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ruoni

2、第二章

　　林昉上巴士寻了个边角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素描本。

　　他歪着头靠着窗户，手上的水笔挺随意的划拉着，打了个头发微翘的男孩侧脸草稿。

　　画上的男孩半斜着身和隔壁组的人聊着天，眉毛因为兴奋而挑起，本来就挺圆的眼睛被无意识的睁的更大，眼角乖巧的下滑了一个弧度，是个可爱又带着少年气的样子。

　　许谙从林昉身边路过。

　　“你在画顾楠？”

　　林昉点了点头。

　　“他身体比例和脸部比例挺好，就是有点吵。”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

　　“所以我刚刚吼了他……你能帮我道个歉吗？”

　　“你冷静一点，这要我怎么道啊……难道和他说你因为你吼他那件事很抱歉？”

　　林昉立即琢磨出了示弱的意思。

　　“……是我脑子刚刚有点抽，我换种方式吧。”

　　许谙神色微妙。

　　“你继续画吧，画好了发给我看看？”

　　“好。”

　　许谙跑到林芷萱旁边，刚刚的淡定瞬间无缝衔接成激动。

　　“我觉得，昉楠这对cp可能有点苗头。”

　　一路颠颠簸簸，终于到了军训基地。

　　林昉被巴士司机飙车上山路的不要命式车技晃的有点想吐，皱着眉拖箱子就在队伍最后低头死命的走，连排宿舍排到了谁都没在意。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和顾楠郭泽锐一间宿舍了。

　　林昉揉了揉脸。

　　只希望他们不要太吵……

　　军训的饭难吃的要死，饭黏成一团粘着绿色不明物体不说，还有种诡异的洗洁精味，林昉吃了一口就毫不犹豫的吐了出来，又用水漱了漱口然后就假装吃完了饭去泔水桶倒掉了。

　　剩下的选择自然就只有泡面了，林昉去小卖部直接屯了好几天的泡面量，只要是不辣的全部都来了一桶，尽管林昉在以前没有吃过也不乐意吃泡面，但是要他再去吃这基地里的食堂还不如让他去死。

　　林昉呼噜呼噜吃掉了泡面，被热汤暖的浑身暖洋洋的，忍不住靠着墙壁打盹，睡的香甜。但这可苦了一堆和他同一个宿舍的话痨，看林昉睡觉又不敢吵怕被打，话不敢大声讲隔着床又基本听不到，最后几个人坐一张床上围一圈用气声讲话活像围炉夜话，憋屈死了。

　　下午两点是军训的时间，太阳最烈的时候一众祖国的花朵在无遮无挡的操场上踏着正步，女生哀叹男生热碳，一个个休息的时候恨不得灌一整瓶水下去，但是碍于教官的阻止和担心等会没水喝所以还算克制。只有顾楠丝毫不惧，因为出汗量大抱着巨型水杯一阵吨吨吨，荣获水牛称号。

　　林昉坐在树荫下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边向大家嬉闹的那边看。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顾楠抬起头又灌下许多水，因为喝的急，几滴水珠从嘴角划下，顺着流到了脖颈，看着有点野。

　　因为视力好，林昉甚至可以看得见水珠在顾楠白的发亮的皮肤上闪着光。

　　可惜这对林昉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是平静的喝完了水就走回去继续踏正步。

　　晚上教官带他们去演习场打枪。

　　说是枪其实有点过了，只是有着枪的外壳枪的架势，子弹全部都是橡胶弹，不过由于是装在真正的枪上子弹打出去的力还是很大的。一众男生拿到枪就特别兴奋的在一边讨论，一班的女生大多比较彪悍，基本上打枪的原理都会，不会的找人问问也就懂了，所以也竟然是一片和平景象。

　　演习场有很多固定靶子和游动靶子，固定靶打到八环就可以过去打游动靶。张芷萱打头阵打了个九环赢得一片欢呼，不过毕竟原理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打个两三环甚至脱靶的也不在少数，教官都看不大下去了，在一旁直叹气。

　　林昉颠了颠枪的重量，抬手就来了一枪。

　　“九环。”

