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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长恨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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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言刚起来就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一看才发现他许久没清扫的院子已经叫人给扫洒干净了,见他出来忙打了温水送来给他擦脸。
“老爷赎罪,小的没能为老爷做好膳食。”大的一言不合就跪了下来请罪,小的也忙忙跟着跪
不等景言解释,外头门就被敲响,只得让他去开门,是吴大夫两口子
“吴兄,嫂子”景言先行礼
“我昨天听…我家这口子说了,你们两个买仆从也不跟我说一声,那个胖子惯会欺上瞒下弄些不干不净的人过来唬人,上次田家就是从他那儿买了个仆从先是拖累了三五仆从染了疾,后头赔礼道歉送去个风尘女子,闹的整个田家鸡犬不宁,要不是他有关系怕是早就曝尸街头了”吴夫人叭叭一顿说
看了这两不像是那不干净的地方出来的,随后才叫人把东西拿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准备,春果,去把偏房给收拾下,春苗去给他们洗干净,春花去给严先生把膳食拿来”
“如此多谢嫂夫人了”
“没事瞎客气”
送走了吴家夫妇,景言才想起来,拿出一吊铜钱来“你去张家米铺买些米面来,然后再去一趟田家文房,催一下我订的货。”
“好的老爷”大的接了铜钱就准备出去,小的想跟着却被留下了
“叫先生”
“是的,先生”大的安抚好小的,自己就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景言坐在躺椅上看着不远处打量自己的小东西也不客气“小东西,去把那本书拿来。”
“好的先生”
景言将将翻了两页门就被敲响了
门打开是个抱着书的少年,先是施了一礼“先生,我来还书”
“嗯”景言应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先生,下册我拿走了,过几日再来还您,这和我娘做的馒头,我给您放灶上了,您记得吃。”少年把一个布包放下自顾自讲道,明显已经是习惯了
“诶?这孩子是?”少年一转身发现不远处蹲着个孩子
景言视线才从书上移开些许“买的”
“阿?”陈黎直接就傻眼了,就算是买的也不至于买个这点大的吧?这能干啥阿?扫个地还没扫帚高
“哥哥”小东西朝着门外一路跑去,门外另外一人拿了满身的东西
“他是?”陈黎已经有点懵了,他才几天没过来先生家里就多了两个人?
“买的”
“……”先生糊涂阿,有什么活是他这个学生不能帮忙做的?
四目相对,门口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里面的一脸痛首疾心
不管他们是什么情况,看完最后一行字起身“我出去一趟,你们今夜住偏房。”
“谢谢先生”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两个身影迎上来“先生,您回来了。”
“嗯”
“您用饭了吗?”
“还未”
“我一直温着饭食等着您,去把碗筷摆好”小只颠颠一路跑飞快
“你叫什么?”景言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奴贱名周安,奴弟弟明唤周宁”周安打着灯笼低声讲道
“嗯”
景言看着桌上的几个菜,端起碗拨了大半的米饭放回了大碗,回头看着旁边站着的兄弟两个“用饭了么?”
“先生未食,不敢冒犯。”
景言轻抬了抬眼皮没再讲话,吃完放下碗筷,起身离开
只一会门又被敲响,是个要求帮忙写信的,景言虽是不悦,也是将完工的书信递给他。
那人留下几枚铜钱便匆匆离开,将铜钱收起,转身就要回卧房,徒留两兄弟站在原地,周宁拉拉哥哥的衣裳“哥哥…”
景言走了两步停下来“做饭的时候,连你们的饭食一并做出来。”
“多谢先生”
“谢谢先生”
时间就这么过这,眼看着夏日就结束了,这日下午景言再次准备出门喝酒,看见学着哥哥模样扫地的周宁,突然来了逗他的兴致“小东西,过来”
周宁也不怕他,哒哒哒就跑过来仰头看着他脆生生叫道“先生。”
“几岁了?”
“五岁”
“想不想跟我出去玩儿?”景言蹲下身轻声道
“想”周宁眼睛都亮了,哥哥平时都不让他出去玩儿的
“去和哥哥说一声儿,我在门口等你。”
过了好一会周宁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先生!!”
“走吧”
周宁跑两步主动牵上他手,景言只看了一眼,却未言语。新奇的看着街上的人,路过糖葫芦摊子的时候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周宁握着糖葫芦开心的更厉害了举起来递给他“先生吃”
“我不喜酸,你吃吧。”景言揉揉他脑袋笑而不语
进了酒馆除了自己常点的,不忘让店家给周宁端了一小碟米糕,自己则是一碟煮好的盐水豆子。
酒馆里说书人抑扬顿挫讲着不知多少年前的老故事,周宁这点儿大的孩子哪儿见过这儿,逐渐听的入了神
一壶酒喝完,景言起身去柜台结账,掌柜指着周宁问“严先生,这是你家的孩子?”
