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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我也不知道怎么拍完的,张导喊“咔”的时候,我还在阳台晒床单,廖遥走过来说:“这条过了,孟颜。”

      我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接过廖遥递给我的剧本,开始准备下一场戏。

      廖遥也没多说什么,下一场是我俩依偎在沙发上,外面大雾弥漫,此时,邓蒙蒙和沈远已经得知沈建国死了的消息,他们不慌不忙地躺在沙发上,等着大雾散去,然后一起去警察局演一场戏。

      张导走过来说:“这场戏我要暧昧,是那种纠缠不休,但是又注定没有结果的暧昧,属于青少年青春期的暧昧,并且还掺杂这血色的罪恶,我表达清楚了吗?”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他越说我越乱,此时我有点入戏,内心烦躁,看谁都觉得不顺眼,看谁都觉得想切开他的头,看看他对我有没有恶意。

      只除了廖遥,不,只除了我的沈远。

      开拍后,我换了一身干净的白棉群,廖遥穿着灰色的毛衣和米白色的裤子,两人都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相隔在沙发两端。

      NG五次后,导演面无表情地坐到我俩中间,将我们的手拉起来,又交握在一起,问:“怎么样?暖和吗?”

      我点了点头。

      廖遥笑了笑,说:“孟颜穿这么少,手倒是挺暖。”

      “周围这么冷,你们应该有点靠近彼此,汲取温度的渴望。”张导说:“大概三分钟的镜头,一镜到底,没有剪辑,中间我也不会喊咔,你们从沙发两端渐渐靠拢,我要那种阴暗又炽烈的暧昧,懂我意思吗?”

      每当张导讲完戏,我都觉得他可能是个诗人,还是个沉浸自我,无法自拔的诗人,但不得不说,我跑过许多龙套,也见过许多导演,他们没有一个说过像张导这样的话,所以......他们拍出来的戏烂也是有原因的吧。

      不过,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摇了摇头,抓回跑偏的思绪。

      下一条正式开拍后,我靠在沙发上,慢慢地将踩在地板上的脚收起来,双手抱住膝盖,余光里观察着廖遥的动静。

      他的手指修长又苍白,缓缓地敲在我们中间空出来的大片沙发布上,一下一下,落在我的耳朵里,他无意识地动了动上身,向我这边挪了一下。

      我掩饰性地扭头,看了看窗外茫茫的大雾,却只能看到神色紧张,秩序井然的一众工作人员,于是淡漠地收回视线,也往廖遥那边靠了靠。

      如此你挪一寸,我挪一寸,两人的身子虽隔得有些距离,脑袋却相触在沙发背上。

      这张沙发很劣质,我能感受到粗糙的布料咯在我的脖子上,沙沙的,有点痒地难耐,廖遥的脑袋轻轻一动,他剃的短短的头发就扎着我的额头,我便越发痒的厉害,像是从头发丝一直痒到脚底心,我正要稍稍坐直身子,跟他拉开距离,他突然就伸出手,落在我的头发上。

      导演说得对,廖遥的手是暖的,身体也是暖的,他的手指卷起我的发梢,轻轻拨弄,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带着温柔和克制。

      我自然地向他依偎过去,脑袋靠上他清瘦却有力的肩膀,他将我环抱起来,双腿交叠,双手相握,连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我微微抬头,眼神昏暗不明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爱意与柔情,仿佛我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珍视与信仰,他轻轻地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那个吻很长,我闭着眼睛,再睁开时,眼睛有一片隐忍的光,那是一瞬的泪光,再一瞬后,我依偎在廖遥的怀里,眼神寂寥。

      这条过的很顺利,导演喊“咔”的时候,廖遥立马放开我,帮我将裙子整理好,然后拿起剧本,开始看下一场戏。

      我盯着廖遥看着半晌,见他正心无旁骛地复习着台词,于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慨自己还是太嫩了,看看人家专业演员,演习是演戏,生活是生活,一秒切换,无缝连接。

      接下来的戏都是拍刘晓玲跟沈建国的,我和廖遥一人搬了个塑料小板凳坐在阳台上,面朝大街,闻着巷子里飘来的小吃香味,我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饿了吗?”

      廖遥皱起眉头:“不饿。”

      我寻思我是不是哪得罪他了,于是更小声地说道:“上午好像没我们的戏了,要不要出去吃东西。”

      廖遥看了我一眼,说:“剧组有盒饭。”

      没想到他一个明星,居然这么勤俭节约,我不禁站起身,说道:“没事,我请你吃,就当感谢你指导我。”

      廖遥的脸色有些为难,我霸王硬上弓,将他拖离片场,来到了楼下的巷子里,路边有很多摆摊的小贩,有的开着三轮车,有的挑着担,我来到一个卖臭豆腐的摊位面前,这熟悉的味道,我总算找到源头了,我将廖遥拉过来,问他:“怎么样?香不香?”

