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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脱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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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芜染到达黎元夜住处时,他仍在房内议事,房门紧闭。
他出来,便听到了暗影卫的禀报,剑眉一凛,气势汹汹地大跨步走了。
东风和西雪守在应芜染屋外,背挺得笔直。
见黎元夜到来,他们心中一颤,“主子,是属下失职……”
黎元夜冷冷睨他们一眼,“去领五十杖,晚些再找你们算账。”
“是。”
直到进门,他才稍敛气势。
“听说你被人伤了,给我看看,伤哪了?”黎元夜急冲冲进门,语气却随意地很。
“一点刀伤,你的暗影卫早给了药,没什么事。”
黎元夜倾身查看她的伤势,见不是什么重伤,暗松了口气。
“多谢。”应芜染道谢,她揉着自己的手臂,并未看黎元夜。
应芜染知道自己每每面对黎元夜都容易失了分寸,比如再次看到那么多鲜血,因此受惊的她,渴望有黎元夜陪伴在身旁。
哪怕能跟他多呆一会也好。
“有没有金疮药,我身上还有些擦伤。”应芜染道。
手臂擦伤并不是因刚刚的打斗,估计是她在驿丞家里摸索道路时蹭到的。只是不知为何,疼得很。
“有是有。不过挺贵。”黎元夜调笑道,“我黎家世代相传的秘制金疮药,危险时刻能救人命的,贵的很,一百两一瓶。”
应芜染忍不住瞪他一眼,“你去抢好了。爱给不给。”
一百两够老百姓一家人生活好几年了。
夫君怎么总喜欢在她面前扯嘴皮子,明明担心她担心得要命。
“九阳郡主难道连一百两都出不起?”黎元夜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已经从怀里掏出了金疮药。
应芜染自小爱闹爱打抱不平,与人动手是常有的事,故金疮药他常年带在身上。
“不是出不起,而是不想出。”应芜染仰头,“我要是在这里伤了,被皇上知道,被我皇姑母知道,黎元夜你受的责罚可不止一百两这么简单。”
“是,郡主你高贵。给你药。”黎元夜将药递给她。
应芜染没有接,问道,“你这有没有侍女,或者你的那些美人也行,叫她们来一个给我涂药。我伤在两边手臂,不好涂。”
黎元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受伤的手臂,皱眉,“我是出来办差的,哪会随身携带什么侍女和美人。”
“你没带女眷?”应芜染挑眉看他。
“我哪有女眷,我可不是京都里那些个世家子弟,通房小妾一堆,小爷眼光高着呢。”
应芜染前世以前很少与黎元夜有这么平静的对话,往往都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吵起来。对年轻时候的黎元夜她并不甚了解,只在后来夫君的描述中有了具体的轮廓。
比如他后来说的,他很早就心悦于她,只是年轻气盛不懂得表达,又不想自己不记得他,所以总爱跟她犟嘴。
应芜染轻轻一笑。
黎元夜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瞧着她,“你笑什么?”
“笑你。”应芜染云淡风轻地道,“家里女眷可能没有,外面倒是左拥右抱,好不潇洒。”
黎元夜薄唇轻启,又抿了抿唇,道,“我这身份,有时候难免得逢场作戏。但是我眼光高着呢,除非是郡主这般……”
黎元夜止住话语,心知自己解释得过于直白了,若是应芜染的心思在他身上,以她的聪慧程度,定能猜到几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过也没什么担心的,应芜染的心思从不在他身上。能有这般平静的对话怕都是因为她刚打完架,累到又伤到,在这万里之外偏远之地的,愿意有个熟人聊天。
可他错了,应芜染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便知他此时是在有意无意地表白。
应芜染想起少年时与黎元夜一向是泾渭分明,她一门心思都在慕容逸身上,又是个一根筋的人,哪里会对黎元夜种种的关照与玩笑有什么想法。
当年她婚前不慎受伤,需要极为稀有的冰魄雪莲辅助内疗,那时黎元夜与她的关系已处于冰点,但他仍不吝相助。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跋山涉水,踏马而来,奉上雪莲。她那时还以为几年的边疆征战生活让黎元夜成长了,放下了与她的芥蒂,愿意同她交友。
望着他坚毅挺直的背影,应芜染心内大为震撼,由衷敬佩这位英勇的少年将军。
不知曾经黎元夜是否也这样明里暗里传达过他的情意,只是都被自己忽视了。
应芜染一时陷入了惆怅。
“你怎么不说话?”黎元夜握着瓶子的手一紧。
沉默了片刻,应芜染才不得不回了一句,“黎小公爷眼光怎么样我可管不着,你别扯上我,像是我耽误了你似的。”
说着,应芜染接过药,道“我自己涂。”
黎元夜内心一叹,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显。
应芜染垂着头,嘴角轻抿,与黎元夜插科打诨几句,她已全然平静了下来,心里感到难得的愉悦。
“药的事我还没说完呢。”黎元夜抢过药瓶,道,“我家独创的金疮药,要以内力推动,疗伤效果才能最佳。”
“看在郡主这么虚弱的份上,小爷便略施善心,帮你个忙。”黎元夜又补充道,“你欠我个人情。”
应芜染不反驳他,只道,“行,算我欠你个人情。你动作快点。”
应芜染着实是感到疼痛,这场打斗结束,浑身都不对劲,哪哪都疼。
黎元夜轻轻抓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掀起袖子,撒药,配以内力度之。
应芜染渐渐感觉到浑身舒适起来。
看着黎元夜坚毅的下巴,应芜染莫名感到踏实。
“好了。”黎元夜放下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遗留着她手臂的滑嫩。
“还有哪里伤着了?”
