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开不少年》七里云端

7、言和学骑行

　　自那日顾齐和黎青梅在篮球场吵完架后，两个人第一次连着很多天都没有说话。好几次看到黎青梅，顾齐都想跟她说话，但是想想那天的事情又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就索性上课时把摆放在前边的书挪到了靠近黎青梅的那一边，下课后就开溜，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把书突然转移摆放位置可以，路天奇累了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可以依靠休息的地方就不好了。自习课上，顾齐正在低着脑袋做地理老师留下的作业——画张世界地图，在地图上标出世界性重要河流和城市，并注明经纬度，突然有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引入眼底，轮廓分明的脸，立体有型的五官，凉薄眼皮的尽头是比一尊还要长的睫毛，不知为何顾齐看到这张面庞竟不自觉联想到地图上连绵的山川蜿蜒的河流以及茂密的森林。出神之际，却看到那凉薄之下的黑色瞳仁突地拨开紧闭的眼皮直挺挺盯着顾齐的脸看了一秒钟，然后就听到哇的两声叫喊，路天奇往常般往顾齐桌子上靠却不想没有了之前的舒服，睁开眼一张滚圆的大脑袋盖在自己的上方，吓得浑身冷汗戚戚。慌乱间猛然抬起倒在顾齐桌子上的脑袋，却不料撞上了顾齐来不及移开的大脸。
　　冰凉的唇印上自己的额角，一阵石化后，捂着被撞的七星八点脑袋的顾齐随手就抄起一本书朝着看情况不妙早就溜之大吉的路天奇追了出去。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在桐城中学的绿茵场上，一个体格微胖短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的女生在围追堵截一个高个子的帅气男生。所到之处，冷风咧咧，狗跳鸡飞。
　　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顾齐对着不远处同样气喘吁吁的路天奇喊道，“路天奇，我早晚会追上你。”路天奇两手支在那两条长腿上，咽了口唾沫说，“你追上我，我也不娶你。”然后满校园都听到了一阵杀猪般的吼叫“路天奇，你混蛋……”
　　不远处的一双眸子却被这无邪的场景刺痛，她快步走过去喊顾齐，累得心脏要爆炸的顾齐回头一看慢慢站直了欲趴下去的身子。“青梅……”顾齐在惊讶中喊出面前女孩的名字。青梅，总是这么美，即便是身着宽大的校服。她和路天奇一样，标准的衣服架子，把校服都能够穿出各种时装的感觉，不像自己和一尊把各种时装都能穿成校服的样子。说实话，和青梅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像今天这般仔细看她，过肩的长发如家附近那片池塘里的芦花，随着秋风的吹动而美过了整个早秋和盛夏。标准的鹅蛋脸上镶了两颗星子般亮晶晶的水眸，嫣红的樱唇在整张白皙的脸上更添娇艳。
　　“顾齐，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说会话吗？”青梅说。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天奇，顾齐点点头跟在青梅的身后向一边的凉亭走去。
　　“顾齐，那天是我不好，不该不问是非就冲你发脾气的，不过那天你问我路天奇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冲你大呼小叫，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天奇至于我就跟一尊之于你一样，是很重要的朋友。”黎青梅坐在凉亭下的朱红色木凳上看着亭外蔚蓝的天空说，“当然你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和天奇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所以说友谊也自然会比和你要多一些。虽然小学不像你和一尊一样在一起上，但是假期的时候却会跟哥哥还有天奇一起玩。”
　　“其实，青梅，我也想说对不起的，因为那天我也有些过分，不应该跟路天奇打架的，更不应该把怒火转移到你身上的。”顾齐有点忸怩地说道，因为除却父母与一尊之外，顾齐很少跟别人道歉。
　　“还有你知道吗？你以为天奇真的一下就被你打倒在地吗？小时候他身子弱，家里为了让他强身健体所以从小就学散打，到现在为止都有五六年了，他一个大高个练了五六年的散打你相信会被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女孩子打倒在地吗？”黎青梅说完看了一眼发愣的顾齐。这个顾齐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还手呢？只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子吗？
　　“好了，不想了，那我们，还是好朋友？”青梅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她伸出手说，“冰释前嫌”。反应过来的顾齐也嘿嘿一笑没有伸手而是直接把青梅抱住跟着说了句“冰释前嫌”。
