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怀狸

9、公主X内侍

　　合璧最终与赵洪章相顾无言，她很快垂首行礼告退。

　　合璧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在必要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她。

　　其实她一生下来，就不停地被抛弃。

　　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孩，被母亲抛弃。

　　读书的时候因为太过愚钝，被夫子抛弃。

　　及笄的时候因为国情不虞，被父王抛弃。

　　合璧回首望着夜色之中辉煌如旧的楚宫，夜风微微拂起她的衣摆，她面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以一种极其平淡的心情去觐见她的父王。

　　楚王身着帝王之服，高坐堂上，见到合璧时，苍老的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慈祥的笑容。

　　合璧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愧疚，难过，还有隐藏的坚决。

　　她心里都明白，因此像往常一样对着父王行礼，低声道：“合璧见过父王。”

　　楚王咳嗽一声，用手帕捂住了嘴角，“合璧，快起来。父王不是跟你说过，咱们父女两人私下里，不需要那么多的礼节。”

　　合璧起身，如玉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父王先是大楚的王，再是女儿的父亲，礼数不可废。”

　　楚王闻言，咳嗽止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合璧，你是在怨父王吗？”

　　楚王站起身来，往日伟岸的身子已经有些佝偻，他走到合璧面前，合璧才陡然发现，她记忆里高大伟岸的父王，此刻已经苍老的不像话。

　　楚王望着女儿美丽的面庞，叹息道：“自开春起，大楚边关连败三次，退到玉马关，这是大楚的命脉，已经不能再退了，楚国已经不复往昔盛况，如今只有和赵国联手，才能这镇压狼子野心的邻国，合璧，你可知道，倘若不是逼不得已，父王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合璧在他的目光下，渐渐低下了头。

　　“你身为王女，食君之禄，受百姓供养，如今楚国有难，别说是父王的亲女儿，便是父王自己，也可以舍出去，你明白吗？”

　　合璧慢慢仰首，玉手紧握，她眼里渐渐起了重影，低声说道：“合璧明白。”

　　她又慢慢说道：“只是女儿想，要是父王当初少疼女儿一些就好了。”

　　“人总是贪心的，得了一样又想要另一样，但如果从来没有过，兴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楚王愣住了，明明预先想过所有的劝说之词，他还怕合璧会哭会闹，可是她非但没哭没闹，还极其平和地告诉他，她只希望自己当初少疼她一些。

　　楚王顿时心如刀绞。

　　合璧没有再看她的父王，她只是端庄地行礼，然后轻轻道：“父王，合璧告退。”

　　楚王自然明白合璧的意思。

　　她同意了。

　　代价却是往日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