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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镇台性暴好兵胜,士卒通情劝上钦 ...

  •   一、镇台性暴好兵胜,士卒通情劝上钦
      诗曰

      主尚英雄兵好强,让人一着有何妨
      借伤与上说情理,名重镇标四哨扬

      昔有一镇台,暗存虚心。数十余年,未遇明公。此人有一偏病,自不知觉,好护己短。且好勇人,他标下诸兵,但与人争斗,打胜了他欢喜,外加升赏,打败了他还要责罚。纵横兵丁,常合商庶打架,欺压民人。

      内有一小兵,看出大人行事不公,不知他的秉性,又不敢谏劝。一日早晨上衙,跌了一跤。此兵非常,他父有贤士之学,平日教训子弟最有法则。所以其人异俗,非礼不为。
      这兵心生一计,借我脸上有伤,去劝大人。这兵来在营房,众人见他面带青伤。就问:你和谁打架来?他说:今日打败了。众兵说:我们替你告病假,等你伤好了,再来跟班。再三劝他,他不肯听。

      此日,就该他见大人的时候,走上堂去一跪。大人看见他面带青伤,大怒。大人问:你那脸上样了?兵说:叫旁人打的来。

      这大人也不推情度理,亦不细问原由。说:你是个兵,吃皇上的钱粮,与主出力报效,冲锋打仗。你这样无能之辈,连个草芥人也打他不过,叫人家打的满脸青伤,人来拉下去打。

      这兵口称:大人,小人还有下情回禀,待小的把话回完,大人把小的打死,小的瞑目甘心。这兵说:小的吃皇上的钱粮,数年有余,寸功未立。小的父母都七十余岁,因此小的不敢和人争气,事小必要开粮,打杀人定要抵偿。我的父母无人侍奉,吃皇上的钱粮,皇恩未报。这又不是冲锋打仗,胜了这小的加赏升官,阵亡了答报皇恩。小的想到这里,轻易不敢和人争气,但和人争斗,让他打我,我不动手,他再也不肯打了。这兵说到这里,那大人满面含羞,大愧无言,定省了一会。又问:你讲过书没有?兵说:小的家贫,攻书不起。大人说:你虽未读书,讲话甚通情理。兵说:小的严父,平日教法最慎,非礼之言,不许谈。未曾做事,必先穷理,于理不宜,不许做。

      小兵这一宗话,大人记在心上。从此,常把此兵请进后堂聆教。

      歌曰:
      本镇今春七十五,而今知我是痴迷
      平日作事随欲转,从来未曾合乎理
      无心之中遇小卒,他从梦里把我提
      拨开云雾见青天,以后做事先穷理。

      二、好便宜富汉家倾,识弊病光棍弄情

      诗曰:
      欲念一萌毛病发,失情破面四分家
      无常假死作生意,自恨当初起念差

      昔日河南有一土财主,一生心无主宰,又有三样毛病。首一样,好吃便宜;第二样,每岁过年耍钱五日,也不过作乐散闷而已;第三样,他家凡有大小事,自不作主,单好求神抽签。这三件毛病,论理也不碍于事。后来因此三病倾家败产,以至受难横死,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单说他本村有个光棍,人称为赛孔明,又叫做捏攒客。其人单会看人的毛病,他若看出谁的毛病,因病而取财物。这赛孔明看出土财主那三件毛病,觅来一个光棍扮成买棉花的客。

      那日土财主赶集,遇见赛孔明、棉花客,三人同行叙谈闲话。土财主心里暗暗思想:此棉花客我认不得他,这赛孔明我素闻是个坏人。心上又寻思:我们不过是一路同行,大路上走的人甚多,那里就没有个路逢,料必无妨。

      合该土财主从此倒运,那里知道,赛孔明已先就觅下一人,在他三人前头走。拿着一封银子,重有五六十两,在怀里装着,假推热了,把怀解开,将银子掉了。那人直走,也不回头后看。

      这赛孔明忽然紧走了几步,一弯腰拾起一件东西,往怀里一装。土财主和棉花客赶来夺看,赛孔明不教看。棉花客见包上有字,写的纹银六十两,二人就夺。赛孔明装在□□里说:你是这一坊的财主,棉花客是一位商人,你们还看上这一点银子。目前时值十月,我一家人穿的都是单衣。我还有六七十岁的老娘,照常忍饥。这是天赐我的衣食。你二人若要不分,只当你二位周济我这一封银子,我与你们道谢。随说着就跪下磕了几个头,把土地财主气的面似锅底,闭口无言。

