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垒》老苦丁

7、第 7 章

　　南风在上海电视台探班采访谐星林贝贝的时候，始料未及地接到了顾清朝的来电。

　　这是南风第一次听到顾清朝用平心易气的语气同他讲话。

　　“我晚上要参加良音的派对，你来不来？”

　　南风乐得嘴都咧歪了，“来来来！”

　　“你在哪？我接你。”

　　“啊？你打错电话了？”

　　“……没有。”

　　“那你吃错药啦？”

　　“……”

　　晚上六点，一辆本田停在了上视门口。

　　南风对这辆本田再熟悉不过，他曾经尾随、偷拍过它的主人十余次，甚至曾在雨中被它狼狈追逐。可南风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般堂而皇之地坐在里面。

　　顾清朝用事实证明他没有打错电话，倒是真的有可能吃错了药！——甘愿冒险，来电视台门口接一个威胁过他的狗仔。

　　南风不明其究，他的屁股陷进牛皮座椅里，却如坐针毡。

　　顾清朝在后视镜中注意到南风一直在偷瞄自己，有些瑟缩。

　　当他转头看向南风的时候，南风立刻一脸警觉地转过头来瞪着他，那样子像极了发现险情的猫鼬。

　　这把顾清朝娱乐到了，他忆起两人更小的时候，每当自己生气，南风就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自己厌烦他。

　　二十年过去了，这个人依然没有什么长足的进步。

　　顾清朝低估了南风的耐受能力，他如一只皮糙肉厚的骆驼，很快适应两人之间干巴巴的诡异气氛，脑海里开始滴溜溜地盘算，在顾清朝身上上下乱瞟。

　　南风想象顾清朝要带他去阴森诡秘的城市角落，对他施以私刑；抑或诉求法律手段直接扣押审讯。他在夺取方向盘和束手就擒两厢抉择之中摇摆不定。

　　车子快要抵达良音的派对别墅时，南风不尴不尬地开了口：

　　“我没想到你是真要带我来。”

　　顾清朝乐了，终于在与南风的对垒中占据上风，这让他重新拾回了熟悉的气场。

　　他看也不看南风，压低了声线，故作漠然地说道：

　　“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要对我做点什么，毕竟我这么帅，还手无缚鸡之力。你晓得的，当狗仔也有不好，会知道很多明星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比如某顾姓小鲜肉镜头前衣冠楚楚，私生活淫/乱不堪，还生冷不忌，男女通吃。此等败类，我报记者第一时间赶赴前线予以揭露，带表广大吃瓜群众对其口诛笔伐，实乃当代娱乐圈肃清行者之表率……”

　　南风江堰决堤般地滔滔不绝，直把顾清朝气得气血上涌，猛打方向盘。

　　饱受摧残的轿车一头扎进人行道，停了下来。

　　“滚下去！”顾清朝扭过头来瞪着他喝道，恼羞成怒的脸儿气得通红。

　　南风知道自己的嘴真是贱透了，可他就是忍不住要欺负顾清朝，哪怕只能是在言语上。

　　他悻悻地下了车，顺着空无一人的人行道，向顾清朝驶离的方向徒步走去。

　　郊区别墅门前停了很多豪车，光鲜靓丽的贵宾娇客们从当中渐次走出来。

　　南风庆幸自己今日有采访任务，一身休闲西装，还喷了发胶。与其中的工作人员相比，不算特别失礼。

　　不过他还是被拦在了门外。

　　“我是顾清朝的助理。”南风试探性的说道。

　　南风没想到，安保人员听他这么一说便毫不怀疑地放他进门。他猜测或许是顾清朝提前告诉过安保，有他这么号人的缘故。

　　南风心里甜滋儿滋儿的，涌出了一丁点感动。

　　他把摄像头藏在胸前的暗兜，一路摸索着拍到了顾清朝的跟前。此时顾清朝正心不在焉地跟几个同事攀谈，只不过他的视线始终在会场中央的人身上摇来荡去。

　　会场中央，胡素衣挽着良音总裁的手，巧笑倩兮。

　　不得不说，身着上海短旗袍的胡素衣身段妖娆，姿容清丽。与身边年过半百、成熟精炼、气势逼人的良音搭配起来甚是相得益彰。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涌入一群带着工作证的传媒记者与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甫一进来就开始拍摄，持续不断的闪光灯把众宾客都晃傻了。

　　南风看到有这么多同行一起来抢生意，一时间有点反映不过来。

　　良音用两个酒杯互相敲打，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他向众人举起酒杯，说道：

　　“感谢诸位业内同僚，与各大媒体传媒工作者莅临寒舍，见证我——良音与胡素衣的订婚仪式！……”

　　原来这次派对是一场良音老板与胡素衣的秘密订婚宴，旨在送给胡素衣一个意外惊喜，并将他对其所有权昭示天下。

　　良音这一番陈词，让众人恍然大悟，顾不得惊讶，纷纷鼓掌。

　　宴会还没结束，就已经有记者埋头在手机上编撰临时稿件了，相信这则娱乐圈的大新闻今夜即可见报。

　　南风看见这些记者都来自业内龙头，新浪、腾讯、搜狐之流，这么大的新闻于他这个小小的天娱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南风的眼睛四下搜索着顾清朝的身影。他急于见到顾，他想看到顾清朝对胡素衣绝望、甚至愤恨，同时他又害怕见到顾清朝为了胡素衣而痛苦、哭泣。

　　人们终将忘记令自己快乐的人，却会永远记得那些令自己疼痛过的人。

　　最终南风在别墅旁边的林荫道上找到了顾清朝和他的本田。

　　顾清朝在驾驶室里呆愣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安静得异乎寻常。

　　南风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顾清朝丝毫没有留意到他，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南风支起身体凑近了瞅他，他的眼睛深沉如海底的渊洞，鼻间浑浊湿热的酒气缓缓喷吐在南风脸上。

　　顾清朝喝了不少。

　　南风突然没来由地恼怒，身体也跟着燥热难耐。

　　他攥着顾清朝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薅起来。顾清朝的脑袋无力地后仰，耷拉在座椅靠背上。

　　南风俯视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顾清朝，瞧你这点儿出息！人家就是业余消遣消遣你，你他/妈还当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