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修仙录》蝴蝶的夏天

4、沧澜一水涧（三）

　　沧澜一水涧灵力醇厚，众人只觉有一股暖流在身上流动，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地舒适，季十寒带他们来到两间大院：“竹院为男舍，梨院为女舍，两人一间，房间已经分派好了，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换号衣服，半个时辰后，我带你们见院长。”
　　女舍毫无疑问，只有慕双九和韩金兰两名女子，自然是她们二人一间，而男舍这边就出了点问题，慕双九刚把行李收拾完就听见竹院的争斗声。
　　只见那个墓幽城的少年和紫桑薛氏的人剑指彼此，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
　　少年沉着脸：“道歉。”
　　薛烨衡讥笑道：“怎么，生气了，我哪里说错了？撞一下就起不来了，我看他就是个病秧子，废物，懦夫。你看，我说了这么多，他连还嘴都不敢，不是懦夫是什么，墓幽城出来的，能有几个好货色，小子，你想替他出头，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若不然，就给我跪下来磕个响头，说声大爷我错了，我就放过你。”
　　薛烨衡此举的确过分，可谁让这两个少年来自墓幽城，每年新生入学，墓幽城的人总会成为众矢之的，薛烨衡是紫桑薛氏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到处惹是生非，功利心又重。
　　少年的神色明显不太对劲，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薛烨衡身上，压根没注意，少年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薛烨衡不以为然，道：“臭小子，听不懂话是吧，要我给他道歉，除非你从我裆下爬过去。”
　　少年握紧拳头：“你再说一遍。”
　　薛烨衡嚣张道：“哟嗬，还是个硬骨头，那就看看你的剑是不是跟你的人一样硬。”
　　慕双九看这个薛烨衡不顺眼很久了，早些年她随阿爹去紫桑薛氏时，便亲眼看到薛烨衡对下人拳打脚踢，肆意欺辱他人的场景，没想到他非但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只是沧澜一水涧明文规定不得私下掐架，薛烨衡被罚是活该，这少年便太无辜了。
　　也罢，慕双九挤上前，站到两人中间，指着薛烨衡道：“薛烨衡，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人家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多年不见，你是真把那鞭子忘之脑后了。”
　　颜烨衡怎能忘记那一鞭子，当年慕双九看不过他欺打下人，硬要和他比武，他若输了就要和这些人道歉，那时家里的同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平心而论，薛烨衡在同龄人中当属佼佼者。
　　可慕双九的落吟也不是吃素的，没过几招，那鞭子便当着许多下人的面上了薛烨衡的脸，谁能想到，他生平第一次道歉竟是对着一帮下人，更丢脸的是，他在慕双九手底下连十招都没过就输了。
　　薛烨衡黑脸道：“慕双九，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给我滚开。”
　　慕双九也不肯退步：“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或者，你想再挨一鞭子。”
　　慕双九抽出落吟，场上局面一度陷入剑拔弩张的地步，说心里话，谁都不想在沧澜一水涧出手，只是面子下不去而已，好在慕云霆及时道：“阿九，还不把落吟收起来，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薛兄，你说呢？”
　　有人给梯子，薛烨衡自然要顺着下：“慕兄都这么说了，我岂能不给面子，都散了散了。”
　　慕双九抓起慕云霆的衣袖，道：“还是师兄好，对了，还没给你介绍，他是我师兄慕……云霆……”
　　慕双九话说一半，少年便转身扶起地上那人，那人的脸色比来时更苍白了，好似一阵风便能把他吹走，少年投去关切的眼神，那人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慕双九道：“又不理我，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聂千秋，方才，你没事吧？”
　　少年听若未闻。
　　慕双九放大了声音：“嘿，我好歹帮了你，你至少跟我说句话嘛，别不理人啊。”
　　少年：“……”
　　那人轻咳两声，道：“姑娘莫要见怪，千秋一向如此，墓幽城聂无修，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慕双九心想：“沧澜一水涧收的都是天赋异禀，根骨奇佳的学生，这个叫聂无修的人话没说两句便咳嗽不止，如何习剑。”
　　慕云霆把慕双九拉到身后：“聂公子，我家师妹不懂事，怕冲撞了公子，便不打扰了。”
　　聂无修颔首。
　　慕双九道：“师兄，我还有话跟他们说……你别拉我嘛……”
　　聂千秋见没了人，这才开口：“我会救你。”
