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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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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导笑着对我说:“齐梓不能演了,那就你上吧?”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上?我上哪?”
张导突然站起来,对着我郑重地鞠了一个躬:“孟颜,这部剧的女主就拜托你了。”接着,他又对周围几个中年演员鞠躬:“也拜托各位了!”
虽然我有些感动,并且这是第一部导演求着我演女主的戏,何其荣幸!
但我依旧半点都不想接这部戏,成名固然重要,但是生命更重要啊,万一我心志不坚,步了齐梓的后尘,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这部剧就算拍出来了,能不能播还是个问题呢!
我尴尬地一边笑一边让张导先坐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再说。
张导一坐下,就说:“孟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你外形条件不错,演戏也有灵气,这回你救我,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锦绣前途。”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大家吃饭吧。”一直坐我旁边闷不吭声的廖遥突然开口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廖遥,这次演的是戏里的沈远和高原两个角色。”
我???另一个原定的男演员也割腕了?还是导演经费不足?
但奇怪的是,除了我觉得很震惊,其余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们神态自若地跟廖遥打招呼,丝毫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廖遥看了我一眼,对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先不要说话,我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看全剧本。
刚想完,张导就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剧本给我,亲切地说:“这是你的剧本,你今晚读一下,时间紧迫,明天我们就开拍。”
我在一盘鲜红的小龙虾上方接过剧本,其他人都开始带上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剥虾,我赶紧将剧本丢在一边,也带手套加入了战斗。
廖遥在一旁轻笑了一声,他问我:“你不看看剧本?”
我嘴里咬着虾:“回去再看。”
廖遥点了点头,并且不动声色的抽出了一张纸巾,叠得平整,放在了我的碗筷旁边,然后又给我添上了一杯热茶。
出门在外还是靠朋友,我的心有点暖,正要表达谢意,廖遥却接起了电话。
虽然对方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知道,肯定是江美琳打来的。
只见廖遥面带笑容地接起了电话,说自己进组了,环境都不错之类的,后来他又看了我一眼,轻声说没有激情戏。
“拍的什么剧......”廖遥慢慢皱起眉头:“这个导演有交代,不能说的......好,我先挂了,晚安。”
我凑过去:“美琳姐啊?”
廖遥笑着点了点头:“她最近休假。”
“美琳姐她......”我问:“她这么早就睡了?”
廖遥夹了一颗花生米,说道:“她说要睡美容觉,最近比较辛苦。”
我想了想,撕下手套,给廖遥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菠菜,笑道:“来,廖遥哥,多吃点。”
廖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并且还吃得津津有味。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张导这时突然发话:“从明天起,希望大家不要带手机到片场来,实在是这部剧情况特殊,又出了齐梓这么一件事,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其他人都表示理解,我也只好点头。
饭毕,张导将我和廖遥留了下来,当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我疑惑地看着张导,示意他有话快说。
“这部戏,剧本你们看过吗?”张导明明没喝酒,脸有些红,他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希望你们可以将自己融入角色,如果拍出来达不到要求,我宁愿是不拍的。”说完,他顿了顿,又说:“当然,彻底地融入角色也有一定的风险,比如齐梓,但.....”他抬头看我:“孟颜,我相信你。”
我受宠若惊,本来临时赶鸭子上架,我心里就很没底,张导这么一说,我的压力就上来了,我就是这部戏的戏眼啊,要是女主角的演技都尴尬,那谁还会看这部戏呢。
好半天后,我开口道:“现在辞演还来得及吗?”
正在喝水的廖遥呛了一下,他咳了几声,对我说:“孟颜,你是个实诚人。”
“不行。”张导的表情很坚决:“廖遥就住你楼下,他戏龄比你多几年,晚上你们多探讨下剧本。”
哎,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晚上跟廖遥探讨剧本,我不要清白的吗?我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北京,那个刮大风的雨夜,我非要去拿什么快递!退件就退件嘛,拿它干嘛!
回到酒店后,我跟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在拍新戏,报了个平安。然后洗了个澡,躺上床,虔诚地以女主的视角看起了张导给我的新剧本。
这真的是一个关于绝望的故事,一个人的一生到底能够承受多少不幸呢?邓蒙蒙一定可以回答你。
以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饰演沈远和高原的是同一个人了,剧本中,高原和沈远长着一样的脸,邓蒙蒙见到高原的那一刻,就爱上了他。
这真是奇怪,她和沈远从小就认识,从高中时,十六岁开始,就住在一起,但她没有爱上沈远,却爱上了跟沈远长相一样的高原。
还是说......她其实是爱沈远的,因为......邓蒙蒙的父母,其实都是她自己设计害死的,沈远知道这一切,他们后来还联合一起杀了沈建国......
