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月》世间传

6、方家小姐

　　有了坐骑这赶路的速度就快了不少，估摸着还需三日就能到曲阳。因着初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为了不在野外过夜，陈品贤每天都得掐着时间保证落日前能赶到下个城镇。

　　今天运气似乎有点背，早晨路过一个村子，向田里的老伯问了路，哪知道这老头看着健壮，东南西北却不分的，这不，瞧把她带到不知是哪个山沟沟里了。

　　又有午间休息时，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条毒蛇把马儿给咬死了，气得她连害怕都不顾，当场将蛇一刀两断，就差没给它做成蛇羹。看这情形，她今天是不得不在外面过夜了。

　　所幸在天黑前找到一所废弃的寺庙，不过像这种废弃寺庙在话本里不是都会发生些什么诡异的事情吗？虽然心里发毛，陈品贤还是不得不壮着胆子进去。

　　天已经黑了，火光照得人昏昏欲睡，眼皮在疯狂打架，可她却一点都不敢睡。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望月出神的余容，胡思乱想了起来。

　　之前睡觉她老觉得身边有东西盯着她，后来无意中发现竟然是余容在摸她的脸，吓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得亏她机智装作是在翻身揭过去。难道她想吃人了？还是自己逃跑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现在这荒郊野岭，荒无人烟的，岂不是杀人越货的大好时机？如此想着，陈品贤哪里敢睡。可她却不曾想，一只鬼，想要杀人还需要挑时间吗。

　　这时外面突然冒出一片火光，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陈品贤连忙灭掉火，踢乱火堆。不多时，就看见四个人进来，两个明显是护卫的人一前一后护着中间两个女人。

　　“小姐，我们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那位小姐微微点点头，萎靡不振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仿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

　　‘好家伙，姑娘你脑袋上正趴着一只比你头还大的蜘蛛在吸你脑子呢，还没事呐。’躲在暗中的陈品贤默默吐槽。

　　“小姐，这木炭还有余热，这里刚才应该有人来过，可能出去了，也可能躲起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其中一名护卫说道。

　　‘哟，小子可以啊。’但这对陈品贤而言就不太妙。果然，待他们稍稍安顿后，这两名护卫便四下调查起来。

　　正当陈品贤纠结是否现身，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的雷声在屋外炸开。

　　“那畜牲找来了！”

　　“我们终究是逃不过吗？”

　　“你快带着小姐离开！这畜牲由我兄弟俩对付！”

　　一时间乱作一团。

　　未几，一庞然大物排山倒海而来，栋榱崩折之间，是惊慌失措的呼叫，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晕倒。

　　所幸陈品贤藏身之处的不远恰有扇窗，欲夺窗而逃的她忽听得一声近在咫尺的痛呼，不禁回头看去，是不知何时往她这逃的主仆二人。此刻那位小姐正被掉落下来的房梁压住了腿，而那两名护卫已不见了身影。陈品贤见状眉头紧锁，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丫鬟已是心急如焚，梁子她搬不动，人也拉不出来，又听自家小姐喊她，“快逃，不要管我。”一时急得大哭，“不，我要陪在小姐身边。”但又无可奈何。

　　“好个主仆情深。”二人心灰意冷之际，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恍然间发现身边正站着一名女子，身着灰布麻衣，手持一柄三尺腰刀，气势非凡，只见她突然手起刀落，将梁子劈成两段。

　　主仆二人目瞪口呆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女子大喊，“还不快跑！”说着就去拉那小姐，却见那小姐面露苦色，“怎么？走不了了？”便听她咂了下嘴，对着丫鬟道，“你自己跟上。”随即拦腰抱起伤患，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弹跳，破窗而出。

　　陈品贤一出来立刻就将人放下，天知道她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和那蜘蛛靠得这么近。身后，手脚还算麻利的丫鬟已经翻出窗台。另一边，是一条污黑的巨蟒在‘大开杀戒’。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陈品贤，甫一亲眼看到这么凶恶的蟒蛇也不禁胆战心寒。

　　心生怯意的她提刀的手突然被握住，是余容，只见她波澜不惊地看着巨蟒。当陈品贤以为她是在安抚自己的时候，余容却突然拉起她向巨蟒奔去，陈品贤惊道：“又来？！”

　　脚下生风，瞬间就来到巨蟒跟前，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钢刀直直/插/入巨蟒七寸。顿时哀嚎震天，一缕常人看不见的黑烟从刀口冒出。红衣猎猎，英姿飒爽又无喜无悲，“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好帅！”这是陈品贤此刻唯一的感想。

　　等到黑烟逐渐消散，本在抽搐打滚的巨蟒也渐渐没了动静，回过神来的众人皆向她投来钦佩敬畏的目光。尘埃落定之后，陈品贤发现两名护卫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少了腿，而那正由丫鬟搀扶着的小姐脑袋上的蜘蛛也不见踪影。

　　双方互通了姓名，原来这小姐家住山下县城，名唤方晓，因家中父母抱恙，特来山上寺庙祈福，不料途中遭遇巨蟒，折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逃难至此。

　　“幸得姑娘相救，否则今日我们定将丧命于此，方晓在此多谢陈姑娘救命之恩。”她说着就要跪下。

　　陈品贤连忙拦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边的鬼，不好意思道：“不必客气，我救人也不过是为了救己。”

　　担心两位护卫小哥撑不住，简单的包扎之后，众人决定连夜下山。所幸路途并不遥远，下山后又顺利地拦到一驾马车。因方晓极力邀请，盛情难却的陈品贤便打算去方家稍作休整。

　　快到方家之时，包袱里的伞突然一震，陈品贤正感到奇怪，转眼便看见一黑一白两个人从身边飘过，原来是阴差，陈品贤已是见怪不怪，她不禁暗笑，‘没想到她也有害怕的东西。’

　　方家养得起护卫，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不出所料，方晓将她领到一座精致宏伟的宅门前，马上就有下人迎上来，“这里就是敝舍，陈姑娘请进。”看这气派，恐怕下川县没有一家一户能与之媲美的。

　　进了宅院，没想到又遇见那两位阴差，此时他们身后正跟着一个神魂失据，呆若木鸡的矮胖男人。陈品贤心道不好，却有内院的丫鬟跑过来说，“小姐，老爷醒了！”方晓喜出望外，以为是自己诚心祈福得菩萨保佑，命人好生招待贵客后，就急急往内院去。

　　几盏茶下肚，也算没让她等太久，方晓就过来了，“抱歉，让陈姑娘久等了。”二人又客套了一番，听方晓挽留道，“陈姑娘若无急事，且在敝舍小住几日吧。家父听闻姑娘相救，心中感激，奈何大病初愈，行动多有不便，还请姑娘暂待几日，方家必当好生款待，聊表谢意。”

　　“方老爷实在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太过挂怀。方家的谢意，品贤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家父有言，陈姑娘的恩情方家没齿难忘，父亲他一定要亲自谢过才能安心。陈姑娘既有要事，方家自然不敢耽误。只不知姑娘所为何事？若有能帮得上忙的，还请直言相告，方家定当竭尽所能，以助姑娘一臂之力。”

　　‘不用这么麻烦，请直接给我银子，谢谢。’陈品贤暗自腹诽，但没好意思说出口，二人又互相客套一番。

　　“留下。”包袱里的伞动了动。

　　陈品贤眼睛一转，抱拳道，“如此，便叨扰了。”

　　见对方总算是答应了，方晓不由舒了口气。吩咐完下人收拾厢房，准备膳食，她便以照顾家人为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