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南令》四方散人

11、金菊宴风波

　　三日后，大学士府的金菊宴如期举行，只是坐在主座上的大学士府主母蒋氏似乎不是很欢愉的模样。

　　这时只见座下一位打扮艳丽的妇人，一边轻轻摸着肚子一边嘲讽道：“姐姐，我看你就别等了吧，摄政王府里的那位娘娘尊贵着呢，您哪有那样的脸面呢，这可不是您下一道名帖她就能来的。”妇人说完以后，掩嘴轻轻笑了笑，座下的妇人们也都跟着笑了。

　　主位上的蒋氏睨了一眼，便说道：“秋姨娘还是管好自己吧，知道自己有身孕就不要出来瞎凑热闹了。”

　　那位秋姨娘听完以后立即不悦起来，她厉声道：“我如何就是瞎凑热闹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句实话，那位娘娘不给您面子，您就要把火撒在我的身上，好没道理。”

　　只见那秋姨娘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儿啊，是为娘对不住你啊，谁让你生母只是个姨娘，比不上人家公主之女，如今你还没出世，学士府的主母便要禁我的足，这日后你要是出生了，还有咱娘俩的活路么。”

　　蒋氏瞧她这样，委实头疼，她按了按眉心，支使旁边的丫鬟，说道：“快把她拉起来，这样撒泼像什么样子，叫别人瞧见还丢了学士府的脸。”

　　两个丫鬟上前欲拉秋姨娘起身，秋姨娘死活不肯起，只听她说道：“与其在一辈子在姐姐面前抬不起头，还不如一死了之。”她即刻起身欲撞向一旁的假山，而身边的丫鬟自是死死地拉住她。

　　“这大学士府可真是热闹。”

　　众人看出声的地方，连秋姨娘也停下了动作，只听得随后一声：“摄政王妃到——”

　　众人才忽的明白，是摄政王妃娘娘驾到，蒋氏迅速反应过来，走在最前面行礼道：“臣妇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金安。”身后的侍妾们也跟着行叩拜之礼。

　　陆婉弯腰扶起蒋氏，说道：“张夫人行如此大礼，倒叫本宫不好意思了。”

　　蒋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原是以为娘娘今日无法赴宴才未能及时在门口相迎，还望娘娘恕罪。”

　　陆婉拍了拍蒋氏的手，轻声笑道：“张夫人此话严重了，张大学士是朝廷重臣，平日里专注朝政，要多亏了张夫人才能将这一家子打理地井井有条呢。”陆婉的眼神越过蒋氏扫到她身后的人，随即说道：“而且似乎是因为本宫未能及时赴约，让张夫人为难了呢。”

　　跪在地上的秋姨娘听陆婉这样讲，怯怯地将头缩了缩。

　　蒋氏也抬眼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一众侍妾，说道：“原是家事，倒叫娘娘看了笑话，娘娘还是快些入座吧。”蒋氏扶着陆婉入了主座，陆婉轻轻抬手，道：“你们也别跪着了，入座吧。”

　　金菊宴正式开始，蒋氏命人抬来她精心培养的几盆金菊，那金菊被蒋氏养得十分的好，枝叶肥美，花型饱满，明眼人一瞧便是人间精品。随后蒋氏又命人上了酒菜，菜是入了菊丝的菜，酒是用早秋第一场秋雨下绽放的金菊所酿，入口绵柔醇香。

　　蒋氏笑吟吟地敬了陆婉一杯，道：“知娘娘身娇体弱，臣妇特意将酒温了一会儿，这酒还是前些年酿的，一直从未开封，就等娘娘尝这第一口呢。”

　　陆婉点点头：“张夫人有心了，这酒却是好酒，不知本宫可否讨几坛回去呢？”

　　“娘娘喜欢那真是臣妇极大的荣幸。”随即蒋氏招来几个丫鬟道：“你们几个将窖中几坛金菊酒搬上娘娘的銮较中去。”

　　陆婉也唤来一旁的央娘，从央娘手中接过盒子：“本宫也不知送姐姐什么东西，只知道姐姐是爱花之人，便送你一株百岁荷，这百岁荷四季常青，开花时十分好看，还望姐姐悉心照顾。”

