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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择师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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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京城仕子坊间文人皆以慕雪文采为羡。
京中望族,世代书香,豪门高户、不汲于富贵名利,不拘于时人俗气,这门庭宅院的传至此,就单传了这慕雪公子。他斐然傲气得天独厚自不必说了,其行径放荡本色风流倒是为学究贤士诟病,至于他不取功名,离家出游、隐迹名山烟水,坊间亦多有口述传言。
这小县小城才多大的地方,刚有人传出风声说慕雪于十月十六在浩然酒肆以文以艺会天下友,便即引来骚人墨客,秀才文儒,即兴赋诗的,比试文功的、访友的、结交的,看热闹的蹭饭的挤了满场,直把酒肆掌柜乐得老脸开花。
正是:良朋列座品陈酒,佳客盈门酌新茶;手谈双陆织锦绣,笑拥河山谁当家。
话说这虽是以文以艺会友,但来者有不少怀攥借此一举成名之心,更别说那些真才实学的心中对这慕雪既是羡慕幼时向往,那乱七八糟的难题层出不穷——那苏绣锦文长衫的公子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拱手承让,时而对出难题这称赞不绝,当真是把面子给足了众人,不骄不矜。
众人刚拼过词赋,文力不足者后退,意兴昂然者上前;现下又拼起了棋艺,此乃在场一年少书生冯子语所佈之局——
冯子语摆开棋盘,手执白子、在场众人轮流上阵每人均下一子、初时黑子落子极快,坐下轮转之人换得也快,然而棋局展开才见白子凶狠屠戮、黑子处处险,步步惊,两相厮杀,黑子颓势渐现,而执黑子的许久才上来一个,即便上场也得思考许久。
慕雪正在一旁看热闹、愉悦非常,忽见那执黑子的文士将手放下,黑子却非落在棋盘上、而是投进瓷盅内,他背负双手、悻悻然地离开了。
慕雪看着,摇头道:“这是何苦……”
冯子语端坐中心,蓦地向他垂眸抱拳:“还望慕雪公子赐教一二。”
他那狭长魅惑的凤眸肆意地在对方脸上溜了一圈:“冯兄技艺出众,慕雪佩服得紧。”
“你未落一子……”
“哈,慕雪技不如人,认输便是了。”
“未曾比试,焉知必输;未输之局,你却轻言落败、这便是侮辱对手了。”
冯子语不卑不亢,话语听来刺耳,细想之下却是在理。
“冯兄言重了。”慕雪一笑,坐下。
战鼓长鸣,杀戮再开。但见慕雪起手落子、不思不索,几番交锋对垒、但见黑子颓唐,全无逐鹿之心;冯子语手沉气稳,心里却是急躁,起手落子间凝滞迟缓,尽失方才潇洒对敌之风。
且看慕雪落子,便知他方才旁观自是思索了许久,故而一下场即压住冯生狂嚣。众人在定神看去棋局,但见异象翻新,皆吃惊不已——黑子错落,尽弃防守,既是一心求死亦是破釜沉舟既知自身无生路,亦懒得狭缝求生、只死缠着白子,进攻间毫无章法,只求杀戮不保自身——死便死吧,我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久战之下,挣扎求生的反倒成了冯子语。
“公子这招下的好狠……”
“黑子必败无疑,我何苦执着求胜。”
“哈,不求胜……就势要别人不得安生了。”
慕雪扬袖,悠然闲适:“冯兄说的太过了。瞧,若先前不续残局、冯兄便可坐拥半壁江山,始终都是得利的一方;然而执着成败,偏要独吞天下,结局或许就不如人意了。或许是沉溺战事,或许是两败俱伤,皆是抽身不得,把如画江山变成人间炼狱。”
“明明大敌未灭,我若自满划出楚河汉界,岂不就成了项羽的胸无大志眼浅攻利。”
两人交谈间,棋局上既见分晓。黑白双方死伤殆尽,再无生机,再无胜负,亦再无纷争——黑子绝处亦无生路,白子执着求胜却也等同让对方拖进了死路。
冯子语抑郁在心,却是不得不服,起身、弯腰揖礼——慕雪连忙站起还礼,表示敬重。
冯子语双唇张翕似欲言语,然他那对手早已无心于此,竟排开众人,快步离去。
众人正是讶然,只见那慕雪公子站在楼梯口处,拦住一双衣衫破旧的姐弟。
那当姐姐的容貌长得标致,然青巾捂眼,手执竹竿,一看便知双目失明;那弟弟倒是伶俐,缓缓松开扶着姐姐的手上前作揖:“这位爷,请移尊驾。”
慕雪见状,甚是高兴,竟躬身还礼:“小生游慕雪,久仰姑娘才艺,恨无缘结识。”
少女怔了怔,蹙眉。
看见姐姐迟疑,男孩只得继续客套:“爷才名远播,久仰的应该是我们。”
“在下贱名,恁地羞人。”心中虽是欣喜,却唯恐将话说得明白怀了对方名声:“犹记昔日知音,游生抚琴,姑娘击节,实难相忘。慕雪今日以文以艺会友,与姑娘曲乐相鸣期待久矣。”
少女稍稍上前,那男孩赶紧伸手去扶:“离忧本欲于众一献拙技,然思虑公子疲累整日,实在无颜再纠缠公子。”
此女一言,确实让在场的所谓书生文儒羞红了脸;慕雪亦不明言,只是笑。
蓦地,少女弯腰曲膝,慕雪抢在前头将其扶起:“当日离忧不识公子斐然,还望见谅……”
“若姑娘惟当日意愿所求,今日之见,该是可以放心将令弟交予我了。”
离忧大喜过望,三人择日拜师自不必再提。
离忧以为终于给知豫找了个好师父,能了却一桩心事。哪知拜师后,知豫拉着她这游师父,细语窃窃:“徒儿还有一心事未了,怕无法尽心向师父请教,贯通文意。”
慕雪心知此孩童极是精怪聪敏,当下便来了兴致:“究竟是那桩心事让你如此牵挂?”
知豫狡黠,道:“师父知晓后可莫要从中帮我,也切勿告诉我姐姐……”
两人意趣相投,投缘投契投机,言语来往间,心下直呼:知己在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