　　和黎青梅一起从操场回到教室的时候，顾齐看到从办公室已经回来的一尊抱回了上次的物理试卷在分发，在看到顾齐的时候他深深看了顾齐一眼然后继续分发试卷。一尊是物理课代表，但是所有科目中顾齐就物理学得最不好，这让她很是气馁。从那道眼神中顾齐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回到座位上一看，物理课本下压着一张被折起的试卷。顾齐移开书本打开试卷，鲜红的不及格印入眼睑。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前边路天奇和一尊的试卷，居然是满分，而旁边的青梅，满分五十分的试卷也考了40分。自己总是卡到18分的线上，暗淡下来那纯净的眸子后把试卷揉成一团走到前边扔进了教室门后边的垃圾桶里。
　　对于顾齐来说，每一次的考试都是一次劫难，而自己在这些劫难面前却总是难以摆脱命运的毒手，特别是物理从没有一次能够渡劫成功，也就是从来没有一次能够考试及格过。放学后在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陆续离开了，黎青梅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物理的一大堆复习资料，说一定要赶上路天奇。顾齐趴在桌子上，透过一叠叠的书垒，她隐约看到一尊还在低头写画着什么。环顾了四周，顾齐说，“一尊，我今天有点事先去坐许良成的车走，先不等你了。”施一尊看了看顾齐，依旧带着那好看的淡淡笑容点了点头。
　　慢吞吞走在回家的长道上，顾齐烦躁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许良成这个家伙走这么快。本来心情不好，想着找他打上几个回合的嘴仗，却没有想到竟见不着人影儿。正想着听后边一阵清脆的车铃响，回头却发现路天奇好整以瑕地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看着自己。顾齐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却听到后边路天奇的声音，“上来吧，我捎你一程。”顾齐回头看着路天奇说，“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见鬼去吧，我送你一程’？”
　　听完顾齐的话，路天奇竟笑得“花枝招展”。不是一尊那样微微提起唇角接近完美的笑，而是那种“不成体统、有辱斯文”的大笑，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顾齐，我现在觉得你好可爱啊。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破例非要送你一程了，上车。”路天奇潇洒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后座说。“路天奇，你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没看到我很烦你吗？”顾齐提高了嗓子喊道。却看到路天奇从容不迫胜券在握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东西让它在空中飘了飘，说，“哎呀，我捡到一张试卷，不知道是谁的，明天把它贴到学校失物认领板去寻找失主喽……”然后就装作骑车走开的样子。看到那醒目的18分，一阵鲜血涌上脑门，“路天奇，你小人，我的试卷，你还给我。”便说边走到车旁蹦跳着去抢路天奇手中的试卷，可惜顾齐的身高在用力蹦了蹦之后依然够不到路天奇手中的试卷。
　　“好，路天奇我坐你的车回去，但是你得保证把试卷一会儿还给我。”顾齐显然很是沮丧地说。
　　“OK”打了个大大的响指，还没等顾齐坐稳就加速度冲了出去，害的顾齐下意识抱住前面的人，又下意识嫌弃地松开。感受到顾齐这一系列的挣扎后，路天奇仿佛一个取得胜利的将军，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来宣泄自己不可一世的得意。随着路天奇一声到了，顾齐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但是却呆了，这哪里是家啊，是图书馆啊！“路天奇，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马上怒火中烧。
　　“喂，大小姐，我路天奇好不容易做回好人，你还不乐意了啊？”还想说什么，路天奇扬了扬手中的试卷接着说，“你希望你那么喜欢的施一尊下次发试卷的时候再给你用书本盖住啊？再不努力，连一尊都开始嫌弃你了。”路天奇撇了撇嘴说。
　　“你胡说，一尊才不会嫌弃我。还有，我……我哪里……喜欢一尊了……”顾齐支支吾吾道。
　　“啧啧，好了大姐你没有喜欢一尊，他也没有嫌弃你行了吧？是我多事了，走了那……”把试卷往顾齐手里一塞就准备掉头离去。看着他潇洒的转身，和刚才自己说要先回去时，一尊从容的点头顾齐突然抓住路天奇的自行车后座小声说，“听你的，我学。”路天奇掏了掏耳朵说，“没听清楚，能不能大点声。”顾齐瞪了一眼面前自鸣得意的人，提高嗓子喊“听你的，我学行了吧？”刚喊完就看到有路人对自己纷纷侧目，顾齐的脸在瞬间一阵灼热，闭上眼睛跟着路天奇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躺在床上，顾齐回想着放学后的一幕，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冒出了脑海，那就是其实路天奇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帅的。拿出来被他用红色的笔圈圈点点后的试卷，顾齐竟没有像往常一样生出让人讨厌的感觉来。