　　林昉后面的一群拿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林昉，男生这边大多都没上手摸过真枪，说的时候很兴奋实际上打出来的成绩一个个全蔫了。林昉后面的男生忍不住出声问道：“林昉你怎么做到看起来那么随意打出九环的啊？”

　　林昉回头看了看说话的男生。

　　好像叫杨承来着。

　　“初中的时候被许谙天天拉着去小摊子上打气球，那时候练出来的。”

　　林昉话音刚落，女生那边爆发出一阵惊叫。

　　“许谙十环！”

　　男生们惊悚的看向林昉，却发现林昉已经走远了。

　　直到晚上，教官才开始正式的额外训练。

　　一群小崽子大晚上都已经穿好睡衣准备开始愉悦的晚间宿舍夜宵唠嗑时间了，又被几声哨声叫到操场上。衣服没有来得及换只披了一件外套不说，很多人手上还拿着刚刚在用的东西，牙刷水杯毛巾衣架无所不有，也不知道是军训还是旅游，散漫的可以。

　　不少人还在哀嚎。

　　“我还在刷牙耶就被叫过来了。”

　　“我也是……我刚刚在接水接一半呢。”

　　教官扫了一眼还在下面小声嘀咕的学生们，常年军旅生活中成就的高人一等和年轻不禁使他深深皱起了眉毛，厉声喝道:“安静！”

　　学生们被教官的厉色一时震慑到，都噤了声。

　　“都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衣服也都穿清楚了，要穿不穿的披着像什么样子！”

　　又是一阵骚动才折腾妥当，看着一张张稚嫩面孔上的漫不经心，教官眉头上的褶皱越发深了，但却不发火，只是对着下面说。

　　“你们班上的最终会演是进行枪术动作表演。”

　　一句话才说完下面的人就站不住了，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男孩儿爱枪，自然个个跃跃欲试，女生也不是软柿子，觉得相当帅也就满意了，一时间讨论热烈的完全无视了教官。而顾楠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郭泽锐，两人心照不宣，都觉得好日子来了，竟然可以摸枪了。

　　“有对枪有所了解的吗？”

　　顾楠和郭泽锐猛地举手。

　　“你们去旁边的铁皮仓库里搬45把的k96去。”

　　两人被指使的毫无怨言，边走边晃的郭泽锐甚至哼了几句小调。

　　“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看来那k96就是那烈酒，把郭泽锐这只白面花蝴蝶都给迷倒了。

　　可搬完回来他俩就傻眼了，教官给全班一人一把k96，他们两个苦力却没发到，就站旁边干瞪眼。

　　“教官我们的枪呢？”顾楠犹豫着开口。

　　顾桶觉得目前事态还不明，说不定教官是忘了发给他们呢是吧。于是他故意抬起眼睛看向教官，眼里带上点水光，喘角据了个笑，企图营造出被教官遗忘的人群的愧疚感，然后快点发给他枪他好拆了研究。谁知道教官却并不吃他这一套，抬头无情的扫了一眼他俩挑明道:“只有四十把。”

　　顾梢:“啊....…？”

　　“你们没有，因为我们这边有过前科，热爱枪的几个你们的学长，拿到枪的当院就把枪拆了个七零八落，还丢了零部件导致那枪拼不回去了，那也是早就已经停产的老枪了，丢了零部件都没地方去换。”

　　“所以…….郭泽锐傻着总结。“我们不能拿到枪了是吗。”

　　“对，你们负责跟在我旁边辅导他们的动作。”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郭泽锐表情面如死灰。

　　有比拿不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更难受的事吗。

　　有，那就是看得见吃不着。

　　训练只是大概的安排了一下就因为太晚了而跟赶鸭一样被各赶回各宿舍，解散前教官还叮嘱了一遍卫生明天要检查和登分，如果低于八十五就罚跑圈。男生们充耳不闻，一心想着待会回去还能不能买到泡面吃个夜宵，一解散就开始飞跑。女生们集成一个个小团体慢慢的走回去，各自小声谈论着。林防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倒也乐得清闲，垂着眼落在人群后看着同学们熙熙攘攘的如潮水般散去，有种被隔绝的孤独和安心。

