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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沈凡受伤了 ...

  •   高三第二个学期,沈然搬回自己家住了,走之前恋恋不舍,说自己搬回家完全是为了照顾家长脆弱的神经——前些日子婶婶打电话给儿子的班主任,老师说,沈然211是肯定没问题了,985呢,还有点悬。以沈然的资质,冲一冲,努把力,有机会冲击顶级名校。听到这话婶婶就按捺不住了,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把沈然放在自己眼皮下,希望再努力一把,帮助儿子勇攀高峰。

      晚上跟邵渔练功,休息的间隙俩人一起坐在公园的栏杆上,沈然看邵渔仰头喝水,从额头到鼻尖到下巴,侧线近乎完美,几绺碎发黏在耳畔,比他班上的任何一个女同学都要漂亮。沈然像个大男孩一样,带点漠落地说:“我明天回家就住了,回家了晚上出来就不那么方便了,怕我爸妈他们多想。不过你放心,练功我不落下,有问题我再找你。”

      邵渔一笑:“不要紧,你差不多入门了,自己先练着,等考试完了再说。”

      公园的路灯下,沈然故作轻松,眼睛飘向别处说,“姐,我能跟你合张照么?”

      邵渔答应得很爽快,“行啊,在哪儿合,这儿好像有点黑耶。”

      “不要紧不要紧,我有闪光灯。”沈然往邵渔身边挪了挪,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俩人黑乎乎的脑袋出现在屏幕里,邵渔露出一个微笑。

      “一、二、三”,一只手按下快门的那一瞬,沈然把另一只手搭在了邵渔的肩上。邵渔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沈然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打开手机相册看了看,说:“嗯,好了。”

      回家后,沈然找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照相馆,把照片洗了出来,看了看相片上星光一样的邵渔,忍不住一笑,偷偷夹进了牛津大词典里。

      某天,接近下班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沈凡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看窗外淅沥沥的,想到邵渔很少驾车上班,就想去看看邵渔。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邵渔高兴得不得了,说,这大雨天的,有人请吃饭兼送回家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邵渔对沈凡颇有好感,不仅外形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人品性格也上佳,反倒是前段时间积极追求邵渔的高管,虽有同窗之谊,邵渔反倒与他渐行渐远,最终避之唯恐不及。

      邵渔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凡是她打电话给高管,不论任何时间段,对方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得像对陌生人,但是冷他几天,他又会无比热情地各种殷勤。

      高管还喜欢明里暗里试探,借几个高官落马的新闻,问邵渔是否机关里男女关系混乱、女同志往往通过潜规则获得晋升。邵渔心地光明,对这种带着偏见的提问略感不悦,答:至少我周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有人会讨领导欢心,靠的多是性格和工作,归根结底,工作圈,领导喜欢的还是有能力的人。而且本区政治总体清明,领导都是有家有口见过世面的,谁会为了个把女人牺牲前途。

      高管不信,说自己在朋友圈里,耳闻了不少这样的内幕。

      邵渔不置可否。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有黑暗的角落,机关自然也不例外。自己虽然不太招领导待见,但不可否认,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本分的公仆,靠努力工作吃饭,小小的勾心斗角确实有,要说什么贪污腐化桃色交易,这几年真的少有耳闻。非要拿极端事例以偏概全,邵渔不知道高管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邵渔始终温和的态度让高管胆子大了些,后来高管问,你这么漂亮,就没当官的打你的主意?

      此言一出,高管年少时沉默寡言、一心读书的形象被彻底颠覆,邵渔惊讶于时间对于一个人的改变怎么可以那么大,不过十四五年,一个害羞内向的少年,竟变得这样市侩粗鲁。邵渔一下明白了,高管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想试探她干不干净。邵渔不禁心中冷笑:若是有怀疑,何苦来追,来追了又这样不放心,可见男人并非是有了真心才会追求。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要想了解一个人,侧面了解一下不是更靠谱?何苦这样拐弯抹角。难怪高管平时抠抠索索,嘴上关怀很多,却从来没有什么实质的举动,连请吃饭都很少。

      倒不是贪图那一口吃的,邵渔想,他是真的喜欢我么?为什么他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在贬低我?

