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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你怎么在这?”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包天宇喝了酒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手指着良子,平日里装模做样的涵养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他妈是我家,你算哪根葱?赶紧给我滚!”南风心想,酒壮怂人胆,诚不欺我。

      良子可能一辈子都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气得青筋都爆出来了,半天说不出话。

      南风有些担忧,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在心里默默揣度二人的关系。

      良子似要开骂,碍着南风在场,只得说:“你给我进来!”

      喝醉了的包天宇真没惯着他,站在门口大声喊:“你出来,老子不想跟你站在一个房子里!”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包天宇此时的情绪越发不稳定,歇斯底里得,说出来的话竟然带了点儿哭腔:“你那么瞧不起我,还来找我干嘛?缺爱了,来找我温存温存,出了这个门,你能想到我是谁?良总您以后别来了,您那么有钱,只要肯破费点儿,爱您的人排着长队,能绕地球八圈!您说的对,我就是个为了蝇头小利不择手段的底层人,为了能挤进您那个圈子,我费劲巴力地讨好,抱大腿,您鄙视我是应该的……”

      包天宇还没说完,良子一巴掌甩了过来。

      这一巴掌恐怕比打南风那一拳还要狠,包天宇明显被打蒙了,脸上露出了类似婴儿懵懂,早慧的表情。他呆呆地看了一眼南风,又看了一眼良子,搞不清楚状况。

      南风把包天宇揽在自己身后,他怒视着良子,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良子冷漠的面皮绷不住了,他咬牙切齿,粗鄙之言终于脱口而出:“操!我他妈是招谁惹谁了!我来你这里是寻个清净,不是来看你这副德行的!”

      “还有你!”良子矛头一转,直指南风。“我说过了,别再让我看见你!你当我开玩笑?这笔帐我一定找你算!”说着,良子就上来拽包天宇,被南风阻拦,良子没跟他客气,狠狠一脚踹到南风肚子上。

      惯力使得南风向后退去,后腰猛地撞上了楼梯扶手。南风努力挺起身子,艰难地吼道:“我操你妈!”

      回应他的是包天宇被掐拽发出的呜咽,以及铁门沉重的关闭声。

      这是第二次,良子把南风驱逐在外。比不敢打不敢骂不敢还手更可悲的是打不过骂不过更还不了手。无论门内是怎样一副光景,他都无能为力。

      南风坐在楼门前的台阶上,这时候,上海的茫茫夜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薄雾一般的细雪,雪花落在南风鼻尖上,随机消融,杳无痕迹。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坐了多久,坐到发顶落雪斑白,坐到臀腹裤管冰凉,坐到良子疾步从他身旁走过,在他身前站住,推了他一把。

      南风清醒过来,夜凉如水的石阶上,他抱着双臂弓着腰,竟然也能睡着。

      良子也无语了,他用关爱智障的神看着南风,“你跟包天宇什么关系?”

      这是良子第二次询问他跟某人的关系。

      南风皱着眉头打量他。良子依旧穿着那身居家服,外面随意的披了一件厚西装,没有扣扣子,似乎走得很是匆忙。

      南风心中有数,他不想在良子面前太过弱势,故意反问道:“你跟包总什么关系?”

      良子在风雪之中伫立,细瘦的腰杆挺得明显不够往日笔直,此刻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觉的攥拳,指尖在手心里缓缓碾动。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包天宇只是我的老板。”南风说着,朝手心里呼了一口气,两只手急促摩擦,像在钻木取火一般。“你看,像我这样,缩着肩膀跺着脚,摩拳擦掌的的样子,旁人一看,都知道我冷得厉害,可是这样做之后,我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良总,总是端着,你不难受吗?”

