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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杨木背靠着床沿,有些青紫的手臂搭在曲起的腿上伸着,细长的手上轻轻地攥着铝制的瓶身。闭了闭眼,神经牵动着肿胀的太阳穴。

      耳边渐渐被细小尖利的杂音淹没,呼吸逐渐粗重,黑暗化指扼上人的喉咙,收紧。

      梦境和着漫无目的的黑暗如潮水般铺天而来。

      棍棒毫不留情的一下又一下的挥打,在空中带起一阵凌厉的呼啸声,女人的谩骂犹如利刃般尖锐刺耳。
      小孩蜷缩着,伴随着闷哼声,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牙关紧紧的咬着,因用力过猛发出咯叽咯叽的声音。

      杨木睁开眼,幅度微小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尖声喊叫,也没有心跳加速。
      很平常的梦境,她好久没梦到了。

      啤酒已经不冰了,原本附着在瓶身上的水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木猛灌了一口,然后把白色瓶身里的药倒出来两粒,就着啤酒咽了下去。

      最后一次。

      动作好像做过无数遍,她安静的坐了会儿,然后躺回床上,拉好被子。

      杨木还没睡沉,隐约中被电话声吵醒。她伸手捞过手机,声音透着一丝哑:“喂。”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冯漂儿。六点二十八。
      六点二十八。

      杨木眯缝着眼看了一眼屏幕,又把它放回耳边,轻轻浅浅的一句:“....有病?”

      “....”
      窸窸窣窣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杨木闭上眼仔细辨认,抽纸声,还有一些细微的擦鼻涕的声音。

      “....”

      “我挂了。”作势就要挂断电话。

      “诶。别...先别挂。”电话那头果然出声了,声音有些闷。
      “我...我分手了。”带着哑的嗓音,情绪不甚晴朗。

      什么玩意儿?分手季?
      杨木有些惊讶的挑眉,瞌睡虫跑光了。翻身而起,说:“你在哪?”

      冯漂又抽了一张纸,用力地擤鼻涕,“在家。”

      “没搬家吧。”
      “啊?”问题有些奇怪,冯漂摇了摇头,意识到杨木看不见,又说:“没。”

      “行。等着。”杨木说。
      “啊?”
      “我去找你。二十五分钟后下楼。”

      杨木挂了电话,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趿着拖鞋走进洗漱间。

      杨木到的时候,冯漂已经在楼下了。
      她快步走过去,冯漂眼睛红肿,鼻子通红,短裤短袖,脸侧还被蚊子咬了个包。

      “杨木,我鼻子好痛。”冯漂用手轻轻碰了下鼻子,说话的时候嘴牵动着,麻麻胀胀的,“好像烂掉了。”

      杨木斜睨她一眼,“该的。”
      “你才该。”

      冯漂这时候才注意到杨木挑染的青发,她捏起一缕用指尖搓了搓,“绿色....这暗示了什么。”

      冯漂挤到她身边,“你最近感情也不大....”她顿了顿,努力找了个委婉的词,“...顺利?”

      “....”
      她现在就想找个垃圾桶把人往里一塞,然后直接打车走人。

      杀人犯法。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后,杨木摁了摁眉心,“闭嘴。”

      “闭就闭,好像谁不会一样。”冯漂小声嘀咕了一句,把嘴闭上,然后快步往前走拉开了和杨木的距离。

      杨木买了早餐然后带着冯漂回酒店。
      “先把早餐吃了,再拆零食。”杨木指着电视柜,“那里有碟片,想看可以看。”

      冯漂呐呐的应了声,然后反应了一会儿,有点震惊的说:“就这样?!”

      几口热包子下肚,杨木打开电脑,头也不回:“嗯,就这样。”

      “杨木!我失恋了!”她简直难以置信,“就这样?!安慰呢?喝酒蹦迪呢?亲亲抱抱举高高呢?疯狂购物一掷千金呢??”

      落在键盘上的指停了,杨木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想象力足够丰富。”

      “还能想那么多,证明脑子还没坏。所以别做梦了。”
      “?”

      “???”冯漂出离地愤怒了,“我走了!不要拦我!”
      “等下。”杨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冯漂往门口走的脚步停下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

      冯漂的话还没说完,很快幻想就被杨魔头打破了。
      “把你手里的包子放下再走。”

      “$#^&*$&”冯漂有点窒息。

      她咯嘣咯嘣地咬着牙,啪的把包子摔在杨木面前,面目狰狞:“绝交!”

      经历重击的包子依然完好无损,值得表扬。杨木看着白生生的小战士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回来。”

      这次我才不会上当了,冯漂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大有你有种就拉住老子的气势。

      身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先收拾一下,乖乖地待会儿,吃了中午饭再带你出去玩。”

      面对枪林弹雨,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他们临危不惧,他们英勇阻击,他们...他们跳了!他们义无反顾地纵身跳下数十丈深的悬崖!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肃静的环境中响了起来,此外还伴着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决定了!”冯漂咽下嘴里的薯片,抹一把脸,“呵。男人,那都是浮云。从此刻开始只有为祖国而战,为祖国奉献这种光辉而伟大的事才能引起我如滔滔江水般的热烈真挚的感情。”

      “我,冯漂,在此宣誓!我为祖国哭,为祖国笑,为祖国哐哐撞大墙。”
      “国叫我往东决不往西,叫我吃决不喝....”

