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奋斗史》乔迹

21、第二十一章：重逢

　　唐修竹回神粲然一笑，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走来的女孩。

　　他朝思暮想了两个多月的人正款款向自己走来。她依然那般腰肢袅娜似弱柳，粉腻酥融娇欲滴。

　　“菡儿。”

　　他如鲠在喉，待她快走至跟前才轻轻喊了一句，怕她随时会碎了一般，教人心疼。

　　甄瑶不敢去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眸，只低头应了一句：“唐侍卫。”

　　唐修竹一愣，她从来都叫他修哥哥的。

　　笑意有些凝固，试探性地开口道：“菡儿，你可是忘了什么？”

　　被人用这般深情的目光凝视着，饶是厚脸皮如甄瑶也受不了。

　　“我……”

　　“咳咳。”阿来干咳了两声，“苏菡姐姐，我无意打扰你们两个，只是咱们实在是有任务在身……”

　　甄瑶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惊慌道：“啊，快去快去。”

　　阿来连声应了，摸进了屋子，转身一看，甄瑶还呆立在外面，没有进来的意思。叹了口气，便照着师父的说法寻摸起了阿胶。

　　阿来一走，院里就只剩下她和唐修竹两人了。

　　甄瑶心里闪过一万种说辞，面对唐修竹脉脉的神色，都吞了下去。

　　唐修竹见她神色恍惚，只觉得思念成疾，如今见了药了，顿时心里便被填满了，箭步上去便搂住了她。一接近她，便有种从前衣服上熏了的梨木香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半年前，两人最快乐的时光。

　　甄瑶一时没料到他如此孟浪的举动，来不及思考就将他推了出去，只是没想到他如此高大伟岸的身躯，居然一推便退了几步，趔趄着差点摔倒。

　　甄瑶上前虚扶了一下，想到他身子不好，心里有些懊悔，道：“小女子惊惧，多有得罪，唐侍卫不要见怪。”

　　唐修竹被她推出去本就有些受伤，此刻听她言语间都尽是疏远，不免有些恼怒，只见了她那张干净的脸带着些惊慌懊悔，便是想说也说不出什么了。

　　甄瑶咬着嘴唇试探道：“我听陆侍卫和阿来的意思，你为我受罚了？”

　　唐修竹苦笑了一下，把眼神从甄瑶身上移开，
　　负手面向西厢的方向，远眺着天边扑棱的雁，道：“无妨，只是卸了些身外之物。”

　　甄瑶只瞧着他修身长立，明明矫壮的身姿此刻居然有些微微发抖，能让他这般习武之人如此虚弱的，想是不一般的惩罚了，心里正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再问时，便被拿好了阿胶的阿来推到了一旁。

　　阿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唐修竹，悄悄道：“苏菡姐姐，阿唐哥哥身子不好，精神……也有些恍惚。师父才嘱咐我一定不要让他见了你，怕他做了什么傻事。”

　　怪道他两个处了那么久，约好了要走却被甄瑶鸽了，这唐修竹还能想出失忆那般的说法，原来是精神受了打击。想到这，甄瑶几乎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更深了。

　　看着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映在院里苍翠的竹柏，飘飘晃晃，叫人忍不住想去抚落了他身上的落叶，抚落了那看不见的愁云。

　　半晌，甄瑶点点头，决断道：“那我们便赶快回去吧。”

　　又见阿来闻言摇了摇头，她有些疑惑，阿来才道：“他现在必是放不了你走的，你且等我一下。”

　　言罢便慢慢走到唐修竹身旁，凑到他耳边悉声说了几句，便见唐修竹脸上带了笑，期待问道：“真的么？”

　　只见阿来郑重点了点头，唐修竹便带了喜色，转身走向正堂，进门的一瞬间，回头看了眼甄瑶，她依旧婷婷立在院中杏树下，杏子坠弯了的枝条几乎要够着她的头顶。她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窈窕媚意。

　　他真想过去拥著她，告诉她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可他做不到了，因为他在她眼里看不到曾经的爱意了。

　　他不知那个女孩子曾经熊熊如火光的情意是如何变得如此寡淡的，也不知自己固执等了那么久的，是否终究错付了。

　　甄瑶看着他那转瞬即逝的回首，心里蓦然拧了一下，到底原身还是放不下么，亦或是她心中的涟漪作祟？

　　阿来牵了她的手，将呆愣楞的她带了出去。

　　唐修竹回屋开了窗，看那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出了视线，才长舒了一口气，闭目养了一会子精神，才离了宅院不知去向何方了。

　　大约谁都没想到，早已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在几人出神的空当，悄悄藏在了墙边。

　　——

　　等甄瑶与阿来一并再回到王府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甄瑶看了眼天色，便与阿来做了别，转身往暖阁方向去了。

　　待裘璐雯吃下了那保慈阿胶固元糕，晚膳间果然不似先前呕吐，反而因觉着饿了，比未怀孕前还多吃了些。

　　黎嘉懿见了也是大喜，随口便道了赏，果见了几个小丫鬟不一会儿就端了几个盖着红绒布的漆木描金木托盘。

　　先叫了裘璐雯猜那底下放了什么，裘璐雯见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忍了笑道猜不出。又问了底下几个姬妾，那几个也是识趣的，主母不道，她们便也都只笑着摇头。