      高管继续自说自话:“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去,我对人的接受度是很高,我大学时的女朋友,她是另一个学校的,因为毕业的问题被教授潜规则,她说,她完全可以不告诉我的,但她告诉了我;那时候我非常非常痛苦,但是我还是原谅了她。”

      言下之意是没辜负人家的信任?邵渔被雷得外焦里嫩,她没法想象是什么样的野鸡院校,本科就能搞潜规则了,又是什么样的女生,得要接受潜规则才能毕业,最最没法想象的是眼前的高管,把没原则当大度,还自己把自己感动得无法自拔。这个人,内心幽暗,便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觉得自己能接受就了不起。邵渔倒是很好奇高管都已经把自己委屈成这样了,为啥最后和那女的还是没成。

      “邵渔,你能辞职么?”

      “为什么要辞职呢,我挺喜欢我的工作。”邵渔说的是真话,也许多有束缚,也许势单力薄,却能最大限度创造社会价值,所以对于高管这样任意指点别人的人生,邵渔是非常反感的。

      “公务员这个职业,说起来好听,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内容,不过虚度青春罢了,关键是薪资微薄,上升空间有限。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跳到更高的平台去,我也愿意帮助你。现在有一个机会,总公司想派我到上海的分公司去,我心里特别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过去。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愿意辞职,我打个招呼,你进我们公司完全不是问题。”也许是怕邵渔不悦,高管一副过来人的面孔,又补充道,“当然,你长得这么漂亮,即使自己找工作,也是很有优势的。”

      邵渔冷起脸:“我不打算辞职。”

      你以为你是谁?邵渔困惑高管哪儿来的自信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时候高管又补充了一句:

      “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来、愿意做我的女朋友甚至未来的太太,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嗯?言下之意是对我好的前提是我要先舍弃自己的事业?邵渔都快笑出声了,那么多优秀的男孩恨不得把心捧给她,争先恐后地对她关怀备至,他凭什么以为自己的“好”就比别人的值钱?连一点付出都吝惜,我又凭什么跟你走,就凭十几年前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么?

      在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邵渔都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再和这位昔日同窗多待了,最后邵渔主动结束话题并结账。高管甘之如饴,他悠然地说十分欣赏邵渔这种独立的都市女性,自己的前女友永远都是等着他付钱的。

      邵渔事后对冯薇为吐槽,说我付钱是因为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这人三句不离前女友,简直拿人家当标杆了,难道我要跟一个靠潜规则毕业的女的去一较短长?为什么他会认为他前女友被潜过,所以全天下稍有姿色的女的都得被潜?薇薇你瞧我这一脸正气,长得像是搞潜规则的人么,他眼镜度数不够了吧?还是当年的同学呢,我以为他是基于对我人品个性的了解与认可才来追我,没想到啊没想到,阴暗成这样,真是侮辱我的人格。还让我辞职?他以为他是谁?

      冯薇为说:人都是会变滴,你看人家高管,他要是还是当年那个老实内向、能被坏学生打哭的人,能混成今天这样么?所以他也有理由认为,经过这么多年,你也有可能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比的女同学了。

      邵渔说:难怪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追我是给我多大施舍似的。他难道不懂,以及推人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对于高管悲惨的童年,冯薇为也有所耳闻,她说:我倒觉得是黑暗的童年造就了他阴暗的心理,他根本就不相信美好的东西,也不相信美好的东西能属于他,哪怕他现在事业小有所成,也没能改变,加上他谈的那位初恋,又是那样一个女人,更加强化了他这种认识。他贪恋你的美貌,你给了他追求的机会,由此他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地把你定位成了一个道德有缺陷的女人,否则像你这样的美女,要是没有缺陷,又凭什么给他机会。你别看他表现得迷之自信,又让你辞职又说帮你进他们公司,其实恰恰反映了这个人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他根本不懂肯定身边的人,反倒认为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这人不是三句不离前女友么,其实就是这种心理。唉。其实他也蛮可怜的,人心理学家、犯罪学专家都说了,童年的伤痛会影响一生,他爹妈要是知道当年夫妻俩打仗把孩子祸害成这样,不晓得会不会克制一点。不行,下次开家长会我要拿这个当案例,给他们上上课。

