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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飞猪奇智 ...

  •   襄樊八年。

      当朝皇帝颜显荒淫无度,祸国殃民,其弟带兵讨伐他于玄清门。

      颜显性戾,周围大臣纷纷向安德王颜汀示好,颜显自知大势已去,携带身边近臣爱妃逃亡东南方向,不料行踪暴露,被颜汀旗下第一大将关山燕斩杀。

      颜汀坐拥皇印,登基称帝,国号为大安。

      大安三年。

      风雨欲来,疾驰的劲风自北方吹来,呼呼啸啸的窜过一片无阻的平原,掀开了人高的野草盖头,那股风妖孽,被一座大山挡住了,竟绕过直上的风道,就山脚化为两股风力,沉了下去,流窜至山脚附近的闪着火光的村庄。

      “砰!”

      大风强劲,撞开了破败的木门,门外的风尘尽数卷了进来,乱了屋内人的头发。

      背对着门坐着的一位老人皱了皱眉头,正在给火堆填柴的年轻人意会,赶紧去关门,顺手抄起屋内木棍,横在门口。

      屋内有三人,老人,年轻人,还有一位穿了件平常褐色钗裙的少女,面容白净,十五六的模样,用手里的木棒去够被风吹开的火星。

      适才大风打断了老人的话,他再度开口,“那生生河极其的危险,几十年前人间遭劫,精怪作乱,那些东西就是从此地出的,邪恶的很,虽说妖怪已经被除尽了,但是此时去,也是十分危险的。我实在是担心…哪!”

      女子指尖无意滑过腹部,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意已决,爹爹莫要再劝,此举若是不成,我便认命了。”

      年轻人添了些柴,火光大了起来,老人的影子映了门板上,剧烈地晃了两下,又矮下去了。
      “那,好歹让我或者云儿陪你同去,也好有个照看。”

      “不用了,爹,”少女轻轻拍呲在袖口的灰,对老人莞尔一笑,“我一个人去,并不怕的,况且你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我只是祈求一下,明天我早去早回,你和阿云就在这等我回来,白日里不会发生什么的,你放心。”

      老人还要再说,被她推回去了,“爹你早点休息,阿云也去睡觉吧。”

      生生河作怪几年,被肃清以后,才短短过了数十载,世人已然忘记了被河怪残杀暴虐的痛苦,不仅敢取用生生河的水,甚至还传出生生河求子甚灵的荒唐言论,世间女子受无后之苦,走投无路了,便信了这谣言,纷纷到此求子,甚至远在北方的新开国女子亦会到此一拜。

      世间荒唐事十有八九,这生生河求子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

      说来也怪,凡到此求过子的女子回去之后,竟然真的怀上了孕,一人得愿,来此祈求的人更甚,人数至多,竟在荒野之地平踏出一条逶迤小路,蛰伏于杂草之间。

      浑沌山下生生河,生生河方圆百里皆是蒲苇野草,风一吹,百草迎笑,在这一片青白其间,一抹褐红时隐时现,她素来走的路少,行走这泥泞荆棘中间更是需要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踩空踩滑。

      行了半日,她还未撞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连蛇虫都未曾碰到,日上杆头,透过头顶的蒲苇花斜照过来,汗珠滚过眼睫,砸进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连忙用手去擦拭汗水,再抬头时,她恍惚觉得身边的景色变了样,眼前被交错的芦杆挡着,她用手拨开了。

      一张明镜倒出天上白云,衣水的山壑,水镜状似缎带,静静地淌在大山脚下,这就是生生河。

      先生说,生生河奇臭无比,脏污难堪,是一黑色深潭,丑怪,邪怪,世界上最恶的东西就是生于斯。

      如今她亲眼见着了,却与先生说的全然不同,待她回去定完好好和先生理论一番,叫他心服口服。

      她加快了脚步,肩上包袱里带着的小酒杯碰的叮当响,如闻女倩笑,路程不远,她就河附近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把包裹打开,分列三盏银制小酒杯,分别倒满了酒,酒在杯子里漾开了,倒影里是少女虔诚的合掌,嘴里默默说了心愿,因汗湿的睫毛微微颤动。

      请愿完毕,少女一一把酒倒了,又望着那水镜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拾了包袱起身离开。

      她被日头照着,又一下子起身,身子晃了晃,竟然迷迷糊糊地转错了方向,奔走那座大山里去了,走了约莫数十步,她才发觉自己错了方向,举目四望,竟在那山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涅哥哥!”

      “环儿,我寻你好苦,你怎可走的这样快?”那熟悉的身影动了动,张开双臂向少女奔来,“太阳这样毒,快来树下躲一躲。”

      少女羞愤交加,以为自己方才的模样被自己心爱人看到,脚下反倒缓了下来,她该怎么给阿涅哥哥解释自己来此的目的呢?要是让他知道,我这样着急求子,定会怪我鲁钝嗔痴。

      她心里想着措辞,孰一不小心被脚边的小石头绊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痛楚袭上膝盖,手也蹭破皮了,她艾艾地等着阿涅哥哥来扶,看他着急的模样,不由得掩面笑出了声,然而下一秒,那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眸里那个英姿飒爽的俊人模样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丑怪,瞪着铁大的眼睛,那张开的嘴巴似是垂涎着要吃人。

      她吓得难以动弹,喉咙里干涩的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转眼间,人已经行至面前,一双削尖的铁手按住女子瘦弱的肩膀,火烧过肩头,在她脑袋里面炸开,伴随着猛烈的死亡恐惧,她脑袋捣腾着的只有一句话。

      “生生河里有大恶。”