　　蒋氏小心接过那百岁荷，生怕磕着碰着，只听她道：“谢娘娘赏赐，这百岁荷整个大梁也只有摄政王府有，如今娘娘赏了一株给我，我定当悉心培养，不负娘娘所望。”

　　方才大吵大闹的秋姨娘见陆婉没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又立即站出来说道：“妹妹能来我们学士府，当真是让学士府蓬荜生辉。”

　　陆婉扫了她一眼：“方才便是你要寻死？”

　　陆婉此番话一问，倒叫秋姨娘有些下不来台，只见她稍稍有些扭捏：“方......方才有些失态了，也不知怎的最近性子大变，时常爱发脾气，大概是因有了身孕才会这样，还望王妃妹妹莫怪。”

　　“本宫倒是忘了秋姨娘还有孕在身，既然有孕在身就快些回院子里去，这秋日里的风尤为伤人，姨娘还是仔细着身子。”

　　“王妃妹妹挂心了，我身子好得很，只是怕姐姐怠慢了王妃妹妹，到时该说大学士府没个懂事的人了。”秋姨娘似是得意地瞧了一眼蒋氏，而蒋氏则是一贯隐忍，一言不发。

　　只听得陆婉丹唇轻起：“懂事？”

　　“本宫倒想知道这偌大的学士府到底是谁在管事？是她这个主母，还是你这个姨娘？”

　　秋姨娘将头埋了下去，而陆婉接着说道：“张夫人的生母是康乐公主，算起来张夫人也是殿下的表亲，本宫唤一声姐姐也是应当的，只是姨娘你方才唤本宫一声王妃妹妹，央娘，你且好生想一下，本宫与这位姨娘可有亲缘关系？”

　　“未曾。”央娘恭敬地回答道。

　　“既然你我既非表亲，又无血缘，也不知姨娘担不担得起本宫回敬你的一声‘姐姐’了。若是担不起，还请姨娘以后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娘娘千岁吧，免得外人说姨娘不懂事。”

　　“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奴才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忘了身份，还请娘娘千岁恕罪。”

　　“说到底本宫只是个客人，如何能处置姨娘呢。”

　　秋姨娘方才明白，今日这摄政王妃来府上分明就是来给蒋氏撑腰的。她秋姨娘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即刻爬到蒋氏脚下，拉住蒋氏的衣袍说道：“夫人夫人，妾身知道错了，不该不知尊卑顶撞娘娘和夫人，是妾身不懂事情，夫人要罚就罚妾身一人，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夫人饶恕。”

　　蒋氏委实是瞧不惯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一把拽回自己的裙摆，说道：“我一早便说了，有了身孕便不要出门，现下又顶撞娘娘，娘娘仁德饶你不死，你还不滚回你的屋子里去。”

　　秋姨娘连忙磕了两个头，灰头土脸的带着丫鬟走了。

　　蒋氏看着秋姨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畅快极了，敛了敛脸色转过身来对陆婉说道：“娘娘见笑了，府里的姨娘不懂事，是妾身没有教好。”

　　陆婉端起一旁的茶，慢饮道：“本宫自然是不会怪罪的，夫人也不要因一个姨娘坏了这秋日里的雅兴。”

　　赏菊宴过后，蒋氏又邀请陆婉去房内小坐。蒋氏替陆婉倒了一杯茶，才慢慢说道：“之前娘娘刚入大梁进宫面圣之时，我家大人在殿上多有得罪娘娘，还望娘娘不计前嫌。”

　　陆婉接过茶，小抿一口，回复道：“张大学士是大梁的忠臣，难免对本宫这个异国公主有所敌意，情理之中的事情本宫自然不会在意。”

　　蒋氏听过后放心地长舒一口气，只见陆婉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衫：“夫人是摄政王殿下的表亲，便也是婉儿的姐姐，今日府里姨娘以下犯上，婉儿替姐姐挡了一挡，但他日若人人效仿，姐姐又要如何在这府中立足呢。”

　　蒋氏低头，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眼中是难以隐藏的苦涩，随后回答道：“谁让妾身不争气，嫁入学士府这些年也未能添下一儿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