      邵渔笑了:哟,分析得挺到位啊,看来你们学校逼你们去考心理咨询师卓有成效啊。

      对高管,邵渔原以为带着共同的校园时光,他的感情和动机会更纯粹些,没想到是个深坑,还好还在边上逛着没踩进去,不禁嗖嗖嗖冒了一头的冷汗。

      冯薇为打趣:你不打算拯救下这个深陷黑暗的灵魂?你平时多有同情心的一个人。

      邵渔说:他需要的是心理医生,而不是一个美女的同情。

      想清楚后,邵渔决意不再跟他接触。对于邵渔的偃旗息鼓,高管起先并没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不过是女人欲擒故纵的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坚信以自己的条件,邵渔这种收入微薄的公务员,绝对舍不得放弃。

      邵渔下班的时候稍一耽搁,走出大楼的时候已经没了人,正门的保安看了看表,看大厅早已空无一人,便也动手关门落锁。邵渔朝停车场走去,沈凡约好在那里等她。

      刚走出监控范围,邵渔刷刷刷就被几个人给堵住了。

      邵渔一看,四五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四十几岁的样子。男的大金链子配纹身,另一个骷髅头的T恤加光头,女的眉毛文得跟把剑一样,或者一头黄毛,看着十分眼熟。邵渔不禁感叹这年头流氓的审美还真是统一,都不带换个风格的。

      中年男女围上来七嘴八舌,称邵渔为“姓邵的”,说她年纪轻轻怎么那么歹毒,把别人家的孩子给整开除了,是当官的是联合起来欺压老百姓。今天他们来就是为了伸张正义,让邵渔好看。

      邵渔反应过来了,是沈然事件对方那几个家长——这都多久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邵渔吵架是有一手的,她说:我这是帮你们呢,你们孩子将来到社会上那是能呼腥风唤血雨末了大部分能让国家养老个别还能享受国家免费赠送的枪子儿的,其存在以及湮灭是可以推进社会法治进程的,怎么可以在校园里跟等闲之辈蹉跎青春呢?应该早早投入社会到中流去击水、到海上去飞舟。你们这些家长啊思想就是太保守,非要守在校园里干嘛,这是不敢突破传统这是思想太过局限,我理解你们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特别在意孩子的教育,但是也要量体裁衣看人下药,不能搞一刀切,应该深刻反省及时改正,帮助孩子及早走上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几个家长被气得要动手,邵渔说:“我家祖训,不跟普通人动手,除非对方作奸犯科或者先动手,你们可考虑好了。”

      看邵渔安安定定的架势,个别家长有些犹豫,面前娇滴滴的美人气质不凡,万一有什么隐藏的背景,可就糟了。

      一个男家长赶紧用眼神稳定军心:来之前不是打听过了么?这丫头不过就是个普通家庭出身,没什么好顾忌的。可偏偏他们谁都不敢先动手,又一味缠住邵渔不让她走,三个女的指指戳戳,口水四溅,指甲几次差点碰到邵渔的脸。

      邵渔不想让沈凡等,也不想惹事,十几岁的孩子好吓唬,跟成年人露相,总不免惹出许多后患,所以尽量憋着不动手。

      那边沈凡并没有在车里干等。他停好车,就朝大楼这边走来和邵渔碰面,邵渔下班不管是从正门出还是小门出,到停车场都只有一条路,一定可以遇到。沈凡还没走出多远,远远的就看见几个男女围住一个人,那人就看见半张脸,定睛一看,不是邵渔是谁?沈凡心里一惊,手里的伞一扔,赶紧飞奔过去。

      沈凡一上去就把邵渔护在身后,压根就没想起曾经堂弟跟他描述过邵渔的英姿,他张开双手,把几个家长维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外,说:“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要这样。”