　　聂无修垂下眼帘：“别为难自己，没人比我更清楚这病恹恹的身体了。”
　　慕云霆把慕双九拉到一个角落，抓住她的肩膀：“阿九，出门之前宗主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惹事，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尤其是墓幽城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有来往。”
　　慕双九像打了霜的茄子：“师兄你还说呢，我理人家，人家还不理我，还有啊师兄，你可不要变成阿爹他们那样的老古板，修仙问道本无对错，有谁规定只能修阳气不能修阴气了，沧澜一水涧存世近一千年都不计较阴气阳气，那些宗主就是挂不住面子。”
　　慕云霆急道：“你都是从哪儿听的歪理，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乱说。”
　　慕双九道：“我也是发发牢骚，不说这些了，师兄，半个时辰快到了，我们快过去吧，也不知道沧澜一水涧的院长是何模样，还有那个星尘阁，院长住的地方定然少不了灵器玉器，想想就兴奋。”
　　可当亲眼见到传闻中的星尘阁时，不少人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所谓的星尘阁，竟是一个较为精致的木屋，一个胖乎乎，有着花白长胡子，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者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拿着一只脆嫩多汁的大鸡腿在啃，还时不时地砸吧砸吧嘴，那表情别提多享受了，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神。
　　这一刻，季十寒仿佛听到头顶有乌鸦的叫声，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这么觉得，虽然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发生，可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不知道那些宗主若是见到沧澜一水涧的院长，还会不会把自家孩子送到这儿来。
　　季十寒正了正神，道：“纪老，今年的新生全部到齐了。”
　　纪老先是打了个嗝，又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方道：“小寒寒，我们不是都说好了，新生归你管，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啊，年轻人要多历练才能有出息，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应该享受天伦之乐，话说回来，你也赶紧找个媳妇，好生个大胖娃娃给我玩玩。”
　　纪老这番话把所有人劈得外焦里嫩，说好的高大伟岸，孔武有力的得道高人呢？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个膘肥体壮，不着边际，满手油腻的老头，这还是他们所知道的沧澜一水涧吗？
　　季十寒头上下来三条黑线，每次来新生，纪老都会把这些话说一遍：“纪老，我们是不是该回到正题了。”
　　纪老瞅了他一眼，道：“小寒寒真是无趣，多大的人了也不成家，想当年老头子我在你这个年纪，那是大把大把的女子追着我跑，可惜我把你教成修真强者，却未能教你如何讨得女孩子关心，岁月磨人，如今只能守着个小木屋了，唉……”
　　季十寒无奈道：“纪老，您的风流韵事我都听了不下一百遍了，不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追着您把沧澜一水涧跑了个遍。”
　　纪老尴尬的捋了捋胡子：“臭小子，就知道拆我的台，那也比你强，你就整天守着把剑孤独终老吧，咳咳，老头子对你们这些小娃娃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你们就归小寒寒管教了，小寒寒在教学方面很有一套，你们要好好学，没什么事就别来吵我，我很忙的。”
　　都说老来童老来童，纪老便是了，一大把年纪还不肯安分，逮着个人就拿过去来说事，不过他有一点说的不错，季十寒在教学方面的确是……很有一套。
　　沧澜一水涧谁人不知季十寒‘笑面虎’的称号，每每新生入学，总会有几个小姑娘被季十寒的长相所吸引，以为面目俊朗，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温文尔雅是不错，可谁知越温文尔雅的人，整治起学生便越不手软，原本沧澜一水涧的规章是谁犯了一千三百条，只需把犯的这条写上一百遍即可，可自从季十寒当上长老后，世道就变了。
　　于是慕双九便迎来了她人生的第一个噩梦：
　　课业没有完成，抄写一千三百条一遍；
　　上课传纸条，抄写一千三百条一遍：
　　上课开小差，抄写一千三百条一遍；
　　扰乱课堂秩序，抄写一千三百条一遍；
　　……抄写一千三百条一遍。
　　诸如此类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季十寒竟让聂千秋来监督她一字不落的写完，最后便形成了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