      “蝼蚁可以在恶劣的环境里偷生,而我们,通常有更多选择。”说完,他终于懒得再看南风一眼,径直进入道边的一辆宾利,扬长而去。

      如果上帝给他一次不计代价地痛扁一个人得机会,他一定会把良子锤进泥里。他想用拳头告诉良子,越低贱的生物,生命力越是顽强。在活着这件事情上,上帝没有亏待任何人。

      南风踮起脚,手指在门框上左右摸索,果不其然摸到了钥匙。

      他打开门,发现包天宇正四肢大张地匍匐在地上。屋子里如狂风扫过,一片狼藉。

      南风在他身前蹲下来,试图从他脸上窥见被始作俑者蹂躏后的蛛丝马迹。包天宇兴许是感觉到了南风的到来,他丝毫没有抬起头的意思,就着脸紧贴地板的姿势,大手一伸,就想够取茶几上的纸巾盒子。

      南风为包天宇这个心智不全的动作轻叹口气,灭绝人性地将包天宇几于得手的纸巾盒子挪开了一寸。

      包天宇的手,在空气中僵硬地抓挠了一会儿,竟像一个幼稚贪婪的童子刚刚痛失令其垂涎三尺的糖果。一只手演绎的哑剧在南风看来竟也悲情得很。

      南风将纸巾抽出来,一张、一张抛洒上包天宇楚楚可怜的挺翘后脑壳,包天宇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头。

      粘腻不已的人脸猛然登场,让南风一个趔趄,蹲不稳身形,跌坐在被地暖撩得火热的地砖上。

      包天宇脸上胡满了不知是鼻涕还是泪水,眼睛肿得好似蝙蝠成精,两颗眼袋表皮稀松地搁眼底下挂着,像□□坠着的两块糙皮。这个比喻在南风脑海里一闪而过,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他飞快抽出一张纸巾,粗鲁地揉搓包天宇那张鼻涕邋遢的俊脸,好似在籍此整治自己胆大包天的脑回路。

      包天宇摇头晃脑地想要摆脱南风,挺着被地砖压平了的半边脸,撕声怒骂:“南风,你还是人吗!这么折腾老领导!老子平日里是拖欠你工资了还是调戏你老婆了?你这么帮着姓良的!”

      面对老板的质疑,南风忍俊不禁地把纸巾怼到包天宇鼻子上,又措了一把。“老板,您这话从何说起? ”

      包天宇的脊椎带动昏昏沉沉的脑袋 “咯楞,咯楞” 向上抬起,无机质的大眼睛茫然若失地扫视南风,嘴里嗫嚅着:“你不帮我,你见死不救。”

      南风确实没觉察到包天宇会面临什么生命危险,许是良总当时穿得过于居家休闲,倒是让他对包天宇的非分之想昭然若揭。

      南风不知道怎么安慰丧到极点的前上司,只得老实交代:“那是因为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打不过他,所以只能避其锋芒。我不是一直蹲在门口呢嘛!”

      “你蹲,蹲在那里等着收尸啊!”包天宇说着,忍不住激动地打了个哭嗝,猫尿突然又从包藏在他眼角的深井里倾泻而出,滴答滴答地往地砖上掉。

      包天宇经营良久,人模狗样的社会精英形象今日终于毁于一旦,眼泪如泥浆猛兽,竟还打算恬不知耻地糟污大好青年的坚定立场。

      他可怜巴巴地对南风示敌以弱:“南风,你瞅瞅哥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哥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那姓良的衣冠禽兽,老子就是酒后乱性和这龟儿好了一次,他就食髓知味了,三天两头跑来要求我义务劳动,我受不了了,风子,我是直男啊!再这么搞下去我非得崩溃不可!”

      南风心里想,你包天宇要是个直男,那我也是直男,全世界的男人就都跟电线杆一样宁折不弯,笔直朝天。跟包天宇熟了,就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一丝不苟的衣装打扮也掩不住风骚味儿从骨子里往外冒,混合着低沉的语调荼毒误入领地的男男女女。

      南风已经把他里子面子都看透了,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要不是贱嗖嗖的撩闲,他能把你就地正法?什么时候富二代的喜好这么古怪了,连你这么个残花败柳都要强取豪夺?”