      沈凡出现打破了对方既不敢先动手又不让邵渔走得僵局。一个家长眼睛骨碌碌转,忽然抓住沈凡的手往自己胸上贴,然后大叫:“打人啦打人啦,公务员打人啦。”沈凡被这操作搞得一愣,还有这么耍流氓的?幸而脑袋不笨,沈凡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碰瓷了:如果是刚才邵渔单对多,说是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先动手没什么可信度,而且是他们主动找上来的,进了派出所也没什么群众基础。来了个男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说他们只是上门理论,但是邵渔和自己先动了手。派出所处理类似这种打架斗殴事件,第一句话肯定问的是“谁先动的手”,谁先动手谁吃亏——就这样。

      这一声叫打破了僵局,旁边几个家长迅速反应过来,出拳的出拳、出爪的出爪,朝邵渔和沈凡扑来。

      唉,是事儿躲不过——邵渔叹了口气,心想都这样了,那就打吧。

      邵渔挺身将沈凡格到一边,出拳先把最凶悍的家长打倒在地,开始了一番混战。混战的结果是一两分钟的功夫,几个家长被揍得鼻青脸肿,沈凡为了保护邵渔,冷不防被里面那个一百五十多斤重的阿姨扑倒,只觉脚踝一阵剧痛,直接站不起来了。打完架的邵渔想去扶他,但是看着沈凡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感觉情形不对,立刻打了120。

      这时值班的保安赶了过来。邵渔懒得废话,对几个保安说:“上访的,把我当成汤区长秘书了,吵着要见领导,还伤了人。你们先报警把人控制起来,有话明天再说,我先送人去医院。”

      保安一听,冲区长来的?这还了得,立刻动手把几个人摁住。几个人没听见邵渔跟保安说的什么,照性子喊:打人啦打人啦公务员打人啦!我们要见县长要见县长。保安一听更加深信不疑,这下更卖力把人按住,立马又往公安局挂了电话。

      保安威风飒飒:“还以为是以前呐,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上头都下命令了,凡是不通过正常途径反映问题的,统统没有好果子吃!”

      救护车上,邵渔十分心疼,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打趣沈凡说:“英雄救美的感觉怎么样?”

      “特别疼。”沈凡说。

      邵渔握住了沈凡的手。沈凡的手很凉,手指很修长——是弹钢琴的好料子。邵渔这样想。沈凡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注意力稍稍被邵渔的触感吸引——温若无骨,盈盈一握,难以想象她刚刚击倒了五个身量体重都超过她的男女。此刻的她已从百炼钢化绕指柔,笑容静美如秋叶,透着一点点担忧——是为他。

      两个人都淋了雨,看起来略有些狼狈,却没妨碍他们看起来是一对金童玉女,救护车上的医生护士都交换了好几个眼神。

      进了医院急诊,拍片子交钱联系骨科问床位,邵渔办得很麻利。不到一个钟头,沈凡已经在护工的帮助下换好了干爽的病号服,躺在了病房里。邵渔办好手续,拿了几张化验单交代给护工,又点了外卖,坐在沈凡床边问他:

      “要不要我帮你通知家人?你放心,其他事情我都会处理,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会负责到底。”

      沈凡看着浑身还湿着、发丝黏在脸蛋上的邵渔,说:“我爸妈都很忙,我也不希望他们担心,有护工在这里就行了。你看你浑身都湿了,赶紧回家换衣服休息吧,明天再来看看我就行。我现在也不能动弹,其他的事情,就只好麻烦你去处理啦。”沈凡不愿意爹妈知道,一来是他们来了肯定要问怎么受的伤,会让邵渔尴尬;二来沈母一直反对他做社工,他不想给母亲留下口实。

      邵渔自己捋了一遍,确认沈凡这里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又叮嘱了护工几句,就匆匆回家去了。

      洗了澡喝了姜汤,邵渔就进屋睡觉了。夜里邵渔睡得十分不安,总有些放心不下医院的沈凡,平日里一沾枕头很快睡着的她,在床上翻了好几轮的煎饼,才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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