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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道人知匪作歌句,公子吃惊愿领评 ...

  •   一、道人知匪作歌句,公子吃惊愿领评

      诗曰:
      莫将匪类笑无良,背后观书变素肠
      一听歌词身下拜,荣华怎比恩师强

      昔有一卿门公子,父母早亡,其人年方一十八岁,无所不为,嫖赌俱全,结交匪类。有他一父友,苦口相劝。此人是时正在为径之中,良言不能入耳。后来将家产毁尽,几乎困死。

      一日投奔他父友去,那人闻听他来,隐身不会。公子无奈,就往回走。

      正走中门,抬头一看,见东南上有一座小山,山上有庙。他想:我何不上山闲散闲散,径往上走。
      霎时到了庙里,见有二位道者观书。
      他在背后偷笑,见那丹书上载的:万般奇美莫过于凝神;诸样大恶,莫过于耗神。又曰:心动神移乃是大苦之根蒂,昼夜用尽机关,心神出力真阳废,精气神乃是润身至宝。散而不能聚者,阳尽必死。

      公子背后答曰:宋朝的包公,本朝的贤臣,昼夜苦用心机,治国平天下,岂不耗散精神?
      道者扭回头来一看,原是个俗人。
      道者作歌一首:
      <公子知一不知其二>
      包公并贤耗精神,不为忠君就爱民
      有等邪人耗精神,家当花尽友不亲

      道者歌毕,这公子大惊。
      暗想:此人莫非是神仙?我又莫对他说,他怎么就知道我的心事?道者这一歌,恰恰碰到他的心上。他就要拜道者为师,道者不肯收他,不收者因何?素曰:闻得他是个匪类。这公子参透道者的心事。

      公子说:当初十八罗汉,都是上马的强盗。后来改邪归正,拜伽蓝佛为师,都修成正果。难道说不许我改过么?
      道者说:言之有理,就依你着。
      公子当下拜了师傅。从此改过,一毫不苟,同他师傅过了十年。
      圣上选他出任做知府,公子和他师傅商议。
      说:我十年以前初遇你老人家,说的那一宗话,作一首歌,刻一块板,传留于世。
      师傅说:无文的粗话,留它何益?

      歌曰
      无文粗话却有益,我若水遇是邪痞
      今日焉得做知府,由来还是因此题

      二、庙主怨天错报应,富豪恨己道真情

      诗曰:
      托为周济放来生,名叫心公却少呢
      及问富豪说实话,才知施舍盗虚声

      余游至山西太原府,天晚挂下单,和那本庙住持两人讲罪福因果。
      住持说:如今上天也无报应了。我们这里有一家富豪,积下万石余粮。昔日遭凶年时节,他都周济了贫困,此人如今大受了艰难。
      余问:此人在哪里住?
      住持说:离这里有半里之遥,在我这庙西边,他有一所好宅子。那房屋就值一万余金,大门上挂的匾:心公似天。
      余将此话记在心上,次日就找到他家门首去,坐下化斋。
      等了一会,那人出来便问:师傅你化什么?
      我说:化斋。
      他说:我若是昔年就是衣服也供养得起,如今我连一顿斋也管不起了。
      余问:见你家大门上挂的匾:心公似天。想必你是个善人。
      他说:师傅,这【心公似天】四个字,就是我受穷的根源。说起话长,恐怕师傅耳烦。
      余说:愿意领教,焉敢嫌烦?
      他说:我当年买了一部书,书上讲的算法,能知前定之数。我算某人该发财,后来果然发了财。我算某人该死,后来果然死了,如此灵应。我想:何不把自己算一算?我年六十岁,算了一卦,六十二岁上该死。谁知前两算才是碰上的。
      余又问:怎见得是碰上的?
      他说:我如今现在七十岁还没死 ,给自己算的尚且不应,与旁人算的能应么?岂不是碰上的?自我算后,我想再剩二年阳寿,现有万石余粮,尚且无儿无女,与谁留下?把粮都周济了贫人。即我没有吃的了,还有这一所宅子,卖了我还够用。所以把粮食花费了,扬出美名,本处地方官,闻得我说有德。与我挂下的匾,说我心公似天。我留下的粮,只够吃二年。过了二年,我才不死,这就是卖房。我户族间的人多,这家要买,那家不依挡阻。房也卖不出去,当下没吃的。我相交的都是些穷汉,不能大帮。这家三升,那家二升,常常的就断住顿了。我如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可该怎样调成?