      联想到良子精致的小摸样,和行走在时尚尖端的穿着品味,不难猜测酒品奇差的包天宇当时是多么急不可待地往良子身上扑,如今惹了一身鸳鸯债在南风面前叫苦不迭,南风完全同情不起来,一句“活该”含在唇齿之间几次想要一吐为快。

      包天宇竟然还瞪起了他那双红肿发热的鹿眼,嘴里酒香四溢:“你,你怎么能这么诽谤自己的老板!你这个没良心的玩意!”

      南风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脖子,躲避包天宇嘴里喷射出来的无形杀气,一边提醒包天宇:“前老板,我已经把你开了,你忘记啦?”

      包天宇趴在地上,冷不丁使出三岁小孩求“买买买”时的惯用伎俩,一把捞过南风大腿死死抱住,一边哀嚎着:“风子,哥求你了,哥真的受不了了,良家一窝吸血鬼啊~上班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下班了还得拿□□供养着,这帮畜生在敲骨吸髓地折腾哥啊!”

      南风叹口气说道:“实在不行咱就退股,咬咬牙,违约金总能还上的。”

      “你知道个屁啊,我当初就是个愣头青,被良音的交涉团队忽悠得五迷三道,拟出来的合同跟卖身契似的我竟然也签了!这都快十年了,良音一直拿我当枪使,做了那么多损人利己的坏事,你要是我,你能忍吗?他的违约金跟良音的盈利挂钩,一年一年水涨船高。南风,哥要是借高利贷能填上这笔钱,天娱也早就摆脱良音了。”

      “当初我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你让我当狗仔,不也是一直把我当枪使么?”

      包天宇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眉头处宽阔,眉弓如高山丘陵,眉尾自然而然顺垂下来,如高山流水,在这张貌不惊人的脸上写下了正义凛然的一撇一捺,让他整个人颇具“人”气。

      此时他两条眉毛急火攻心地揪在一起,无比真诚地说道:“南风,你是一把枪,是我挣脱奴役奋起反击的武器,是我脱离苦海从新做人的法宝。风子,我卧薪尝胆了三年,才造出来你这么一杆枪,没了你,我就像手无寸铁的婴儿,这辈子都得活在良子和他爹的阴影里。”

      南风默不作声,包天宇更着急了,抱着南风歇斯底里地呻吟:“天眼不光是我,也是其他几家同样境遇的小公司一起支持才搞起来的,你知道这个计划里面倾注了多少人的希望?你一句搞对象了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跟我这扯什么蛋呐!”

      南风沉默了几秒,终于开了口,“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你榜上大款啦?能帮你还债了?”

      “不是”南风摇摇头,“他是顾清朝。”

      包天宇非常夸张地怔愣住,高耸的眉毛几欲飞起,下巴险些垂到地上,整张脸硬生生拉长了三分之一。

      南风本意是想营造不以为然的态度,此刻却情不自禁挺起胸膛,犹如雄鸡等待迎接朝阳。

      包天宇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呃~”,那声音奇妙得很,不知是吸气还是呼气。他终于不再执着于南风的大腿,两只手收了回来,捂住了脸颊。

      好半天,他才吐出几个字:“顾清朝竟然是GAY!”

      南风挺起的胸膛瘪了下去,“这不是重点吧。”

      “顾清朝竟然能看上你?!”

      南风扶额,吼道:“看上老子怎么了,老子这么风神俊朗!”

      包天宇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摸样,但是完全不影响他嘴巴自动嘲讽:“你可能是对‘风神俊朗’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你说吧,我对象是个艺人,还是良音的,你让我去给良音使绊子,你这不是毁人姻缘吗?”南风愤愤地说,“是人都不能干这事儿。而且这么多年,我已经给你挖了不少黑料,你都只是隐而不发,总说还不够,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包天宇不理他这茬,只是说:“我跟你说的顾清朝可能会跳槽,属实吧?”

      “……属实。”

      “那不就得了!”包天宇晃晃脑袋试图醒酒,平日里躲在人后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回来了一些。“你帮我把良音搬倒了,你小男朋友非但不会怨恨你,还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你这个小妖精,你信不信?”