      棉花客讲话:我见那银封上官逼民反纹银六十两,难道说你也不破和破和。赛孔明说:今日到街上,我拿出一串钱,请你们二位。

      不时而就到了街上,赛孔明果然拿出一块银子,换了一串钱。笑嘻嘻走至二人面前说:我没有撒谎,尽这一吊钱,请二位拜兄,随下如意馆,各样菜任意而叫。

      正吃中间,赛孔明把桌子一拍,咳了一声:咱们只顾吃酒,把一桩大事误了。我今日来赶集,和人有要紧的话说,约下在南街等候。你们二位请坐,我暂且欠陪,稍等片时,我就来了。

      这是个什么缘故,留下这个空儿,教棉花客和土财主好说话。
      棉花客叫土财主说:大哥,赛孔明真乃岂有此理,他拾六十两银子,论理我们每人因该分二十两他就都拿去了,其情可恼。我有一个妙计,他平日是好赌钱的人,我们今日拿酒把他敬醉,和他耍钱,把他那银子赢来,咱们两人均分。棉花客这话,把土财主说活了。

      土财主说:他有银子,我没带一文钱,拿什么和他赌。棉花客说:我有银子借与你。就从行李中取出一百两银子,递与土财主说:等赌毕了,我们再秤银子。正说中间,赛孔明笑嘻嘻的走至跟前,口中只说:欠陪!欠陪!二人站起让坐。

      棉花客先说话:你今日拾这六十两银子,也就是一桩喜事,拿大碗来,我先敬你三碗。赛孔明接下来一饮而干,赛孔明回敬棉花客三碗。

      土财主说:我也敬你三碗。赛孔明回敬土财主三碗。土财主不知二人酒量大,就吃一天也不得醉。棉花客和赛孔明两个都装假醉,土财主才是真醉,土财主口中不言,心里暗想:这个时候该说得话了。

      土财主说:你今日拾下六十两银子,此时天也晚了,咱们点上灯,在这里耍一耍淦。赛孔明摆手摇头说:上天赐我养命之财,岂可耍得?不要,不要!土财主说:借你今日运气好,你再赢上些,做一个好买卖。赛孔明说:你们没有银子,这赌博要人对钱钱,才赌得。

      土财主取出一封银子,搁在桌子上。赛孔明一看,大约也有八九十两。又问棉花客:你把你的银子拿出来瞧一瞧,我们好耍。

      棉花客拿出一封银子,也有四五十两。三人把灯点上,就问店主借骰子。一个钱算一两银子压片,耍到天明算帐。赛孔明输银二百六十两,土财主其赢若干,收了场伙,各回家去。

      棉花客和土财主赢下赛孔明的银子。这银子却是棉花客暗里给与赛孔明,赛孔明又还与棉花客,棉花客和土财主二人均分。

      土财主得了这宗银子,喜得抓耳找腮,面带欢色,心慌意乱,坐卧不安,此话按下不表。
      单说本村有个关帝庙,住着一个道士,这道士也有个夭号,叫做哄死鬼。这道士和赛孔明是一党人。赛孔明耍钱已毕,就到庙里,把拾银子耍钱的话,学与道士。

      道士问:你与我学的意思呢?
      赛孔明说:土财主有个毛病,他凡有为难之事,必要到庙里求神抽签。有了喜事,亦要抽签。你是个有才智的人,你做一个签票子,土财主他不识字,求下签来,必要请你与他讲,你就说老爷签上叫他耍钱。

      主持说:我与你们干办这一宗好事,你们赢了与我多少?
      赛孔明说:不赢便罢,但赢与你二人分账。
      主持说:不得失信。
      赛孔明说:你要不信,我与你一百银子作押头,赌毕算帐再分。
      这主持把胸一拍说:此一件事一面在我。
      道士送出赛孔明,回来当下取出文房四宝,提笔在手,寻思了一会说:有了有了,就作几句。
      不言道士假捏签票,单表土财主,从来没有发过这样横财,忽上想下寻思了半夜。想赛孔明,他是个有名的光棍,今日如何把银子输与棉花客?想是吃醉了,大概是少欠我们两个人的。土财主并不料想,赛孔明这宗银子,是蜜溅的砒霜,先甜而后碯[nǎo]人。

      土财主又想:赛孔明他那里来的银子,还棉花客二百六十两?前次我听得人说,南营里有一位公子,是个呆子,教外人引去赌钱,众人哄了三千两银子,想必一定有赛孔明,大概那公子也是少欠他们的,一定是他少欠我的。明日先到关帝庙里抽一根签,问一问老爷。

      次日清晨,衣冠整齐,来至庙里,净手焚香。
      那道士早知其意,头一日晚上,把一根上上签顶下,见土财主抽签,先把这一枝签藏在袖内。那土财主跪下,把签筒抱住,摇了几摇,窜出一根签来。

      土财主磕下头去,道士把签拾起,把袖时原签拿出来换了。笑嘻嘻与土地财主作了一揖,说:恭喜恭喜,这是一根上上第一签。

      土财主说:你与我一张签票,我不识字,烦劳师傅与我念一念。
      道士读云:
      象疯了还要象拿,船走了还要船赶。(1)前生他该哄过你,今生必要加倍还
      为人总在正主意,千万莫要错盘算,尔今正在兴时运,万事顺乎发财源。