　　黎嘉懿叫小丫鬟掀了红绒布，就见乌漆的木盘上一片莹莹润泽的绿光，仔细一瞧，才见是一个梯形锁式佩，锁的上端棱角分明，透雕了长方倭角锁环，底边是个圆润弧形，稍上些有一道弧形弦纹。锁的四角雕了如意云头纹，正面凸雕四个圆形开光，内书“百子呈祥”，字迹端正，笔锋苍劲。

　　甄瑶见那整件佩饰绿色艳丽，水头十足，翠意饱满，明澈神气，饶是她这样后世见了许多古代名饰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件实为宫廷翡翠饰品中的顶级珍品。

　　底下几个女人亦俱是惊呼了起来，见裘璐雯有些不解，黎嘉懿笑吟吟解释道：“这一件是先前太后赏了的，我本不欲收，只太后坚持，叫有了妻便赠了。我先前忙碌，一时竟忘了此事，还望王妃娘娘莫要见怪。”

　　裘璐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拿团扇轻掩了才道：“王爷此般心意，妾怎敢错怪了，还要多谢王爷。”

　　黎嘉懿倒真像了对裘璐雯敞开了心的样子，连这样名头的物件都送了出来。

　　婉夫人笑道：“娘娘这般福气泽厚，妾身几个从前，连听都不曾听过这件玉佩呢，如今王爷倒好，这一拿出来叫妾身几个瞧见便赠了，实在是叫妾身心里头酸酸吃味的了。”

　　黎嘉懿大手一挥道：“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几个。”便叫了丫鬟，后又进来几个丫鬟，随手的还有几件透雕荷凫翡翠镶件、雕双狮纹翠牌、翠雕蝠桃坠、花叶游环花篮翡翠步摇。虽不及刚才百子呈祥珍贵，也算是几件上上品了。

　　这几件是叫底下几个女人随意挑的，因孟笑薇先前势头最大，所以这番也是她先选了那件品相最佳的翡翠步摇，剩下三个才各自选了。

　　几人谢了恩便各自识趣的散了，只有一个孟笑薇，乐不可支戴了那只翡翠步摇，顾影自怜了起来。

　　甄瑶瞧她那副搔首弄姿待君采撷的样子，着实像了与主子讨食的哈巴狗，一时间不知该嘲还是该怜了。

　　孟笑薇正拿了只铜镜照着，突然有些难受状，竟俯身干呕了起来。尤珠连忙上前拿痰盂接了过去。

　　那阵势，分明是想昭告天下，她孟笑薇也有了!

　　果然见黎嘉懿关切地过去扶住了，不住地询问，眉梢的喜色也是不禁爬了上去。

　　再看裘璐雯，已是带了淡淡愁靥，碍于面子还是挂了分笑，只是这笑在甄瑶看来，掺了三分黄连。

　　黎嘉懿这边已经叫了管家去找郎中，再回头只嘱咐甄瑶荆珠两个好生把娘娘扶回去，不得怠慢，自己今晚便不过去了。

　　裘璐雯依然那般端庄矜持，笑了应着。荆珠甄瑶扶了她出来，她便只自若地向前走，半分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有一旁抚着甄荆二人知道，她几乎怏怏失了全身力气了。

　　荆珠待走出了暖阁不多远，便禁不住骂道：“贱货坯子，也配这般招摇!”

　　甄瑶捏了捏她的手臂，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她生出来的，再是个好的，也不过庶出，小姐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旁的，都不要理。”

　　裘璐雯静默着点了点头，只是神色在昏黑中不甚明朗。

　　三人并一个挑灯的小丫鬟正无话地走着，突然见前面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往这里走。

　　甄瑶正郁闷着，见这人见了王妃居然也不晓得让道，一时间差点骂了出来，就听那人低醇的嗓音隐隐带了丝情绪道：“林苏菡!”

　　甄瑶一愣，居然是陆白珏。只是他眼中的阴鸷和身上的戾气在昏黑之下也格外扎眼，甄瑶心里不禁紧了一下。

　　陆白珏上前向裘璐雯告了罪，等了她的同意便将甄瑶拉到廊道一旁的花园了。栈道旁生了几颗高树，身旁环绕了一片园圃，这倒成了一番与外相隔的小天地。

　　只这么晚了，他居然拉她来了这种地方，又带了怒意，怕不是为了下午那事向她兴师问罪来了。

　　甄瑶心里叫苦不迭，这地方虽在宅子正中，晚间也少有人至，他若是一怒之下把自己掐死了，等外面的人察觉，也便是晚了。

　　正瑟瑟慌慌等了他的质问，却不想他背对自己一直没了动静，突然便握着拳往身前的大树砸了一拳，砰的一声响后，大树叶子簌簌下落了一大片，在地上积起一层绿色地毯。

　　惹得外面荆珠惊呼了一声，叠声问道：“苏菡？陆侍卫？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