      “呕——”廖遥还未开口,就猝不及防地吐了我一身,炸臭豆腐的老头用手捂住鼻子,叹道:“哎哟!”

      我说大爷,您这一身的味儿,还有脸嫌弃人家?我赶紧将娇弱的廖遥扶起来,在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到纸巾,一旁的大爷良心发现,给我递过来一块手帕,我赶紧在廖遥嘴边囫囵地擦了一圈,问他:“好点没,要不要......”

      “呕——”廖遥呕得更厉害了,他一米七八的大个儿,像一朵娇花般倒在我身上,漆黑的睫毛颤抖,一闪一闪,我将手帕凑在鼻尖闻了闻,臭豆腐的油味儿跟廖遥的呕吐味混在一起,不得了,我觉得我也要吐了。

      “哎哎哎!”老头喊道:“你们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这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你们没听过?”

      我只好坚强地将廖遥扶到旁边买凉面的小摊边上,两人找了个门槛边的石阶坐了下去,他平复了好久,脸色才恢复些红润,我说:“吐了这么多,饿了吧?”

      廖遥的脸色十分委屈,像是没听到我说什么,我到凉面摊上给他买了碗凉面,特意注意不要葱花香菜,以免这些刺激性的佐料让廖遥赶到不适。

      我真是善解人意。

      廖遥接过我的凉面,我以为他会没胃口,正想着他要是不吃我就吃掉,八块钱呢!没想到廖遥十分合作地接过筷子,搅起一团面,塞进了嘴里。

      是真饿了。

      我安慰道:“慢点吃,慢点吃。”

      廖遥埋头,几下就吃完了面,吃完后,他像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死死地抓住我的袖子。

      “怎么了?”我问。

      “辣。”他说:“好辣,太辣了,怎么会这么辣。”说完他就张开嘴,伸出舌头,拼命地呼气。

      旁边卖凉面的大娘很是自豪:“我这个辣椒是祖传配方,开始吃没什么,后劲十足!”

      眼看着廖遥蹦起来,一边流哈喇子一边往对面的便利店跑,我也跟了上去。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了一家古早的奶茶店,我请廖遥喝了一杯店里最贵的奶茶,十二块,他虚弱地靠在对面的卡座上,有些筋疲力竭,我笑了笑,将奶茶往他面前推了推,说:“你喝。”

      廖遥本是半躺在半新的雾霾蓝沙发上,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他说:“孟颜,你挺有意思的。”

      这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呵呵地笑的更灿烂。

      廖遥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放在太阳穴上,十分地优雅可人。他的手指纤长,哎,我本来觉得纤长白嫩是一个烂大街的词,但是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可见美人都是相似的,美人的手,也大同小异。

      我们喝完奶茶,便去附近吃了个饭,下午赶到剧场上工。

      我明显感觉到廖遥跟我更亲近了,一场戏下来,他居然会给我拿水,我楞了一下,他反问:“怎么?怕有毒啊?”

      还会跟我开玩笑了!这不得了,万一他爱上我怎么办?我立马“哼”了一声:“男人都是骗子。”然后转身离开。

      我坐到角落看剧本,听见张导笑着跟廖遥说:“她入戏还挺深。”

      经过张导的调/教,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的拍摄过程都很顺利,一般一场戏NG不会超过3条,跟廖遥的配合也越来越有默契了,我发现他给我拿水并不是因为会爱上我,他给场务四十岁的大妈也拿水。

      男人,果然都是骗子。

      这部剧只用两个月就拍完了。杀青的时候,张导说要请齐梓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齐梓不会怪我抢了她的女主角吧,后又转念,我这是拯救她啊,避免她抑郁,我是及时雨本雨。

      吃饭那天,我还以为会是一个大圆桌,剧里的老中青三代坐在一起,没想到,只有张导,廖遥和我,三个人,在一家火红的小龙虾店,时间正值五六月份,是吃小龙虾的好季节,张导摩拳擦掌,定要大战一番。

      服务员打开包厢,上了两盆小龙虾,我立马带上手套,严阵以待。

      张导打了一个电话,接着眉头皱了起来。

      廖遥坐在我旁边,他很有出息,对眼前的小龙虾不屑一顾,对张导说:“齐梓还没来吗?”

      “是啊。”张导说:“她说有点堵车。”

      “没事。”我笑,对进来上菜的服务员说:“剩下几个菜先别上,我们人没到齐。”

      服务员出去后,三人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等着齐梓。

      张导时不时地往门口望,又拿出手机,作出要拨电话的姿势,但最终也没有拨出去,他长叹一声,菜不能吃,酒总能喝吧,他给自己倒上一小杯白酒,干了下去。

      我开口:“张导......”

      廖遥打断我,对张导说:“是不是不来了?我们......”

      “等!我们等!”张导说:“我们就坐着等!”