      “我要是信了你的鬼,那我这小妖精就真是山炮成了精。顾清朝可是明确说过讨厌狗仔的。”

      “啧,真新鲜,也就吃瓜群众不讨厌狗仔,咱们让顾清朝也当一把吃瓜群众,让他既得利益,给他点甜头,你看他还能讨厌起来不。”包天宇在这场午夜谈心里找到了主题,他踉跄的站了起来,肿胀的眼睛被灯光刺激得眯缝起来,精明的视线向南风扫去。

      他拉了拉皱巴巴的衣摆,肩胛骨后仰着站在那里,一副没有骨头却要强撑起来的样子。“顾清朝现在很难吧,良音会放过消费他大好前程的机会,放他离去?如果顾清朝打算自立门户,良纯会傻到平添一位竞争对手吗?这些我估计你的小男朋友都想到了,他不是蠢人。我想他可能会做一些必要的交涉试图摆脱这个局面,但归根究底都是良纯一人独大,良音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直到现在都没传出关于此事的公关消息,顾清朝成事与否,可见一斑。”

      包天宇用他那混沌不清的浆糊脑子慢慢思忖,在南风面前踩起了步点,像是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练习行迹诡异的探戈,口齿不清地说道:“如果最后良纯不同意,顾清朝却要一意孤行,他面临的最好结局是被无期限雪藏。”

      南风一惊,顾清朝工作上的事情自然从来不会跟南风说,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在得知他想要跳槽以后,南风只设想过他离开良音以后会怎样,从来没想过如果他离不开良音,又会是什么光景。

      “就我的观察来看,良纯不会允许一个有残存价值的艺人带着情绪跳槽。南风,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他还有那份儿闲情逸致关心你是不是狗仔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南风牙齿磕绊,生生打了个冷战。他讷讷地说:“我想顾清朝一定已经为自己找好退路了。”

      “你也说了是‘你想’,就算他有退路,你能保证良纯那个老狐狸没有后招?而且他这只金丝鸟,恐怕也没有鸿鹄之志,想不到扳倒良音这座大山。”

      南风笑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心思笑包天宇,他真替包天宇脸热:“扳倒良音,就凭我们?”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梦想着良音倒台?”包天宇双手比了一个海纳百川。“聚水成海,聚沙成塔,你声称自己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南风最后也没给包天宇一个明确答复。包天宇这张乌鸦嘴就跟开了光一样,坏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发生的几率,经由他郑重其事地口述出来,十有八九都会成真。南风心里没底得很。

      第二天凌晨三点,#顾清朝惩治地铁恶霸#的新闻登上了热搜。沉寂了一个月,他的人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相关照片一经问世,就被网友疯狂转发,点击率瞬间破万。短短两个小时,原PO转发量已破千万。

      南风名为“天眼”的狗仔小组讨论群更是炸开了锅。

      “南哥,视频里张着大嘴一脸傻像的到底是不是你呀?”—可乐它妈

      “不是我”—风里叨

      “无双,你这么问老大能承认吗?你应该问,那个火冒三丈张牙舞爪的帅哥是不是老大? ”—世界第一狗仔

      南风叹了口气,这个视频的PO主小妹妹真是摄影鬼才,用最糟蹋人的仰视45°角,把身为配角的南风拍得要多丑有多丑。下巴肥大,鼻孔宽阔,眼睛几乎隐没在刘海与鼻梁之间,与地铁恶霸对峙叫骂时张开的血盆大口,俨然一副咆哮的河马模样。将不远处肤白貌美,细瘦高挑的顾清朝与其沉稳机智的行动力衬托得惊艳无比。

      南风逐渐抑郁。可转念一想,鲜花也需要绿叶陪衬的不是吗?他陪衬得还挺成功的。南风想开了,又情不自禁骄傲起来。

      他甚至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地给顾清朝发了很多撩骚的话,想暗示他上热搜自己其实居功至伟,然而所有的讯息都石沉大海,顾清朝没有回复一个字。

      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四小时之内,顾清朝即将第二次上热搜,与之前的“惩治地铁恶霸”并驾齐驱,并立在风云榜上居高不下,把清晨刚刚才在广大吃瓜群众心中树立了德艺双馨、智勇双全形象的顾清朝,彻底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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