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奋斗史》乔迹

22、第二十二章：质问

　　甄瑶看着入口的方向，抿了抿嘴唇，低声回道：“没事，只是一只大猫撞了树了，不要担心。荆珠，你先扶小姐回去吧，等我解决了事情自己回去便可以了。”

　　见外面人不答，甄瑶又扬声喊了一句：“荆珠？”

　　荆珠忙不迭答道：“哎，知道了。”

　　再看身前立着的男人，身上的戾气已然极重，面色沉如汪洋，眼里皆是阴鸷。甄瑶只觉得那张平日里冷着也是绝色的脸，此刻令人不寒而栗。

　　阿唐不辞而别是为她，再次归来也是为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她。毕竟朝夕相处半载，便是坚冰也都融化了，为何她就这般没事人似的，撩拨完了便跑开，他真想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可真的有心吗？

　　他仿佛极力压抑着愤怒，甚至还有些怨意，一步跨至甄瑶身前，逼问道：“既答应我了，为何还要见他？”

　　甄瑶内心的小人儿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不是也不知道他今儿居然在你家？再说换药这事你也没拒绝，现在倒好，直接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

　　不过心里不爽归不爽，面上甄瑶还没那个胆子表现出来，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脚下的铺叠的鹅卵石块，尽力使自己显得真诚。

　　“陆侍卫该知道的，今日我本也不是特意去找他的，只是遇到了，想着这事总该有个了断，便见了。我不该耽误他的。”

　　她低着头，一派认错委屈的模样，陆白珏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依然不饰珠翠，不过一头青丝即使在暗处也能看出乌亮。阿唐总说最爱美人妆素，怕也是为了她。

　　听着她闷闷的声音，好一副低服做小的可怜样，只是狡猾如她，不知道她此刻又在打什么算盘。他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心里陡生不快。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了头，果然，那黑亮的眼眸中除了委屈，还有倔强与不甘。

　　他嗤了一声，反问道：“那你可真做了断了？”

　　甄瑶依然不敢与他对视，只尽力扭过了被钳住的脸，答道：“今日事急，王妃娘娘的药材耽误不起。这件事我只有心无力了。”

　　陆白珏打量着她的脸，两弯黛眉微蹙，一双水目含愁远眺，皓齿深陷樱唇，整个人倒显得坦然。半晌，他松开了她的下巴，负手转向一旁。

　　“你对他，当真不留半分情意了？”

　　这句话，他不知是为谁问的。

　　甄瑶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使手指甲深陷肉中感受到疼意才净了心神，缓缓道：

　　“陆侍卫，小姐大婚的前一天我喝醉了，现在想想，大抵是以为自己很痛苦。可是酒醒之后我才顿悟，我的爱太自私，我会让唐修竹失去职位，让母亲失去女儿，让小姐背上管教无方的骂名，让裘府为我蒙羞。

　　“我只觉前半生活的懵懵懂懂，活在别人的荫庇之下，现在，我不要那种活法了，我要保护我爱的人。”

　　陆白珏慢慢转过身，对她这番话还有些讶异，可她太真诚了，不见破绽。他早知她异于常人，只不知道她有这样周全的想法。

　　甄瑶见他沉默不语，只是脸上稍有松色，不似方才，才放心地继续道：“陆侍卫问我，是否还有半分情意，我只能答，有情如何，无情又能如何，我两个终究只是陌路人，我只求他此生平安顺遂，不再念挂我这负心人。”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拖了哽咽之意传过来，“菡儿，你骗他的对不对？”

　　甄瑶抬眼看过去，才发现唐修竹不知何时从一旁的小径走了过来，刚才那番话本不该说与他的，也不知被他听到了多少，霎时有些心虚。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唐修竹握住了她两只胳膊拉扯着，尽力想要把她晃醒一般，质问道：“苏菡，你怎么了？你决不是说这般话的人，难道真如老者所说，你失忆了吗？”

　　甄瑶心里一紧，那老者是谁，怎么会知道这般说辞？他本也是习武之人，按说心理素质不能太差，今日却见他恍惚虚弱，果然他的失常是有原因的么。

　　唐修竹突然目光一凛，两只大手覆上了甄瑶的脖颈，紧紧扼住了，恶狠狠道：“不，你不是苏菡！快说，你把我的菡儿藏到哪去了！？”

　　甄瑶尤在回味他话里的意思，没料到他这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挣扎了，只觉得疲乏，便闭上了双眸。倘若大家都知道她不是苏菡，她又该何去何从……

　　突然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再睁眼时，唐修竹已踉跄倚倒在树旁，自己只站着身前陆白珏。

　　料是他把唐修竹推开了，本想道声谢，只是张开嘴便觉气短，只能拼命咳嗽。

　　陆白珏本稍有平和的脸再起怒色，质问道：“为何不躲？”