“算是吧”景言回头看了一眼还听的入神的周宁点点头
“小东西,走了”
看着没吃完的米糕皱起小眉头,一旁的小二麻溜儿的给他拿油纸包起来,周宁把米糕装起来,跑两步追上景言“先生,他讲的故事真好听。”
“还行吧”
回去路上总绕不过吴大夫的医馆,吴大夫招呼一声“恭俭,进来坐坐?”
“你喝酒怎么还带着孩子?马上就要入秋了,你再如此胡来,休怪我下次不客气了。”吴大夫递给周宁一小把花生
“我只是喝酒,并不贪酒,二者并不相通。”景言冷静的辩解
“恭俭,秋天要来了,这几年一到冬天我都担心你熬不过来,我不想失去我的朋友,听我一句劝,少饮些酒。”
景言看了他半晌点点头“我会的。”
“你不要诓我”吴大夫一副怀疑的目光的看着他
“不会”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宁紧紧攥着他的手,看见灯笼和执灯笼的人顿时欢悦起来了“哥哥~”
“先生”周安先是过来问了好,才拉住弟弟的手
“嗯”
周宁献宝一样拿出一样样的东西,景言给买的糖葫芦个米糕、吴大夫给的花生摆在不大的桌子上,亮晶晶的给他讲今天在酒馆遇见的事儿,还有抑扬顿挫的说书
周安静静的听他讲今天的所见所闻,思绪不由得回到景言身上,这人性格古怪,按道理讲应不讨喜才是,可偏偏周遭乡邻不说恭敬,却都愿给他几分薄面,真是个怪人。
入秋后,秋雨连绵,景言打着伞从外头回来,周安赶紧上前接过东西又送上干净的衣裳。
换了衣裳出来递给他一张银票“米铺的伙计稍后来送米面,余下留做家用。”
“是”
景言转身回了卧房和衣躺下,睡醒之后只觉得头痛难耐,刚起身就听外头传来周安的声音“先生,吴老爷来了”
“让他进来”
吴大夫背着个药箱,敲了两声门“恭俭,我进来了”
一见他吴大夫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我还说你这酒鬼怎么连着几日没去喝酒,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几日吧”景言思索片刻答道
“前几日?”吴大夫看向一旁的周安“难不成这几日你竟一点觉察都没有?”
周安低头不语,周宁躲在哥哥身后不敢说话
“我真是服了,你这跟你自己住又有什么区别?这仆从买回来,留着供吗?你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吴大夫简直不能理解
吴大夫嘱咐一番得到保证后才离开之后,周安直直的跪倒在他跟前“还请先生责罚。”
“我并无责怪之意,若你觉得自己有过,且去旁处,我要歇下了。”
周宁煎了药待他用完,便在旁跪着伺候,应是用了药加上身体不爽利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周宁忙忙奉上洗漱和清粥小菜“先生请用。”
“嗯”也确实是不舒服,用了饭食后,接着睡
“哥哥”周宁蹑手蹑脚跑进来
“怎么了?”周安对上弟弟倒是难得的温柔
“外头有人说要找先生”周安闻言顿时警戒起来,街坊乡邻不会说找人,基本都是说事。
“你怎么说?”
“我说先生歇下了”
兄弟俩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的落地声,此时天已经黑了,周安把弟弟推进屋里,“藏好,我去看看”
迅速看了一圈后赶回主屋,找了一圈才见周宁躲在景言的床底下,听见他的声音才爬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个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景言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握拳抵住嘴咳嗽了两声,周安从里面出来给他披上件衣裳
“家中米面可有受潮?”景言问
“未曾,都已处置妥当”周安低眉顺眼的答道
“下午你带阿宁抽空去一趟陈家的成衣铺”
“是”
吴大夫下午夹着药箱过来给他诊脉“这雨下的没完没了了,听说这粮食都在地里要么泡霉要么发芽了,看来这天下恐有大变,不然这老天怎么能下这么久?”