      我明显感觉到张导有点生气,因此不敢开口,默默地缩回手,开始摘自己手上准备剥虾的一次性手套。

      两个小时内,服务员进来问了很多次,都被室内的低气压给逼退了回去。我挠了挠头,不知做何打算,也不知道齐梓是故意不来,还是真的路上堵车。

      一片死寂中,窸窸窣窣的塑料声响了起来,我扭头一看,只见廖遥这位勇士正在剥虾,他剥好后便讲虾放进我的碗里,若无其事地对张导说:“有点凉了,叫人热一下吧。”

      张导的酒量明显很好,喝了这么多,都没什么醉意,他从最开始的生气到现在有些落寞,他看了廖遥一眼,也带上手套,剥了一个虾,笑道:“是有些凉了。”

      气氛似乎开始升温,我开心地吃起了虾,廖遥让服务员把菜都上了,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我起身,对张导说:“张导,我晚上七点的飞机,现在要回酒店收拾东西了。”

      张导对我挥了挥手,我正欲出门,突然觉得肩膀一重,扭头一看,是廖遥把我的包挂在了我的肩上,他笑:“怎么这么没记性,在片场都忘了那么多次包了。”

      我突然觉得肩膀有千钧重,廖遥站起来,说:“一起走吧,我也要回酒店收拾东西。”

      张导点头:“你们去吧。”

      我正要问张导是不是一起走,廖遥推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说话。

      他一向是比我有眼力见的,也是照顾着我的,我闷闷地出了门,廖遥开车送我回了酒店。

      我们走在有一股霉味的酒店大堂,廖遥走在我前面,我看着他高高的,又有些清瘦的背影,听着他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突然就想到了“望月”的结局,那也是我们的最后一场戏。

      邓蒙蒙在得知高原车祸身亡后,照常上下班,终于在某一天,一个平常的下午,她问沈远想不想要她,一夜缠绵,第二天,她打开了煤气阀,坐在厨房里,缓缓地点了一根烟......

      爱恨情仇,付之一炬。

      到了三楼楼道口,廖遥转身对我摆手,他笑着说:“孟颜,再见了。”

      我心里堵得慌,往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们也就像电影里的邓蒙蒙和沈远一样,永远是平行的,割裂的。

      “嗯再见。”我迅速地转身,跑上楼,疯狂地开始收拾东西。

      拖着行李箱到酒店门口,我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三楼的方向。

      “滴!”一声汽车喇叭声响起。

      难道是......我压抑着喜悦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带着口罩的人正坐在驾驶位看着我。

      不知道是谁,但,不是廖遥。

      那人摘下口罩,简短地露了个脸,然后简短地对我说:“上车。”

      我惊道:“齐.....齐梓姐!”

      齐梓冷眼看着我,重复道:“上车。”

      谁能拒绝影后的邀请,我赶紧打开车门,本想让齐梓打开后备箱,让我放一下行李,但齐梓似乎是个不怎么好惹的人,我于是让我的行李箱跟我一起坐在了后座。

      车里很安静,突然,有一声打火机点火的脆响,齐梓点起了一根烟。

      由于想起了“望月”,我看着齐梓手上的那点火星,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前方道路也十分陌生,我战战兢兢地问道:“齐梓姐,我们这是去哪啊?”

      齐梓不理我,她一只手拿着一根细长的烟,另一只手虚虚的扶着方向盘。

      半晌后,她将车停在了路边,开始专心致志地抽烟。

      我松了一口气,乖巧地坐在原地,等着齐梓的吩咐。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靠在座椅上,微屈着手臂,慢慢地吸着烟。

      她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整个人被烟雾笼罩,凌厉又柔美的侧脸颓废而慵懒。

      等她吸完一根烟,才终于开口:“下车。”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梓再次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下车。”

      我看了一眼窗外,右边是一片荒地,左边是一条河流,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这也是为什么齐梓可以在路上停车这么久。

      下车了我去哪?现在六点了,我还要赶七点的飞机呢!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齐梓说。

      这人真是个疯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影后怎么了?影后就这么这么捉弄人?我愤愤地打开车门,费力地将行李箱扔出去,下了车。

      还没站稳,齐梓的车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

      我真是后悔小时候没有跟隔壁的李大婶学习骂街的技能,不然这会儿也不会一口气憋在心里,无法发泄,导致气出内伤。

      我凄惨地拖着箱子走了一截路,路上没有任何活物,更别提过路的车了。

      我拿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廖遥打个电话,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很遥远的远方,响声隐隐约约。

      我站在路边,心头一颤。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我呆呆地接起来:“喂?”

      “孟颜,你到机场了吗?”是廖遥的声音。

      “没有。”

      “哦。”廖遥说:“那你到哪了,酒店说你有个化妆包落下了,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吧......喂?孟颜,能听到我说话吗?”

      “哦.....能。”

      我挂了手机,坐在行李箱上,等廖遥来接我,眼睛看着很遥远的那个远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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