所以,她不能爱沈远,只能爱高原。
这下,我总算知道齐梓为什么要割腕了,这些看一看就无法呼吸的事,要将自己代入其中,真的是让我想跳楼。
我蒙上被子,打算先睡一觉,梦里却总在做噩梦,一晚上醒了无数次,第五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通过窗帘的边角照了进来,我索性起了床,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眼下的黑眼圈很严重,额头还冒出了一颗痘,于是换了身衣服,洗漱完后,拿出化妆包,仔细将脸上收拾妥帖,画了个美美的妆,看上起明艳又神采奕奕,这才出了门。
门一打开,廖遥正站在门口,走廊里灯光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有些瘦削的人影,我这才发现,比起上次见面,廖遥瘦了好多。他左手拿着一盒纯牛奶,嘴里咬着一根吸管,右手提了两袋油条和豆浆,见我出来,他将油条递给我,说:“走吧。”
我接过来,一边咬了一大口豆浆一边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等了十分钟吧。”廖遥说:“八点开工,现在才七点四十,我们十分钟就能走过去。”
我们并肩走在光线暧昧不明的走廊上,沉默地嚼着嘴里的油条,周围有个人走过来,看了我们一眼,我突然有些心虚,随后想到这座酒店住的都是我们剧组的人,于是也就放心地大踏步下楼了。
今天的这场戏,是之前齐梓没有拍完的,背景是中秋佳节那天,沈建国带着沈远来刘晓玲家中吃饭,彼时,邓蒙蒙已经死了父母,被刘晓玲收养,正读高二,与沈远同校。
沈建国喝多了,刘晓玲送沈建国回家,沈远故意摔断了腿,留在了邓蒙蒙的家里。
这是一场男女主独处的戏,而另一边,沈远早已给沈建国下了套,想要借刀杀人,只等刘晓玲去沈建国家,当那把刀。
第一个场景是邓蒙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例假来潮,她穿着睡裙走到客厅,将怀里脏了的床单丢在阳台的洗衣盆里,慢慢搓洗。
一到剧组,张导看着我,就开始皱眉,他叫来化妆组,将我脸上的妆都卸了,露出了深沉的黑眼圈,接着,化妆老师在我嘴上抹了些遮瑕,让我的嘴唇看起来毫无血色,煞是苍白,她又看了看我脸上的痘,于是点了点头,丢给我一件屁股沾了血的卡通蕾丝睡裙让我换上,我换上后,就见到了导演。
导演很满意我这幅憔悴的样子,但是他盯着我的胸看了看,皱眉道:“把内衣脱了吧。”
服装老师贴心地递过来一对胸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一切就绪后,我看着一马平川的胸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从卧室打开门,再走到阳台,这样短短的距离,我NG了十次。
张导的脸色渐渐的不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黑脸,他像是忍无可忍,走到我身边,问我:“昨晚看剧本了吗?”
“看......看了”我有些害怕。
“代入角色,让你代入角色,你怎么走出来跟在大街上逛街似的,首先,你来例假了,其次,你昨晚通过翻相册,知道了你的亲生母亲,跟你现在的养母,当年其实是一对同性的恋人,再次!”他指了指沙发上的廖遥:“还有一个你爱恨交织的男生,他一直看着你,你怎么走的这么......”他一时找不出形容词,只气的要冒火。
廖遥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将我拉到身后,对导演说:“慢慢来,孟颜还小。”
“还小!二十岁的人了还小?”张导吼了一句,整个剧组的氛围都变的沉默。他围着我和廖遥走了好几圈,然后对我说:“你,看着廖遥。”
“什么?”我问。
“你的对面,是你相爱却不能爱的人,找找感觉,给你们十分钟。”说完,张导就摔门而出。
其他人也识相地关了机器,站到了阳台聊天。
廖遥看我还在愣神,将我拉过来说:“看着我。”
我抖着身子对视过去。
“孟颜。”廖遥拍了拍我的背:“没事,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张导要求比较高,因为电影毕竟不是电视剧,你所有的表情都是要被放大的,每一帧都要完美,你知道吗?”
我自然是知道,我只是一下子从跑龙套的小角色到电影女主,演技有些捉襟见肘,再说了,上次拍“江山如此多娇”的时候,刘导还夸过我呢,一下子落差这么大,我心里有些堵。
“拍戏的时候,你告诉自己,你是爱我的,就像现在,我是爱你的,但是,不是我爱你,是沈远爱邓蒙蒙,同样,也不是你爱我,是邓蒙蒙爱沈远。”
我看着他棕色的眼睛,英气又文弱,矛盾的两种特质结合的很完美,他比我高半个头,此时双手搂着我的肩膀,认真又温柔地看着我,他手掌的温度通过肩膀好像慢慢地就传进了我的心里,我赶紧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
他又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心跳漏了半拍,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演员可真是个高危行业啊,廖遥这么一个有妇之夫,我是从来没想过跟他有什么的,现在却有些方寸大乱。
这时,张导突然夺门而出,我怀疑他一直在监视我们,他提了一袋饮料,给众人分完后,又给了我一瓶王老吉,对我说:“不好意思,刚刚有些激动。”
我自然是什么也不敢说,只小心地接过王老吉。
“这部剧不是偶像剧,也不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肥皂剧。”张导说:“我也不是说偶像剧就不好,只是,每个作品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或许是逗人们开心,或许是下饭,或许,我想拍一些有意义的剧,能引起个人,乃至社会反思的剧,孟颜,你懂我吗?”
说实话,我不懂,但我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张导慈爱地笑了笑,对我说:“你自己再领悟一下,比如对沈远,爱应该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想怎么捏碎他,一种畸形的爱,你们两人都是黑暗潮湿的下水道里长出来的两棵黑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自然还是只能点头。
导演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休息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开拍。”
我坐到沙发上,捏着吸管,反复摩挲着起了球的沙发布料,想象着我就住在这里,想象着,我真是就是邓蒙蒙。
五分钟后,一切就位,导演喊了句:“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