“这还是得看老天爷”景言答道
“你最近有时间就买些粮食放家里,万一真有什么也有个照应,还有就是我再给你送些药材之类来,你照着我写的方子吃。我父亲来信说这月月底来接我们去江洲,你同我们一起走可好,不必担心不便,若你已有主意的话,我托了人每月给你诊两次脉,但是最好你还是同我们一起离开的好。”
景言安静的听他讲完才开口“子予,你是知道我的”
“我知你心思,若你改变主意,给我来信我亲自来接你。”
“好”
两人聊了又许久,景言婉拒了吴大夫要给他送侍卫的要求,送他先是到了门前,又恐他日再见不知何时又送到了巷口、沿街,吴大夫也不禁红了眼眶“恭俭,早些回去歇息,你要保重自己,我到了江洲再给你来信”
“等你来信,我就送到此处,他日再见定痛饮百杯”
“好”
周安看着手上的包袱,原来这衣裳是给他们的吗?周宁年纪小得了新衣裳开心的很,又蹦又跳“哥哥,先生对我们好好阿~”
“嗯”
周宁一路跑进去,又小心的退出来“先生睡觉觉了”
周安知道他睡的沉,却还是放轻了脚步去检查一番,确定没有起热才离开,做好饭食后端过来轻轻唤道
“先生,用饭了”
“不了,你下去吧”景言阖着眼一动不动回答
“先生不可,长此以往怕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您用些吧。”周安捧着着饭食劝道
即便吃也只是吃了两口便继续睡去了,哪怕是周安都有些担心他,如此以往这人怎么扛得住?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后面几日周安明显比之前更上心了,
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周安有时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直到几日后一个大夫拿着吴大夫的手信上门
“先生怎么称呼?”虽然有吴大夫的手信以及景言也同意放他进来,周安还是有些不放心
“严”新来的严大夫寡言少语,由于人已经睡去,只得隔着帷幔诊脉,诊脉结束又开了些药膳的方子
“搭配吴生的药一起会更好些”严大夫诊脉结束后就离开
随着下了一月多的雨慢慢停了下来,景言的病也逐渐好了起来,至少人是精神了许多,期间街坊邻里也有过来看望,更多的还是周宁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讲自己听到的事情
陈黎从外求学回来就听说了这一茬,来不及放下东西就跑了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一同求学的同窗。
一路嚷嚷的跑进来,景言正在后院看着周安翻土,看看能不能种些什么成长期短的小菜方便日常食用。
刚到书房,周宁乐颠颠的帮着在椅子上放上软垫,陈黎三人先是行了后备礼随后才落座,景言拍拍周宁“叫周安煮茶拿来”
“好的先生”小孩子腿脚利索跑的飞快
“可是有事?”景言率先开口
“学生听闻先生染疾特来相看,来的匆忙未曾给先生带礼还请先生赎罪”陈黎就要上前
“免了,近来如何?”景言摆摆手表示没事
“学生寻到一册残书,虽文字缺失大半,但却是一本顶好的书籍”陈黎小心翼翼的把书递上去
景言随手翻了两页就放在一旁了“此书成书时间已久,可看不可学,做参考即可。”
此言一出不仅是陈黎就连那两个同窗都惊到了,这书他们看过却不敢外传,若能参透这书中奥妙,何愁前途?这人只是翻了两页却道此书不可学
周宁乖巧的呆在景言旁边,周安则是从旁添茶倒水
“还请先生指点”陈黎一拱手恭敬的讲道
“既然叫我一声先生,就给你讲两句罢。”景言把书还给他押了一口茶水讲道
“这兵法呢,讲究的无非是四个字,天、地、将、法,而这天,讲的是昼夜、晴雨、寒冷、炎热等季节天候,地呢,讲的是路途的远或近,地势的险峻或平坦,战地的宽广或狭窄,地形的有利或有害。此书成书年限不详,而这地势地形,每年都是大不相同的,若是照搬只会害了自己。”
“这地势地形来讲就大了,简言概之就是,刮风下雨人行兽走万物生长皆可改变地势地形,所以不可以今人之见,猜古人之所想。凡用兵者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这天时不如地利,地利又不如人和,比三者皆备,真是想输都难”讲道此处景言顿了下,周安回神赶紧续上茶水
景言饮茶之后顿了顿才继续讲道“所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又细细解释了一番,景言的眉眼之间也不免露出了疲惫之色,而这几人正是听的聚精会神之处。
“诸位,我家先生本就病体未愈,我知晓诸位正是兴处,但我为先生家仆……”
陈黎一拱手“是学生考虑不周,学生过几日再来探望先生”
“嗯,宁儿你去将我前几日收到的书拿来给他们”景言捏捏眉心应声道
周宁人虽小,记忆力确是极好的,踮脚取下来一册书送到陈黎手上
“看此书也是一样,不必问我”景言摆摆手已是有了逐客的意思。
周安扶他起身才发觉,这人看着还行,实则清瘦的很,等到了卧房帮着他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