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心》西风四重奏

1、本少爷是……

　　也许他应该听从母亲的话的。当宋昭臣被逼到角落里时他这样想。“顺从您母亲一次吧，少爷，您兄长的事伤她太深了。”侍奉他多年的老仆在为他准备出行的衣物时这样劝告。他挺直了腰，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向族人交代最后的一些事情。“我会赢得胜利，向父亲证明我哥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他记得自己当时这样朗声说道，满心希望这成为事实。他反手抽出剑，利用惯性把它刺入离自己最近的怪物的脑壳——先人的墓穴充满宝藏，其中也蕴藏着无法估量的危险。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它们的数量。古代墓葬一般藏身于一片独立空间之中，充沛的灵气会孕育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奇异景致，而与之俱生的怪物会将自己藏在里面，不经打扰绝不出现。可是这次他们刚进入墓葬就迎上了一大群催生出神志的傀儡，态度与其说是急于保护主人的陵墓倒不如说是无法保护主人的气愤无奈。再然后就是他被冲散，只好独自面对一大群愤怒的怪物，以及还没有显露身形的激怒它们的人。
　　妙不可言。宋昭臣踏着狗头马的胸膛拔出剑，凌厉的剑光顺势逼退了另一只靠近的恶兽。他乘机回剑，利用这个机会休息一会儿。一个牛头人身的家伙从后面逼近过来，被他一掌震退。总的来说这些怪物并不强大，只是数量众多非常难缠。尤其是在气息混沌无法与生灵沟通的古代墓葬，就连大佬也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宋昭臣再次拔剑斩断一根不知怎么从地里冒出来的蹄子，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怕了。
　　“啊？就因为这个？我可是好意想来看看他们。嘤嘤嘤。”宋昭臣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雷的虎躯一震，差点没拿能稳手中的剑，被犀牛怪捅个对穿。这个声音夹在一众怪物的嚎叫声中实在听不真切，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说话的人是位男子。不过此刻也不是纠结雷人不雷人的时候。宋昭臣拉着犀牛怪的独角抡出去砸倒一片牛鬼蛇神，后退半步运足气力对着天空大声喊道：“在下陈昭宋，与友人失散陷于此处，道友可否出手相助？”
　　话音未落，一片青光扫过，宋昭臣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阵狂风卷起，不得已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洁白的空间与两个黑衣人大眼瞪小眼。
　　“……”良好的家教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宋昭臣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在哪他们是谁这种问题就不假思索地想要俯身一拜，却不知如何被一股力量托住没能拜下去。
　　“小心点，我们现在可是在万米高空之上，掉下去了我可不会再救你一次。”其中身量较小的人开口说。和之前那人留下的奇奇怪怪的印象不同，这个人是有点冷漠的女声，听上去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不好接近的样子。好吧，他本来只是想跟人家道个谢的，现在感觉怎么接话怎么奇怪……还有他现在居然在天上！可能是本体是兽族的原因，他一直很抵触修习飞天技能，要不然刚才也不会被逼得那么狼狈了。唉，伤心往事休要再提，他现在只希望那位嘤嘤公子可以发个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安啦姬姑娘！这位陈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实力强劲后生可畏，不会犯摔下云层这种低级失误的！不过话说回来，公子你是怎么进入这片空间的呢？我记得这里是御五家私有的试炼之地吧？”嘤公子不负众望地开口了。
　　宋昭臣心里一沉，这家伙看着虽不正经，心思却细。御五家仗着位高权重财势颇丰，在外树敌无数。嫡系子孙出行，无不小心谨慎畏惧惹祸上身，殃及亲族。这个墓葬尽管名义上为五家所独享，其间茫然万顷，远非人所能察。若有外界大能偶然起念要来此一游，五家皆是无可奈何故作不知的。眼下此二人未知敌友，如何能暴露身份？奈何对方功力高深，在那位公子发声前他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踪迹，自己的招式佩剑，也不知暴露了多少……等等，是他的错觉吗？嘤公子开口时他好像看到姬姑娘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生不过是刚入家族的门生，托了朋友才有机会随老爷少爷出门。倒是二位内力深厚，一定不是平凡之人，小生在此谢过，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这二人手腕奇特，另外四家中也从未听说有这样一对人物。如果是某家刚招的客卿，恐怕各家的力量又要开始斡旋。这等事他得赶紧禀报父亲。
　　“救命之恩倒不敢当，我看公子之前对付得游刃有余，只怕我们不来也能轻松脱身。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公子您也不是池中物啊。”姬姑娘语中似乎含有深意。
　　“姐姐言过了。陈某就算得以脱身也定然会付出代价狼狈不堪。姐姐这样称赞，倒显得像是在嘲讽小生了。”
　　女子觉得有趣似的笑了笑，想要说话却被同伴打断：“是啊是啊，小孩子夸多了不好。话说回来，陈公子的朋友半天没见到人也该着急了。姬姑娘，我们还是赶紧把小公子送回去吧？”
　　“说的也是。正好我们也有事在身，马上就将你放在入口附近不远送了。你的云能撑到那个时候吧……佘先生？”姬姑娘甜甜地说。虽然有宽大的黑袍遮盖，宋昭臣总感觉嘤公子似乎打了个寒战，之后就乖巧地不再出声。半柱香的时间后，宋昭臣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告别二人目送云朵离开，心中有点为嘤公子的安全担忧。
　　“你到哪里去了？所有人找你找了将近一天！”宋昭臣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堂妹抚虞。
　　“唉，这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你干嘛这样一脸凝重的样子？”
　　“这次试炼的情况复杂起来了……沈家三公子说有人看见了鬼师的护法出没，两位。”

　　傍晚时分。
　　互称为姬姑娘佘先生的两人此刻消掉了伪装安静地甚至称得上鬼鬼祟祟地走在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外面。在门口，他们很有默契地停下，默默对视了一眼，姬姑娘便抬脚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大门，佘先生则一下闪进屋里，大声喊道：“哈哈哈是我们！害怕了吗！”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炕，一个黑头发一个白头发的两位青年正盘腿坐在上面下棋，面对堪称爆炸性的干扰两个人几乎连头都没转，只是懒洋洋又落了一子：
　　“啊啊啊我下不下去了果然还是你们菜鸡互啄比较合适啊……”黑头发的人说。
　　“是啊我好怕真担心你们哪次任务回来真的失了智啊”白头发的人说。这时他听到了黑头发青年的抱怨，有点气愤地扔掉手里的黑子，转过身看蛇先生甩掉靴子飞速上炕：“怎么样？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有意思的事可多了，”姬姑娘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比方说，你想不想认识我们刚刚救下的一个年轻人，白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