应芜染又抚了抚脚踝,“脚还有点疼。”
黎元夜皱眉,上手托着她的脚踝。
他碰到她的脚踝,动作尽量规矩些,女子的脚是私密的地方,成婚前男子不能碰。
若是以前的应芜染肯定不会让黎元夜碰自己的脚,而对现在有着前世记忆,已经与黎元夜成婚的应芜染来说,这种小小程度的亲密,实在算不得什么。
应芜染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摸着脚踝,朝黎元夜点头,“这里确实很疼。”
“嗯……”黎元夜的手在应芜染的脚骨移动,虽是正常检查情况,手掌处还隔着她的靴子,他仍是忍不住耳尖泛红。
在黎元夜心猿意马之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凛眸,“应芜染,你脚踝脱臼了。”
“啊?”应芜染一怔。
“你怎么连自己脱臼了都不知道?自己身体不清楚?又不是第一次脱臼。再晚点你这脚得废了。”黎元夜越说越激动。
应芜染恍然,“难怪这么疼。”
她缠绵病榻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过健康的身体,平日里浑身疼痛是常有的事,脱臼这点疼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忍着点。”
见黎元夜一手托着她的脚踝,另一手却摸着她的鞋底,应芜染皱眉,“脏,把我鞋脱了。”
闻言,黎元夜猛地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见黎元夜流光溢彩的眸子渐渐变得灼热,应芜染顿时头皮一麻。
她不知不觉,将与前世夫君的相处,带到了他们之间。毕竟是同一个人,她与他三年夫妻,言行举止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点难言的亲密。
这还是她竭力克制之后的。
应芜染硬着头皮解释,“你我毕竟都是京都贵族子弟,身份尊贵,你帮了我,我没来由让你承受这种屈辱。你要是觉得脏,脱了我的鞋也是可以的。”
应芜染咬着牙,又加一句,“但你要敢对我不敬,我定让你后悔余生。”
黎元夜勾起唇角,眼眸微弯,笑得明媚,“是是是,知道小爷我屈尊降贵帮你疗伤,你这人还不算太过分。”
他小心翼翼将应芜染的靴子脱下,手上几下动作,替她正好了骨。
应芜染疼得攥紧他的手臂,清泪涌上眼眶,心道还真是疼。
但这种酣畅淋漓的疼痛,比起缠绵病榻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要好上太多。
黎元夜望着她紧抓着自己的柔荑,忍不住伸手,将要碰到之际,又堪堪停下。
若是握了她的手,她定会以为他在轻薄如今处于弱势的自己。
“郡主再抓着我,我要以为郡主在占我便宜了,”黎元夜一副欠扁的语气,言笑晏晏,“我这人被人占了便宜定要讨回来。”
应芜染松开手,瞪他一眼,“谁稀罕。”
谈笑之间,黎元夜已经替她穿好了鞋。
应芜染忍不住用余光瞧他。
“我等会让人再送药过来,你先休息会。”
应芜染再次真心道谢,“谢谢。”
黎元夜歪头看她,她今天“谢谢”两字说得有点多,人好相处了不少,对他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就因为他派了人保护她,她心生感激,连带着以前对他的讨厌与看不惯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