　　“一尊，我会努力努力学习，我会变成那个和你走在一起不需要借助你的光环也一样可以灿烂的女生。”闭上眼睛顾齐在兴奋中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应该是实现了自己这一梦想，因为那裂开的嘴不仅仅说明了情况，更带出了一个字——傻。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顾齐的心里却不似以往那般雀跃，所以旁边许良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更显得嘹亮。往许良成那兴奋的脸上看去，顾齐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烦心事，崭新的大梁凤凰牌自行车在他刚够到脚蹬的脚掌之间转动带起风声呼呼作响。
　　到了学校放下自行车后，许良成把自行车往树上一靠拽起书包就往班里跑，边跑便喊，“你俩快点，要迟到了。”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教学楼的拐角处。施一尊放好自行车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对顾齐说，“顾齐，这是你昨天的物理试卷里的错题分析，我昨天放学后给整理了出来。”双手接过那精美的软皮笔记本，掀开对上一尊娟秀的方块字，心里突然就热乎乎的。原来，昨天放学后，一尊在教室里是为自己整理笔记。想起之前心里的那点莫名小情绪，顾齐就有点难为情。望着走在前边的施一尊，顾齐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那个疤，深吸了一口气，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顾齐就感觉如临大敌，因为从来大咧毛躁没有分寸的假小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奶娃去挡砖头。她不知道这个奶娃娃在自己以后的日子里会在自己的生活里扮演出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望着他背影的这一刻顾齐才忽的明白，他，原来真的会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快走啊，要迟到了……”出神之际被一个大掌揉了下本就毛躁到梳不开的头发后拍了下顾齐的大脑袋然后也留给顾齐一个酷酷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处。
　　“路天奇，你混蛋，你让我揉过来，让我拍过来。”刚因为昨天的事情对路天奇有一丝好感的顾齐，瞬间怒火中烧，连种植着一丝好感的心的土壤也被烧得寸草不生。“你让我揉过来……”刚进教室门就与班主任赵老师撞了个满怀，赵老班看了一眼慌里慌张扑过来的顾齐，鼻子里哼出满满冷气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眼睛，用教杆点了点顾齐的肩膀说，“顾齐，谁揉你了，谁揉你了？谁拍你了？揉你哪儿了？拍你哪儿了？”刚问完，班里就一阵哄笑。赵老班自知语失瞪了一眼起哄的同学，转过头来对顾齐说了句“顾齐下午放学后承担值日。”就转身离去。对上施一尊询问的目光，顾齐微微低头然后朝着施一尊后边的路天奇狠狠瞪去。路天奇眨巴了两下那凉薄的眸子，一副无辜到家的表情回看了一眼顾齐后拿出数学课本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路天奇，别以为你帮过我一点就了不起了，我就要任你欺负。”正拿着笔在练习本上写算着什么的黎青梅在听到路天奇这三个字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顾齐凑过来小声说，“顾齐，你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被小人给算计了。”说完就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臂弯里想眼不见心不烦，脑袋却突然又被轻轻拍了下，被激怒了的顾齐蹭的地一声站起来，“你大爷，路……”抬头的一顺，顾齐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荒凉和绝望”，什么叫“满目疮痍遍体鳞伤”，数学老师华老师那双美丽的丹凤眸子中的万点惊讶和伤害深深被植入到了心里。
　　“华……华……华老师”使出浑身力气喊出几个字后，顾齐就看到本该马上要上课的华老师抱着一叠试卷一个华丽中带有婉转愁肠的转身，消失在教室的前门中。三分钟后，赵老班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说，“顾齐，你给我到办公室来。”轻轻闭上眼睛，“该来的总会来。”顾齐心想。然后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很是悲壮地向办公室走去。
