确定你是白侨，不是白娇、也不是白娇变化的？”
　　“是，我是白侨、只是白侨，不是白娇，也不是白娇变化的。白侨、白娇是两个人，不是一个。白侨不能变成白娇，白娇也不会明白白侨。”白侨叹道。
　　“……”
　　“呵，如果我就是她，我想的就是她想的，我知道的就是她知道的，那该多好？”白侨笑叹。
　　“她……你说谁？你说白娇？”万荣凡一脸奇怪的问。
　　“呵呵，是啊。”
　　“你想的她知道啊，为什么还要她再知道？”万荣凡道。
　　“她知道……知道什么？”白侨一脸呆滞。
　　“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些个什么神仙变凡人、神仙变妖怪的故事啊。白娇上次在秦丘讲给我听……对了，你们这什么知情者的一世到底有几个啊？明明听白娇说一世只有一个的，可听起来你似乎也知道……”不等万荣凡说完，白侨跳起便往“曦衍陌”的方向冲去。
　　“太白金星，你……”这时白侨才明白转世前太白金星特意嘱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当时太白金星语焉不详，任谁听了都会以为是嘱咐白侨严谨拘恪、不可逾越的意思。
　　“喂、喂，你到哪里去，白侨、白侨，慢点儿慢点儿……我看到白娇正往这边来啊，不是、不是，是另个方向，错了错了……对对，就是我左手边第四个枝杈的方向，还不对——叹，紫阳山上大名鼎鼎的异仙白侨竟然不会数数？！”万荣凡万分焦急，恨不能跳出来拉白侨到正确的方向。
　　总之，一阵折腾之后，白侨、白娇终于在秦丘和紫阳山间的小路上相遇了。
　　没等白侨开口，白娇拉着白侨边喘气边道：“你个死侨，上哪儿去了，到处找也找不到人！”
　　“呵呵……”白侨不说话只是微笑。
　　“呀呀呀，白、白侨，你、你、你——你笑了！”
　　“呵呵……”白侨的笑容越发愉悦。
　　“啊啊啊，紫阳山要变天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明天下红雨，要天谴啊……”
　　“白痴！”看白娇在面前搞怪，白侨不生气反而笑骂一句，那样子说多温柔有多温柔。
　　“白侨……”眼前的状况让白娇摸不着头脑。
　　“什么？”白侨伸手摘下白娇头顶上一片草叶。
　　“你发烧了？”
　　“没有。”白侨柔声回答。
　　“你脑袋疼？”
　　“没有。”
　　“你神经有毛病？”白侨依然好脾气的回答。
　　“没有。”
　　“那……你哪里有病？”
　　“我哪里都很好，哪里都没病。”白侨无奈道。
　　“你一定哪里有病！”白娇肯定道。
　　“唉，没有。”白侨感叹。
　　“哈哈哈，我知道了！”
　　“什么？”
　　“白侨，你犯傻了！”
　　白侨揉揉脑门上的青筋，忍耐道：“没有。”
　　“你确定你一切正常？”
　　“确定、很确定。”白侨道。
　　“哦，原来是我有病。”白娇小声道。
　　“你个白痴女人，”白侨头顶青筋直冒，“我刚决定以后不再喊你白痴！”
　　“哦——”白娇嘴张成鸭蛋形惊呆。
　　“唉唉唉……”万荣凡站在秦丘长无奈长叹，看来“白痴女人”这个词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还会是紫阳山上的流行语。
　　***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白娇才知道这一世白侨也是知情者，当时白娇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紫阳山最高处跳三跳——仍够不着天，之后扯开了嗓门向天道：“太白金星，你个欠抽的老叟头，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太白金星在天上打了个喷嚏，掐指一算眼睛眯起，心道：呵，终于还了天清童子当日的“虚芙香”之情了，也不枉他厚着老脸在天帝面前周旋一番，硬是扯了个“不知错失，感慨虽深不若知而错失，生受煎熬”的噱头。
　　回想当日，太白金星差点儿被天帝一句“这不是故意放水吧”咋出实情，也幸亏太白金星反应迅速，寻机回了句“不敢，唯天帝仁慈”，不仅打了个太极把力卸掉还婉转拿到了恩赦两人的帝命，不过现在想起来也还是冷汗淋漓。
　　再后来，白侨和白娇决定不修仙，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紫阳山上，一起过着人间童话里描写的王子和公主一样的日子，只不过公主偶尔郁闷会喊：我悠闲我自在，我是女流氓我怕谁！
　　每当这时候，紫阳山上下一众黑线。
　　万荣凡终于修炼了化形离体，不过还是习惯站在秦丘上眺望远方，并不喜欢出来。
　　于阡终于逮了个机会从“夕雾阡”混出来，找到白娇提醒她柏枝木梳子的事情，不过那离于阡送白娇梳子的时间有一千二百八十三年了。于阡很快被“团丝大仙”找到带回“夕雾阡”，柏枝木梳子也还是没找到。
　　紫阳山像往常一样充满热闹欢笑，一干仙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继续着修炼或不修炼的异仙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