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南令》四方散人

4、一些人与一些往事

　　央娘替陆婉打开门，陆婉立于门前，身上披的是刚刚的披风，只是一头青丝散落，微风吹过，青丝肆意张扬。

　　李玄起看着眼前的人儿，清瘦的身形，白皙的肌肤，好似一阵风儿就能将她刮跑，没一点皇女的珠圆玉润，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叫人瞧了一眼便再也离不开眼，如今就连未施粉黛的脸也令人着迷。

　　这个女人与他的前半生并无交集，他也知道她身份特殊，嫁入大梁也可能是别有目的，却她偏偏生了一副他喜欢的模样，这便是话本里所说的一见钟情？李玄起一想到这里就着实令人生气。

　　“摄政王深夜来访可有要事？”

　　陆婉的话打断了李玄起的沉思，他一时竟也想不起自己此番夜访清欢殿到底是要为何，只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吸引他前来，他苦笑一番，他大概是中蛊了吧。

　　“今日朝堂之上与公主拟定婚约，情急之下也未曾留有信物，思前想后总有不妥。”说着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双手敬上说道：

　　“这玉佩是当年我被封为摄政王时，父皇所赐，玄起视若珍宝，如今交由公主保管。”情急之下，李玄起只有想到这样的方法好解释今夜所来的目的了。

　　陆婉上前双手接过，随即也从脖间取下一条平安锁，她浅浅说道：

　　“这平安锁虽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却是我父皇母后戒斋三月，在长极寺一跪一拜予我求来的，便也算作是他们留与我最后的牵挂，一路佑我平安至此，现下也希望佛祖也能予殿下这样的庇佑。”

　　李玄起接过平安锁，将它妥帖地放入怀中，随即说道：“如此贵重之物玄起自当好生保管，不会有丝毫差池，还请公主放心。”

　　今夜的李玄起不会知道，这平安锁非但佑不了他的平安，再往后的日子里，他为护这小小的一块银锁吃了不少苦头。

　　“时间也不早了，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婉儿便也不留殿下进殿吃茶了。”说着便转身回了寝殿了，央娘和阿璃也转身进去了。

　　李玄起盯着关闭的大门，不知在想什么，叶展推了推他，说道：“人家都已经关门了。”

　　李玄起收起心思，掏出刚刚收进怀里的平安锁，在手中把玩着。

　　“这清欢殿里的人未免也太过清高了吧，居然也没人送我们一送。”叶展抱剑在身后小声嘟囔着。

　　“本来夜探清欢殿就有不妥，如何要求别人大张旗鼓将你送出门外。”

　　“王爷知道这样不妥还来，白白叫人家用这小银锁套去一块先皇所赐的玉佩。”叶展似是有些气愤。

　　“你觉得本王吃亏了？说不定人家还觉得是咱们占了便宜呢。”李玄起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牵着一抹笑容。

　　“我瞧着，王爷就是被那公主迷了心智，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或许吧。”

　　大齐长公主的婚事举国皆知，她的身份特殊，当今皇上与她并非一母同胞的姐弟，说起来只能算得上同宗的表姐。

　　三年前，荣庆王发起兵变，直接在京城起兵造反，将顺延皇帝打得措手不及，几乎是一瞬间京城里战火肆虐，而先皇也就是顺延皇帝为平定叛变而被身边的亲信乱刀杀死，先皇后也随之殉身而死，待陆婉从望月山慌慌张张回到皇城里时，才惊觉这里早已变了天。

　　那也是六月里的天气，可陆婉觉得很冷，百姓们的血将那靖城的十里荷塘生生染成鲜红。

　　宫里也是横尸遍野，宫人们四下逃窜。

　　恐惧，鲜血，死亡瞬间笼罩着这个繁华的靖城，没人能知道那个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发生却默不知声的女孩儿在想什么，她只是将拳头握紧，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后来的事情大家也不清楚了，只知道当时整个皇宫只剩下这一个公主了，毕竟造反的名声委实不大好听，他们需要一个认可，有什么能比先皇之女的认可更有威信呢！而那短命的荣庆王在夺得天下的第二天还未黄袍加身便暴毙而亡了，有人说他是遭了天谴，他那年幼的长子便由亲母冯氏扶持上位，想来那天还是陆婉亲手将玉玺放在新皇陆成言的手里。

　　不久后，陆婉便被封了“昌南长公主”的名号。她成了百姓眼里的傀儡公主，成了皇城监牢里的金丝雀，除了能拥有至高无上的尊崇，什么也没有了，家国都没有了。

　　这场婚礼，不仅大齐的百姓在瞧着，连大梁的百姓们也在翘首以盼着。聘礼一股脑儿地抬进清欢殿，素来幽静的清欢殿这两天总热热闹闹地人来人往。除了大梁送来的聘礼，太后，皇帝也送来了不菲的嫁妆。

　　陆婉坐在殿内，看着这些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的东西，不由得笑了笑。

　　一旁的阿璃瞧了，不由好奇的问了：“我主在笑什么？”

　　陆婉端起一旁的茶盏，说道：

　　“明明很讨厌我，却碍着天下人的指指点点，为我准备这样多的嫁妆，又样样精致怕是此刻脸色是不大好的。”

　　阿璃拿起一旁盒子里的金钗在陆婉的头上比了比，随即便放下又拿起另一根钗子，说道：

　　“样样精致又如何，照奴才来说，奴才觉得这些俗气的东西样样比不上公主，不过是冯氏母子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噱头罢了，他们舍不得，咱们还瞧不上呢！”

　　“就属你嘴巴厉害。”央娘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红布盘子。

　　走到陆婉面前，将盘子放在桌上，掀开红布，里面是一件喜袍。这喜袍是宫绣房里一百四十六为巧手绣娘不眠不休花了整整十三天十三夜赶制出来的。

　　陆婉摸着这华美的袍子，轻轻说道：“阿璃觉得这袍子好看么？”

　　阿璃瞥了一眼，这袍子真的很漂亮，上面从花鸟到祥云都绣的很是精致，样式也十分好看，可她偏嘴硬说道：“我瞧着也就这喜袍还算用了点心，也就是算不上敷衍的程度吧。”

　　陆婉转过身对央娘说道：

　　“我母后当年为我准备的喜袍可妥善保存了？”

　　“一直妥善保存着。公主是要穿皇后娘娘为您亲手准备的喜袍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