　　回到宿舍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泡面香，手快的人早穿着大裤衩和拖鞋端着个面碗坐在床位旁边及溜，宿舍贴在门口的条约明文规定不能在宿舍吃东西，然而现在谁也顾不上管那个，这么晚了孤身一人在外面端着泡面吃不是想被抓去罚站就是傻逼，况且几乎全宿舍的人都搁一起犯禁，要死一起死，倒也是谁也不怕谁。

　　果然泡面还是闻着香吃着没味儿怎么办.我好想加点辣椒面。＂董益阳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抱怨道，脸上的软肉却因为吃的过于快速而一抖一抖的。

　　“得了吧你一加辣椒面这就不是方便面了，这种闻着香吃着没味才是方便面的真谛啊！”吴柯坐在下铺吃面，听到董益阳的话抬头控诉，却因为太高了差点磕到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遭报应了吧。”董益阳一只手撇下泡面碗，跟魔杖施法似的把食指伸出来一提一指，身体跟着向前倾了一下，还给吴柯抛了个似是而非且充满嘲笑的媚眼。

　　“傻逼。”吴柯边晃头边翻了个白眼。

　　林昉坐在上铺看俩好哥们日常拌嘴以及下铺非常壮观的吃面景象，心情略微明朗了点，爬下梯子去洗漱。

　　虽然一个宿舍有一间卫生间在军训的时候已经算是相当高档的配置，但是扛不住男生营养好长得高，即使卫生间宽大进了两个人也便挤挤挨挨了林昉怕人挤人，只能皱着眉头看他们在里面刷牙洗脸，等他们边洗边闹完出来了才端着牙杯进去。卫生间的灯昏暗，林昉视力又不大好，忍不住半眯了眼以一种等同于睁眼瞎的状态刷牙，于是也就没注意到顾楠在他其后也进来洗脸。

　　顾楠因为本身的原因脚步轻的像猫，又因为还没有和林昉熟起来也就没和他打招呼，只是自己拿着毛巾打开了洗澡的水龙头然后坐在了洗手间的小板凳上，准备就着水洗脸。

　　林防不知道身后是顾楠，极强的警戒心和不安迫使他在听到顾楠打开水的那一瞬间就本能的往后退，结果因为之前用卫生间的人玩水玩的起劲，把卫生间地板弄的精湿而拖鞋抓地力不强，林昉脚一滑差点摔下去，好在临时撑住了洗脸台才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顾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以为林防知道他在后面，正全身放松着呢，这样猛然的动作反倒把顾楠吓了大跳，头一斜手一歪，水龙头巧之又巧的以抛物线的样式成功淋了顾楠和林昉满头湿。

　　林昉冷静下来后总算慢慢看清楚了自己面前是谁，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道歉还是先把水龙头撇开，硬生生思绪混乱的僵在了那里。顾楠也没料到这状况，既没理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又觉得林昉这姿势特别别扭，在那边愣愣的看着僵着的林好几眼。只有水龙头还在忠实的履行着职责在他俩中间诚诚恳恳的做个“哗啦哗啦＂洒水机，看着特别静中有动。

　　良久，他们两人一言难尽的对视了一眼，林昉抬手关掉了水龙头。

　　顾楠因为受水龙头的淋太久，早就全身都湿透了，看起来跟刚洗过澡似的，眉梢眼角都挂着水珠。他睫毛长，水珠就摇摇欲坠的附着在睫毛上，又被眨眼一下子甩掉。顾楠反应过来后大概是怕水流到眼睛里不舒服，半低下了头，头发温顺的贴着头皮，黄色的t恤黏糊糊的半贴着少年人的身体，让顾楠看起来像只湿漉漉的金毛，看着有点乖。

　　林低着头看他，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念头掐掉就听顾楠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声喷嚏，听起来像是受了凉。

　　刚刚顾楠虽然开的是热水，但是热水一停下来后和周围温差太大反倒更容易受冷。林防顾不上自己的衣服，草草的拧了拧就跑出去给顾楠和自己各拿了条干的浴巾，顾楠把自己裹紧，脸色稍微好了点。

　　“好点了吗？”
　　顾楠点点头，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水拧干，脸色有些白。

　　“没事，我先去换个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