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舒故笙

3、二、未许相逢时

　　赵惟尔就读于A大的历史系，今年刚上大三。
　　苏慎卿其人，是他们系的一段传奇，据说蝉联了整整七年的校草，硕博连读后留校成为了最年轻的教授。苏慎卿是研究唐史的，赵惟尔听过他的选修课，讲课中规中矩但专业性很强。赵惟尔更喜欢研究汉史的那个老教授的课，老教授姓齐，头发花白却精神很好，讲起课来从诗词歌赋扯到人生哲学，让人难过的是作业有点多，论文通过率有点低。
　　赵惟尔有意考齐教授的研究生，于是一有机会就在齐教授面前刷存在感。到现在上课抽问时，齐教授能够准确的喊出她的名字，“赵惟尔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小赵同学，平时忙不忙啊？课业压力重不重啊？”齐教授一边收拾着讲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赵惟尔刚把作业教给助教，闻言一愣，思忖着说：“还行。”齐教授点点头，继续说：“我这里有份兼职，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类似于家教，给一个孩子讲汉史。”赵惟尔看着齐教授，齐教授喝了口水说：”那个孩子跟你差不多大，据说是演员，好像叫沈柚，你们年轻人应该都认识。别人托到了我这里，我手上有个研究项目，带着你师哥师姐，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讲的内容也不用很专业，普及一下就成，。”
　　赵惟尔哪还听得见后面的话，听见“沈柚”两个字，脑子里就“嗡”得一片空白，等齐教授说完，脱口而出“可以的”。齐教授放下杯子，笑着看着她：“别答应那么快。报酬还没讲呢。一共七节课，总共七千，一次付清。不过时间地点都要由他来定，我跟他谈过了，讲课地方就在学校附近选，小孩子家家的，跑太远也不安心。时间的话，你们自己协调。这是他的联系方式。”齐教授说着，将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条递给她，补充说，“他应该会联系你的。自己多注意安全。”
　　“谢谢教授。”赵惟尔接过纸条，向教授道了谢。到了下午她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苏慎卿的讲座她更是听的心不在焉，好在林琳很大方的把笔记借给她抄。她一直拿着手机，总担心一个不经意便错过了电话，似是一场大梦在猝然间醒来。她将纸条在手指间反复翻折，刚准备拨出那串数字，却又快速的按下了删除键。再等等吧，万一不小心打扰到他了呢？她想着。
　　是十一月。天气渐凉，绿化树的叶子逐渐枯黄，落在人行道，还未来得及扫去，踩上去“咯沙”作响。赵惟尔玩心大起，思及自己是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此类行为太显智障，只能作罢。她拍了张人行道的照片，配了个极酸腐的文案发了朋友圈。她刷新了一下，林琳第一个给她点赞，接着便是林琳的电话对着她一通轰炸：“尔尔呀，你现在是不是汇文路上？向前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星言奶茶店，草莓奶盖要加珍珠。”
　　“叫爸爸。”赵惟尔说。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最后放弃了挣扎，节操丢的很彻底：“爸爸，他隔壁还有家巨好吃的炸鸡店，记得给我带一只全鸡，别忘了要番茄酱。”
　　赵惟尔心情大好，她每天和林琳关于谁是“爸爸”的问题斗智斗勇。林琳总是用她的名字占便宜，叫她“尔子”，美其名曰在她们老家，对亲近的人的叫法都是名字后面的最后一个字加上一个“子”。赵惟尔起初不信，在林琳的注视下上网搜，最后林琳得意洋洋，欠揍地说“尔子，你看爸爸没骗你吧”。
　　赵惟尔找到了那家奶茶店，发现门口排着老长的队，于是准备先去买炸鸡。炸鸡店里的人有些稀少，赵惟尔点好炸鸡后坐在一旁等餐。她刷着手机，隐隐听到附近有个又聒噪又熟悉的声音掺在店内播放的流行乐曲中。
　　“我就不发。”
　　“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摔一跤试试，我跟你讲，我现在受伤很严重，打着石膏住院呢。”
　　赵惟尔回头，看见左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背对着她，打着电话，抖着腿，右手还拿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听声音，语气虽然有些嗔怪，但心情应该极好。
　　赵惟尔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脚，白皙的脚掌上套着一双和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人”字拖。赵惟尔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名字，沈柚！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那个人转过头，表情有些微滞地看着赵惟尔。真的是沈柚！赵惟尔心里掀起千层浪，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和沈柚搭话的方案，却见沈柚浑身僵硬地转了回去，脚也不踩在椅子的横杠上了，坐得端端正正，顺便将鸡腿放回了餐盘里。他跟电话里的人换了种说话的语气，温温的，像极了他之前给一部电影的配音：“就先这样吧，你们忙。我没事。我不同意发微博。挂了。”
　　他重新拿起鸡腿，又心虚地朝赵惟尔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担心自己“高岭之花”的形象有没有毁于一旦。
　　赵惟尔见状，别过脸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博上有个话题叫“今天偶遇沈柚了吗”。走偶像路线的明星里，沈柚大概是被偶遇频率最高的。沈柚刚出道的时候，在镜头前不大爱说话，几乎全程绷着个脸，要多高冷有多高冷。后来拍摄沈柚的物料多了，粉丝才发现这个孩子有点“人来疯”，是个傻里傻气的话痨。偏生沈柚自己不自知，还对“高冷”这个人设很满意。粉丝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就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您的炸鸡好了。”服务员将袋子递给她。赵惟尔出了店门，回头透过玻璃窗看沈柚，里面的人似松了一口气，吃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