      局势逆变一瞬间,在女子掩面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有人突然从背后撒了一把扬尘,迷了怪物的眼睛,紧接着拦腰把她抱起,一脚踢上那颗铜钟大头,借力向后飞倒,击、踢、点、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乱。

      他把女子放下,轻拍她的肩头,似是安慰,脚步轻移,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现在两人面前,他把人往外一碰,眼里带笑:“看见这条线了吗?出了这条线,你就安全了,记得一直向南走,就能出去。”

      女子不明,但此刻也只能听他的办法赶紧跑了,跑了几步,察觉到背后没有声音,她转过头,余光里青衣一晃,奔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刚才那个怪物也果然没有再追自己,而她撩开衣袖,刚才被怪物攥住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连瘀血青紫都没有,可衣袖上明明有血迹,刚才的疼痛感也是真实的。

      她余惊未消,心里还有后怕,在心里默默为救命恩人祈祷,扭头跑开了。

      浑沌山常年积雾,多生迷瘴,视线不佳,廉州刚才一着急,把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珍稀灵草捏碎了撒出去,这才把误入迷途的小女子救走,幸好她才进入禁域几步,否则就是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甭想在若智手下抢人,到了嘴里的肉飞了,谁不气啊!更何况是头猪呢!不过奇智是头会飞的猪罢了。

      会飞…飞…对哦,他会飞呀!

      他突然记起这点,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边跑一边从袖口里掏出各种东西,符咒,不是这个,撵蛇棍,不是这个,花勺,不是这个,扑灵网,不是这个…这个不是,那个不是…

      “你是在找这个吗?”

      哎,对了就是这个符。

      他刚准备去拿,一抬头,正对上若智那张换了人面的脸,心里只打鼓,强撑着朝人礼貌一笑:“这位仁兄,你手里这符是我丢的,可以还给我吗?”

      “当然可以。”

      “那我先谢谢你了,改日我再登门……”

      廉州去拿,那符也往回收了一收。奇智新貌很有特色,眉毛如飞檐,眼皮一跳就让人觉得害怕,他右手聚了一团灵气,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用改日了,今日我府上开荤,便邀请你一往。”

      廉州窘迫,心里没想好逃跑的法子,只好瘆瘆地迎合他说:“不知道贵府是哪所府邸?”
      奇智指指自己的肚子,廉州默然。

      ———阴曹肚府。

      “扑哧”

      一道蓝火燃起,那火花跳了一下,扑出幽幽的冥光,千里符就在廉州的指尖化开了,他一时躲闪不及,指尖被火舌舔了一下,他退后两步,嘴里极速地念了一句咒语,把自己给隐了起来。这一招,不到关键的时刻,他不会轻易在人前使用,可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刻啊!

      他得了奇智愣神的功夫,赶紧撒丫子跑路。

      山路多杂,枝桠旁生,他必须小心避开,否则一不小心可能就碰断了树枝,弄出声响,他绝对立马就会被发现。

      隐身符虽然可以隐身,可一点儿都不名副其实,作用时间太短了,不过谁让这浑沌山住的都是些灵啊怪啊的,他们压根儿用不着啊。

      他现在心里后悔平日里该多读书,多下苦功一点,把这些符啊咒啊的弄的完美一点。现在可好,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想要回到灵果殿,他还必须另外想办法甩开奇智。

      早知道今儿个不出门了,要是一定想出门,就应该多带几张千里符,就算只带了一张千里符,也应该装作没看见奇智,还有那名女子,吃就吃吧,关我廉州啥事儿呀,我救了别人,谁来救救我的小命啊!

      廉州提着斗篷衣边,小心翼翼地躲开头顶的树枝,刚跑了两步,停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倒退着低头避开树枝,眼睛直直地钉在那棵树的疤痕上,小树枝被折断的新鲜疤痕。

      新鲜的,刚折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他路过这儿了,而这个树枝就是他折断了,施法用来打断奇智的幻象的,逃了半天,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不是迷路,尽管他想这样理解,那样好歹还说明他有得一逃,可现在,他仿佛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一双铜铃的眼睛正瞪着自己,参天大树变成了铁牢笼,繁杂的枝桠成了眼睛里的血丝,逼仄着他。

      他中了奇智的灵术,错入了幻境,什么时候?他可是一直提防着呀,救人的时候?交谈的时候?什么时候?

      他适才慌张都是装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中了幻境,可如今身处其中,他就是个等待被宰杀的兔子,不慌反而不正常了。

      汗密密麻麻爬满后背,廉州有些无措,惑果说过,奇智好生杀,但更好观摩人穷图匕见时的挣扎,所有死在他手底下的灵和怪都是眼睛绝眦而死,他们受不了周而复始的希望和绝望。这不是杀人,而是拷问,但拷问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

      他细细回想刚才与奇智交手,惑果也说过,但凡境必有破门,要找到破门还须得找到施法的原点,也就是施法人与被困住的人的联系,有接触就有可能中招,适才廉州处处防备,他确定自己并未给奇智施法的可乘之机。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若是被困之人心神晃动,就极易被幻境敷住。

      刚才那褐衣女子明显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却见她与奇智交谈,还唤他什么哥哥,廉州当时着急救人,没有细想这其中究竟,现在看来,奇智很有可能还会窥探人的记忆,这样他只要幻作女子记忆中的人,自然能招引了女子去。

      一招锁着一招,也没枉了他的名字,不知道用这肮脏的手段骗了多少人去。

      廉州手指微曲,忽然顿住了动作,手从斗篷下抬起,瞧着自己素白指尖,眼睛里水银儿流出一点笑。

      人这是在跟他玩捉迷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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