      肩膀被人激情拍动,杨木被拍回了神,视线从论文上收回,“啊。哦,是是是。失恋女青年伤心欲绝,剃去鬓发,励志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她勇敢,她努力,她哐哐撞大墙。不往东来不往西,不吃不喝来北风吹。”

      门铃响了,冯漂去拿外卖,没太听清那番令人牙痒的言论,不然她今天就得抱着为民除害的决心把杨木掐死。

      【陈陈陈太太:南南,菜包整天呆在家里一定很无聊。】

      陈津南瞟了顶部弹出的信息一眼,手指上移划掉。

      【陈陈陈太太:阿南,带菜包出去玩吧】

      陈津南不动如山,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

      【陈陈陈太太:南南,阿南,菜包一定很想出去玩的】

      陈津南推了塔。

      【陈陈陈太太:阿稚,要不就带弟弟去游乐园吧,最近有个夏日主题,我看着挺好玩的】

      VICTORY.
      陈津南动了动脖子,余光瞥到那两个字。

      【NAN:陈太太,不是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阿稚是陈津南的小名,自从初中以后他就不再承认这个了,也不让人喊。

      【陈陈陈太太:那行,你带菜包出去玩,照顾好了,别丢了】

      陈津南啧了一声。

      不待他答话,陈太太又说:你爸要回来了,就问你去不去吧?

      他敛起眉,意味不明地又啧了一声。

      “啊啊啊啊!!!”
      “嗷嗷嗷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尖叫声此起彼伏,交织缠绕成一曲振聋发聩的交响乐。

      因为是假期,游乐园人多得没眼看,好在下午天热,人分流找地方乘凉,玩水上项目的人大大增加,玩过山车的游客反而没那么多了。

      遮阳伞拢下一片阴影,杨木坐在还隐隐发烫的木椅上,把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刷着手机等去赴死的冯漂回来。

      摩天轮缓缓转动,玻璃窗子投射出七彩的光,下降的跳楼机上传来惨叫,旋转木马丁零当啷的唱着歌,水上乐园的欢笑和惨叫声完美融合。

      杨木刚陪失恋女青年玩完几个限制身高的项目,现在脸色都有些发白,哪怕女青年好说歹说,她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去玩垂直过山车了。

      杨木目送失恋的女战士离开,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这口气又吊在嗓子眼里了。

      迅速的把帽子戴上,拉低帽檐,举起手机挡脸。这一系列动作带着刘翔跨栏的坚毅,流畅的速度堪比从役十几年的枪手。

      “麻烦两瓶水,谢谢。”懒洋洋的声音萦绕耳畔。
      “八块。”摊主拿出水。

      杨木的屁股往椅子边缘挪了挪,斜睨了旁边一眼。
      陈津南偏过头,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侧脸。

      杨木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
      可能是命不好吧。
      视线相撞的那一秒,她无不悲凉的想。

      尴尬。
      巨他妈尴尬。
      尬出天际。

      自从杨木从无法自控的情绪中抽离之后,那天的记忆就被她有意的遗忘,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现下再见面空气中除了微妙别无其他。

      她真的有点绝望。
      巧也不是这么巧啊。命运啊!

      “咳。”
      不过杨木何许人也?江湖人称杨绿头道上人称杨铁头总称B—King。

      搅了搅脑袋里的浆糊,她很快又披上了那张坚不可摧的浪荡皮。

      “你儿子?”她挑眉,目光看向陈津南的身后。

      陈津南看着杨木,表情显出细微的古怪,半晌,微微一哂:“表弟。”

      面相五六岁的小萝卜头怯生生的抓着陈津南的裤子,眼神在杨木和糖葫芦串中来回游移。

      “小家伙,想要?”她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串。
      小家伙咽了咽口水,没出声,只直勾勾的盯着。

      “那给你了。”杨木把包裹小号糖葫芦的塑料纸撕开一点,递过去。

      小家伙看了看哥哥沉默的脸,接过了那个小糖葫芦,眼睛仍有点渴望的看了一眼还在杨木手中的大号糖葫芦。
      不过小家伙知道富于满足的道理,糯糯地道了声谢。

      “小家伙,这个不能给你。”杨木说,“要少吃点糖,不然蛀牙了,很难看的。”

      小家伙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陈津南垂眼看着,他的绿头发早就染回了黑色,发旋旁边有几缕往上翘,显出懒散的意味。

      “你也想要?”杨木站起身。
      陈津南猝不及防地和她来了个对视。

      阴影外的日头正烈,晃得人眼眯起来。杨木一身白色桔梗裙,露出光洁细瘦的一截小腿。绿色的带子上印了白色的卡通鸭,绿色的雪碧瓶盖处被白色的圈圈住斜挎在身上。

      很简单的装束。绿色很衬她。
      陈津南眯着眼看她,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这么快就脱离了葬爱家族。
      杨木还是有点可惜,也眯着眼打量他,眉目间还余留着些和小家伙说话时的软和,然后把手里的大号糖葫芦递给陈津南。

      太阳有些晃眼,陈津南看到杨木的指甲上涂了墨绿色的指甲油。

      糖葫芦的细棍子到了陈津南的手里,炎炎夏日,相触的指尖泛上一丝凉意。

      算算时间冯漂也应该出来了,杨木和鼓着包子脸的小家伙以及没懒得有表情的陈津南告了别,拿上木椅放的东西向垂直过山车出口方向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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