      余说:你所作的好事,上天只怕不知道,我给你申一通表,把你的生辰八字,年月日时,姓名地里,并素日所行的事迹心法,都说上,可撒不得谎,就是戏耍上帝 ,反要罪上加罪。

      此人是穷怕了的,听得我与他申表,上帝必要与他赐福,就十分欢喜。又听我教他说实话。他把颜色变了,而带忧容。
      余口中不言,心里思维:此人一定处事不实,其中有诈。
      他沉吟了一会,说: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我有一个偏院子,咱们到那里说话,随即到了偏院。
      余就问:昔日你舍粟粮周济贫人,是何想头?
      余见他沉吟着,欲想不说,这表就申不成了。想要说,扬出自己的短,又怕旁人知道了。
      只见他含羞带愧,慢慢的说:师傅你既然为我,实话我与你说了,你千万不要对旁人说。
      余说:我是个道路行人,早晨离了此处,晚上就走几十里。离了你这地方,谁来寻着你,揭你的短?
      他听得此话,才把他明里周济,暗放来生账的情由说了一遍。余心上暗暗叹惜:怪道上天不佑,存心不良。此事余若不细察明白,必说上天无有报应。

      歌曰:
      大门首悬挂牌匾,人称他心公似天
      谁知暗放来生账,再转世加倍偿还
      有等人害众成家,只怕后来缺吃穿
      他比此人恶更狠,上天如何肯垂怜

      三、展雄恃强求道,石佛推情笑展雄

      诗曰:
      因求延寿到仙台,势畏恰如天外来
      僧变石翁咧口笑,才知佛道人难猜

      昔周时孔雀山,有一柳展雄。
      一日独坐,暗想我上无君王之辖,下无民债之逼,又不做经营,也不种田地。每日攘夺财物,任意而为。天下之乐,胜我的人甚稀。只怕不得久长。怎样活得三五百年,不枉人世上走一回。把这一宗话对参谋告学。
      参谋说:大王要想顾寿延年,必保住精气神,方能永久。
      展雄就问:精气神如何保守?
      参谋说: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我闻咱们后山里有个老僧。有人说他有一千余岁,他的年纪大,想必他就知道涵养之功。
      展雄性急,当下就要去。
      参谋说:问道却不得性急,我见阴符经有言:【轩辕黄帝欲问广成子道,先沐浴斋戒,肘膝而行。走上山走,感动广成子,才与他讲道。】

      展雄问:肘膝二字怎讲?
      参谋说:跪下用肐膝盖(意为胳膊肘)走上山去。
      这展雄有几国土王子与他纳贡,他把那十八国王子都放不在眼里。他岂肯曲膝于和尚?
      他将参谋的话听完,便说:我自有主意。
      心里暗思:我去先把他拿住,抽出宝剑,他怕死自然就传与我了。
      次日带领三千喽罗,找到后山去。
      有几个前行的喽啰,先到和尚跟前叫道:和尚,我家大王来了,你快出去迎接。
      那和尚摆手摇头,并不动身。展雄走至跟前,思维礼下求人,必有所托。就委曲着心,弯腰打了一恭,和尚并不还礼。
      展雄说:我来学你的道。
      那和尚并不答言,展雄按不住心火,一把将和尚揪过来,把宝剑抽出来,抡起就砍。
      参谋拉住展雄的手,忙说:大王息怒,等他与你传了道,那时再杀不迟。
      展梭说:言之有理。
      把和尚往上一推,才推不起,仔细一看,才变成个石头弥勒佛抿着嘴儿满脸带笑。

      歌曰:
      展雄去学道,惹的石佛笑
      些微小技艺,拜师要聆教
      何况性命理,捏住脖子要

      四、太子保身思免祸,哲人遇害终修行

      诗曰:
      因为京城利害关,哲人早入夕阳山
      再闻汴老说原故,摆手摇头永不还

      昔日东京汴梁,梁王朱温,所生三子。一名有杰,一名有同,一名有贵。朱有杰见他父亲当殿上杀了唐家亲王,自立梁王。至此观他父为人不正,奔走在外,杳无踪迹。所以后来人编书,只说朱温有二子,不提朱有杰。