　　阿唐身体不好，出手并不迅捷，她本可以躲开的，现在却只能红着眼眶捂着脖颈咳嗽，咳得让人心疼。

　　甄瑶又咳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答道：

　　“我……欠……他的。”

　　唐修竹突然软了神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我求求你，把菡儿还给我，把我的菡儿还给我好不好……”

　　甄瑶与陆白珏俱是被他的言行惊到了。

　　甄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偷偷观察陆白珏的神色，似乎还没有起疑，便松了一口气，上前欲扶起唐修竹。

　　陆白珏低低斥了一声：“不许扶他！”

　　甄瑶猛然定住，回头看他漠然立于月光下，有着不容置喙的王者之气，实在不似一个侍卫所能拥有的气质。

　　“站起来！”

　　这话是说给唐修竹的，只见他仍低头跪着，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没有气力。

　　这样高大的人，此刻这般低微，委实让她内疚。

　　后边几声轻微的衣服珮环摩擦在一起的簌簌声，定睛一瞧，才道是荆珠抚着裘璐雯过来了。

　　裘璐雯扫了站立各异的三人一眼，便走到唐修竹身前，温柔道了一声：“起来吧。”

　　她的话虽然没有陆白珏那般刚硬，还是软中带了一种韧劲，让唐修竹听了也不自觉照做了。

　　唐修竹黯然拱手道：“小姐，修竹给小姐请罪，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求小姐把从前的林苏菡还给修竹。”

　　裘璐雯挥了挥手，示意甄陆两人先出去。甄瑶不放心地想要过来搀着她，被她轻轻推了出去。

　　和陆白珏一前一后回到连廊里，才发现荆珠正提了灯笼凑着脑袋往里守着，原本跟着的小丫鬟也不见了，想是被打发走了。

　　想到裘璐雯今日身体不大爽利，问道：“怎么让小姐一个人进去了？”

　　荆珠委屈道：“我本来要跟过去的，拗不过小姐嘛。”又看了看冷面的侍卫和脸色有点黑的甄瑶，便磨磨蹭蹭往栈道里面走了一些避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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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孟笑薇干呕了半晌还没等来太医，见黎嘉懿的喜色不似刚才裘璐雯在时一般浓烈，心里有了几分计较，趁着黎嘉懿转头的功夫冷笑了一声，娇声道：“这屋里怪闷的，王爷，咱们出去走走吧。”

　　黎嘉懿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孟笑薇出了暖阁便往花园的方向走。花园再往东走些，便是倚泉阁了，棠芜院可在相反的方向。黎嘉懿怔怔放缓了脚步。

　　“已经叫了太医到棠芜院，还是早些回去等着吧。”

　　孟笑薇看出他的犹疑，勾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王爷，妾不想苦苦等着了嘛。听说花园有一株孔雀昙花要开了，妾还未曾见过呢，今夜求王爷赏个面子，陪妾去看看吧。”

　　黎嘉懿不忍扫了她的兴，便点头答应了。孟笑薇果然喜上眉梢，一路拉着他走到花园正中摆着的昙花前。

　　那花苞本还静静藏于绿叶花萼之间，立在枝头，见了两人过来竟颤颤巍巍动了起来，筒裙似的花托拢不住玉白花蕾，渐渐裂开来，丰腴的花瓣一瓣一瓣往外往外探出身子，留下金黄的蕊柱挺立在当中。

　　光影烛火之下，大朵白花玲珑晶莹，如白缎清绢，散发着阵阵清幽。

　　孟笑薇禁不住拍手称赞：“当真是昙花一现可倾城。”

　　黎嘉懿低低应了一声，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纯白无暇的花，又想到自己的妻，让自己难爱也难恨的妻。

　　“寂寂昙花半夜开 月下美人婀娜来。只可惜这般美景没等到一个真正的美人，不知王妃姐姐是否歇下了……”

　　黎嘉懿远远看了一眼倚泉阁的方向，黑漆漆似乎已经熄了灯火，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期待她为自己留一盏灯，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索性不愿面对自己的情绪，转身道：“回吧。”

　　孟笑薇却敛了笑容，静默着立了一会，神情有些严肃。

　　黎嘉懿不解其意，却因为突然的清净，听到了一些言语声。

　　娇软温声，若有似无，听起来倒有几分像裘璐雯。黎嘉懿心里拧了一下，甩了孟笑薇的手便要往连廊方向走。

　　孟笑薇假意拉住他，劝道：“王爷，兴许是听错了呢，不定是哪个不检点的小丫头，今天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日再教管家查吧。”

　　黎嘉懿沉着脸看了她一眼，仍自顾往前走了。孟笑薇睨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带了丝冷笑，快步带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