　　“华老师，您先去上课，顾齐我会教训的。”赵老班满是歉意地对着刚入职没多久的华老师说。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走进办公室的顾齐，华老师抱起试卷白了一眼顾齐朝着班里走去。
　　慢慢踱步到顾齐跟前，赵老班扬了扬手中已经被揉的七荤八素的试卷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顾齐，看看你的数学成绩，58分，58分呐，还有听你物理老师说你还有个18分对吧？扰乱课堂辱骂老师……很好，很好顾齐，你有种，明天把你家长请过来。”
　　“赵老师……”顾齐抬头看到路天奇玉树临风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赵老师，您别责罚顾齐了，罪魁祸首是我。”路天奇走进来看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顾齐转脸对赵老班说。看到是路天奇，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赵阎王秒变赵菩萨，“天奇啊，你说什么？这和你没关系，先回去学习吧。”
　　“赵老师，是我的错，在刚才快要上课的时候拍了顾齐的脑袋，才导致她跟您和跟华老师之间的这些误会。”路天奇说。
　　“你……天奇啊，你不要整天把一些心思放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要把所有的心都要放在学习上知道了吧？要提前为中考作准备，你和一尊都要进入重点高中的。你看人一尊，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顾齐的存在一般，赵老师对着路天奇苦口婆心一通规劝。等赵老师说完，路天奇说，“那老师这次的事情能不能就这样？回去后我一定会努力学习，顺便也多帮帮顾齐同学”路天奇走到赵老师身旁，压低声音道，“也好替您省去些麻烦不是？”赵老师看了看路天奇又扭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倔骨头顾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但是你得在不影响自己学业的情况下。”
　　路天奇伸出手冲着赵老师比划了个OK，刚想说，“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赵老师突然加了句“顾齐，下周一之前交一份不少于两千字的检讨。”
　　“我为什们要写检讨？”顾齐小脸被憋得通红冲赵老师喊。
　　“那你是想请家长过来了是吧？这次要不是天奇帮你求情，非得把你交到学校教务处去。”赵老师说。
　　“我……”路天奇用手捂住顾齐的嘴把她拉出办公室说，“你真想被送到教务处是吧？”
　　一把打掉路天奇的手说，“不用你假惺惺，打一个巴掌再给个枣，当我顾齐是三岁小孩吗？”说完就扭头走向教室。
　　“哎哎……”看着顾齐倔强的小身影，路天奇用手挠了挠脑袋重新返回办公室去。
　　放学的路上，施一尊推着自行车和顾齐一起并肩走在那条春天被桐花包裹而此刻却又桐叶铺地的道上。一路上顾齐低着头也不说话，施一尊就一直陪着她走。“一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沉默了一路的顾齐突然开口问道。
　　沉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施一尊抬起头用他好看的眸子看着顾齐说，“我不觉得你很笨啊，顾齐，其实你很聪明的，只是如果都能用到学习上肯定会很快超过我的。”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聪明吗？”顾齐只有在和一尊说话的时候才能受到莫大的安慰。
　　“嗯。”
　　“明天周六，我要在家里写上一天的检讨，周日你有时间吗一尊？”顾齐问。
　　“有啊。”想都没有想就脱口回答。是的，只要是顾齐找，他什么时候都有时间，也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秋风吹过，掀起顾齐薄薄的刘海，露出那道醒目的伤疤。在顾齐替自己挡砖头的那一刻，施一尊在惊讶于这个小孩子的奋不顾身之外，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也会这样，这样奋不顾身地去保护她。
　　“那周日的时候，你教我骑自行车吧，从下周开始也教教我数学和物理吧？我也想像赵老师说的那样中考能够进入重点高中”，说到这里顾齐顿了下接着说，“和你一起上大学。”
　　看着顾齐黑色瞳仁深处的那抹迫切和澄澈，施一尊很是认真地使劲点点头。
　　一片黄色的桐叶从天空飘下，落在施一尊穿着蓝色校服的肩头，顾齐伸出手，将那片叶子从一尊的肩头从容摘下，就如某个春天一尊将一朵小花从顾齐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移开。此时的他们像极了一副极美的画卷，秋日黄昏，血红残阳，一个稚气还未褪尽的女孩子把一片黄叶轻轻从一个净白少年的肩头拿去。在这极美画卷的外侧，静静立着一个面颊瘦削却刚毅有型的高个子少年，手里拿着一份用红色的笔圈圈点点标注满了的数学试卷。
　　看着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远，路天奇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试卷，将自行车掉头，往家骑去。