      太子离东京,举目无亲朋
      夜宿招客店,白昼赶途程
      倘若身有疾,寒暑谁怜悯
      为人居心好,自有天看成

      却说太子有杰,云游天下,访仙学道,后来遇了高人。讲明大义,又传他除欲炼心的工夫。他明了此法,一心住山修行,草衣木食,不和人交。后来受不住孤栖冷淡,想起来东京汴梁作太子时,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彩缎,又有奴仆使用。想到这里,惨凄伤心,坐卧不宁,即下山去了。正走中间,又想:我不能回去,下山何干?思量了一会,仍旧入山。【这叫反复无常,静不下,心不死】,如此累出累入不计其数。

      忽一日出山,遇见汴梁一人,他和那人闲谈,就打听汴梁的消息,那人就提起,三杀焦兰殿的情由。有杰就问:何谓三杀焦兰殿?
      那人说:朱温杀亲王自立梁王,二者父纳子妻,子弑其父,三者朱温驾崩弟刺其兄,王彦章一死,凡有姓朱的人尽都灭了。

      有杰听了这话,灰心丧胆,从此把思家的心才割断了,有杰作歌一联:

      人生妄想似做梦,夜骑瞎马走黑径
      父在焦兰杀亲王,自立为帝常受用
      不料后来死儿手,三次焦兰弟刺兄
      又死彦章擎天柱,梁王姓朱一扫平
      有杰不是知觉早,定死汴梁落臭名
      从此富贵全打破,【入山甘心落清静】

      歌曰
      牛下麒麟猪下象,雕窝抱出大鹏鹰
      一家门首一重天,骨肉虽亲性不同
      三杀焦兰都是兽,走兽群里出贤圣
      有杰本来资性好,才遇高人训诲成
      讲破阴阳消长理,明白动静去心病
      修行不论祖根基,只要本人能换性

      五、商客轻生钱买渡,梢公任死挣多钱

      诗曰:
      马头渡口起狂风,吩咐梢公莫掣篷
      数十余人同一意,重财轻命任西东

      董在湖北汉口时,终日募缘为生,此处有一渡口码头。那里有一座庙,余在庙里挂单。
      一日正当午时,忽然起了风,越刮越大,这叫禁江风。但刮此风,黄鹤楼上掣旗,不许梢公摆渡。但若不遵,拿住就要治罪。

      是日,偶然来了几十人,都要过江去。梢公不敢渡,众人和梢公商议。
      梢公说:你们若出的钱多,我就渡。
      商量下有二十余人,每人一吊钱,内中有两人:一个是买卖人,一个是汉阳府的快手。
      余问那二人:你有何紧事?这大的风也不怕担惊?
      买卖人说:我学生意今有五年,未算分毫。我们有几十人都是白效劳,今有一件紧事,令人过江去办。旁人见风大,都不敢去。
      掌柜的说:若有人能去办了此事,我与他人一分生意。
      我想:贪生怕死何日才能出头?因此我豁出性命走这一回。
      余又问快手:你有何紧事?快手说:我们老爷汉阳府差我过武昌去,也有一件要事,办毕回去放我一个头役,后来可就有出息了,因此我豁出生死走这一回。

      二人都有要事,由是观之数十名人皆有要事。此江有七里三分宽,无风摆渡,只要四文钱。这叫:走遍天下路,汉口好过渡。今日要一吊钱因何?只因风猛浪大有凶险,这叫做买命钱。这一船人都把生死付之肚外。纵然过了江,逃出凶险,梢公还挨一顿板子,枷到江岸上晓众。因此他要的钱多,此话按下不表。

      单说梢公教过江的人上了船,把锚起下来,掣起风篷,走了一里之遥,真乃惊怕。

      歌曰:
      梢公掣的风篷转,忽高忽低船象翻
      任人无不心惊怕,魂飞胆裂吓黄脸
      性命恰似风里灯,生死只在顷刻间
      这样凶险不为奇,水深浪大恰似山
      行船吊在浪坑里,江岸有人看不见
      船到江心似树叶,随着风浪上下颠
      只等过江登彼岸,这才算得得平安
      上船生死付肚外,下船重生人世间

      又曰
      豁出生死渡过江,性命看的太平常
      经曰人身最难得,万劫千生来世上
      人身难得今民得,不可空过度时光
      万事耽误还则可,道德紧守莫松放
      拿着性命当儿戏,一心凝在名利上
      醉生落草来尘世,睡梦未醒见阎王
      轻命只怕天不依,再来人世休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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