      土财主说:这话我不明白,你与我讲一讲。
      主持说:这话明说着有何讲的?前生他赢过你的钱,今世自然与你把帐还,再者言你目前要发横财。

      土财主吃了那个便宜,今日又得这签上的言词,心上十分乐意。道士把他送出山门,走了一箭多远,碰见赛孔明。

      赛孔明笑嘻嘻的明知故问:你从那里来?
      土财主说:我在庙里抽签去来。
      赛孔明说:我正来寻你。
      土财主说:你寻我有什么话说?
      赛孔明说:前日我拾那宗银子,你们二人要吃我的破和。我昨日晚上,输与棉花客二百六十两银子,他也不破和破和。难道说丢开手不成?
      土财主是个好吃便宜的人,赛孔明这几句话,说得他满脸上都是笑。
      那土财主一把拉住赛孔明,口里只是说:走走走,咱们俩个人寻他去。
      寻到棉花客下处二人见了棉花客。

      赛孔明先说:前日我拾一封银子,你们二人要吃我的破和,赢了我的二百六十两银子,难道说白完了不成?
      棉花客说:今日就吃我,当下取出一吊五百钱,就讬[tuō]土财主说,你是本处的人,你就买肉提酒,就在关帝庙里请住持奉陪,今夜吃酒。

      那赛孔明望着土财主说:你今日早上不用吃饭,等到晚上,好吃他的东西。
      土财主说:你说话好刻薄。
      土财主拿上这钱,就讬关帝庙的住持,办置酒席。天晚三人一起到庙里,住持奉陪。虽未烹龙宰凤,不亚于肉山酒海,吃了个酒尽席散。赛孔明和棉花客道士三人,早装了假醉,惟有土财主才是真醉。那土财主吃惯了这个甜头,等不得三人开口,他先说话:今晚咱们再耍一耍。

      赛孔明说:好!我还要捞一捞。
      就着住持点灯抽头。这一夜,土财主输于赛孔明银五百两,又输与棉花客六百两。
      次日,土财主家里都知道了,当下请亲戚朋友把家分了。土财主把一份家当尽行变完,都还了赌博账。自己没有度用,把亲友都撇遍了。

      那一日独自在大路旁树下闷坐,望见远远地来了一伙客商。他把起头,望树上一看,见有一根树枝,高不过丈数。他忽然心生一计,我何不在这树上上吊,他必来搭救,我就诉我的委屈,他必周济我些赀财。
      走爬到树上,把绳绑到脖项里,双手攒着绳,候人走至跟前,把手一丢吊下来。众客商一齐跑过来,着一个上树去,拿刀先把绳割断。那土财主咬着牙,把腿伸的直直的,闭着气只是装死,众人把腿曲回来。众人乱叫,土财主长出了一口气。

      众人说:好了,活了!活了!

      客商就问他因何上吊,他就信口捏瞎话,说了许多季屈。众客商与他凑了几十两银子。他得了这银子,吃饮赌,不日把银子花完了。又去上吊,一连吊了几次。

      兵书云:得意处不可再往。初一次耍钱赢了,不肯回心,后来将家产输尽。又把上吊当作一个买卖做,只怕天理不容,此话按下不表。
      且说他这件事,近处人都知道了。离此处三十里地,有一个开店的人,那一日从此处路过,一伙人救下这个上吊的。店家也周济了他一两银子。

      店家回去,与街邻闲谈,便说:今日我见一个人上吊,众人都周济他,我也给了他一两银子。
      那街邻把他啐了一口说:我把你当个明家,你才是个呆子。我早知道那是某人,他把上吊当作买卖做,你上了当,反说你做了好事。

      街邻此话甚恶,店家本没气,却是一椿好事,反叫他激出气来了。俗话说:不怕十人劝,只怕一人荐。会言的,能与人积功;不会言的,能败事作孽。土财主这一条性命,被此人一言,把他送了些话按下不表。
      单说开店的人,听了街邻这话,把手一拍,咳了一声说:平白的上了这个当,店家心上正在怨恨,偏偏的来了一伙客人,下到他店里。到天晚他就告诉众人说:你们明日走出三十里地,有一个大树,树上有人上吊,千万不必救他。

      这店家说话,惟恐众客不信,又与上吊人捏造许多瞎话。
      众皆一口同说:我们都知道了。
      此日,众客起身,走出三十里地,果有一人上吊,众人都不救他,才给吊死了。

      丹书云:为人心贪一物,必死一物。
      歌曰
      生来祖产家豪富,因占便宜入赌故
      一份家当全输尽,亲戚朋友皆厌恶
      上吊原为假哄人,何曾愿把幽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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