　　周天的早晨，天微微鱼白，顾齐就听到一尊在家门口大喊自己的名字。两千字的检讨啊，对于顾齐这个学习在中下游的学生来说，真的是要绞尽脑汁翻尽文卷的。她带着浓浓睡意在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然后又坐起来反复如是四五次才完全睁开眼睛，眨巴了还带着夜间分泌物的大眼睛一顿，“一尊”。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用水冲了把脸开门正对上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从厨房走出来。顾不得吃早餐，推起院子里一辆不带大梁的朱红色自行车就往外走。
　　“一尊，一尊……对不起虽然没到深秋但是外边还挺冷的，你等着急了吧？”顾齐说。看着一尊那浓黑的眉毛尖儿上晕染了一层浅浅的霜白，再加上一尊本来身形矮小，像极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顾齐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一尊走过来用手敲了一下顾齐永远来不及梳的毛茸茸的大脑袋一手接过顾齐手中无横梁的自行车，一手递过来一盒温温的牛奶，“又没吃早饭呢吧？”顾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我妈在厨房做饭，你对着我的窗户叫，而我睡得又比较死，所以才……”
　　“好了，你先把牛奶喝完。然后戴上这副手套，我们去那边较平坦人又不很多的路上去练习。”施一尊说。
　　看着许良成在自行车上灵活得像只猴子，但是顾齐卡在上面时发现自己竟然像只被挂在烤棍上撒好了油盐酱醋准备下火的□□，甚至连大点的呼吸都不敢。看到顾齐紧张的模样，施一尊那不爱笑的脸上又见唇角勾起，让人心神荡漾。“顾齐，你要放松，别害怕，我在后边一直扶着你，你就放心地往前骑。”施一尊说。
　　“嗯嗯，我……我努力……”顾齐颤颤巍巍回答。
　　“那，来慢点……对……就这样”施一尊在后边紧紧抓住自行车的后座，深怕顾齐会一不小心摔下去。对就是这种抓在手心里拍摔着的感觉，施一尊突然意识到这个，他害怕顾齐受伤害怕像以前那样在医院里等着她醒来。一个出神，一直抓着自行车的手不自觉松了下来，但却见顾齐依旧在颤颤巍巍往前骑，施一尊一阵惊喜，他就知道，其实顾齐是很聪明的。
　　“顾齐，你会骑自行车了？”一阵惊喜声从施一尊的身后传来，施一尊回头一看却见许良成蹬着他那辆崭新的凤凰大梁自行车朝他们骑过来。但是却是这转头的一刹那，听到顾齐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啊……一尊……”
　　原来听到许良成的叫喊，顾齐下意识回头却见施一尊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尊他，根本没有扶着自行车。不禁惊恐，再回首，面前梧桐却逐渐放大，眼睛一闭，顾齐连人带自行车就一起撞了出去。滚在梧桐树不远处的深绿色麦田里，顾齐捂着肚子大喊“一尊”。
　　被吓坏了的施一尊和许良成在愣怔了片刻后，迅速跑向滚落在麦田里的顾齐。施一尊上前扶起顾齐，问“顾齐，顾齐你受伤了吗？”但是却感觉手心一黏，竟是一片鲜红色。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刻的顾齐，那时候的她同样倒在麦田里，像今天这样倒在自己的面前。
　　“良成，快，快把你的自行车推来。”施一尊大声喊道。被吓呆了的许良成，“哦哦”转身去把自己崭新的车子推来交给一尊，但是当他看到有红色从顾齐那浅黄色的毛衣外套渗出时，许良成只觉得胸口发闷，眼睛发黑头脑发晕，他知道自己，晕血。这是许良成晕倒后的最后一点意识。
　　浓黑的眉头在看到许良成倒下的那一刻才想起许良成这小子晕血，浓眉微蹙，现在他顾不得了那么多了，许良成休息会慢慢就会醒过来，他马上把顾齐扶上自行车，带着顾齐朝桐城医院跑去。
　　寒风吹过，只留下趴在已经被冷风吹得僵硬的泥巴团上的许良成还在做梦，一场关于青春关于友情的梦。等等，关于青春尚可，至于友情，去他妈的友情……
　　把顾齐送到医院的急诊室后，医生拨开顾齐被染红的毛衣外套，头也不回地对紧张异常的施一尊说，由于车闸扎住了肚子，所以流了些血。另外，膝盖和肩膀也都多少被擦破了皮，只是不是那么严重，上些药简单包扎一些就可以回去了。听了医生的话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施一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齐看着施一尊的变化，本来疼得咧着抽冷气的嘴角硬是被生生扯开绽放出了一朵花。突然想起什么来，盯着一尊问，“许良成呢？他晕血！”施一尊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许良成还晕趴在那冷风嗖嗖的麦田里，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然后结结巴巴道，“他……他好像还在……后边，我……我先去看看……”说完就一溜烟儿跑开，眨眼便消失在顾齐满是惊讶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