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南林豆豆

1、chapter1

　　Z大航天科工学院大一新生动员大会现场。

　　南意懵懂中从睡梦中被吵醒，下巴从拄在桌上的胳膊上滑脱，她猛然清醒过来。周围的同学眼底也都带着浓浓倦意，勉强支撑着身体懒散地拍手鼓掌。

　　这场动员大会从下午一点半开始，持续到了现在的晚上八点，其实动员大会流程并不复杂，在老院长结束一番慷慨的演讲之后，紧接着就分别有五位教授上台，向新生宣讲介绍各自在本专业领域的研究方向及内容，尽管教授们有多年的授课经验，且此次演讲含金量毋庸置疑，但他们面对的毕竟是一群刚刚经历过军训折磨的大一新生们，一来大家的精力都被军训耗的所剩无几，二来，今天的宣讲内容的确有些过于冗长深奥。

　　所以到了这会儿，不少人都打起了哈欠。

　　院长带着教授们退场之后，年轻的辅导员登场了。

　　辅导员显然没院长那么镇得住场子，现场有了几分骚动。旁边的同学也都小声抱怨着：“太闷了！”

　　Z市的九月份本就十分闷热，大教室里浩浩荡荡五百来号人，挤得满满当当。不少体型较大的同学还得占用一些隔壁同学的空间，显得更为狭仄，整个教室里几乎没什么女生，所以可想而知，空气里四散着各地风味的汗渍味、脚臭味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味道，空调全开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同学们稍安勿躁！”辅导员举着话筒，几乎要被淹没在讲台上，他声音大了些，“我知道大家都困了，那么我们现在先做个小游戏，提一下神，很快就结束好不好？”

　　坐在前排的几个男生很有气势地吼出一句“好”，还带着几分军训时的气势。大家都刚刚入学，骨子里全是好奇，不知道辅导员卖什么关子，但是气氛还是被调动起来了。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人想到，辅导员要玩的游戏是老掉牙的“击鼓传花”。

　　辅导员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大鼓，很快有同学毛遂自荐上去当乐手。辅导员简单介绍游戏规则，今天传的不是别的，而是话筒。话筒随机传递，接到的人要说出“专业+姓名+省份+其他”，这个其他必须富有新意，如果不过关，要求重新说，众人满意即可进行下一次传递，等到鼓声忽然响起时，话筒在谁手里，谁就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乐手第一个说，他是航空航天技术研究与应用专业的崔姜+Z市本地人+今年的高考文科状元。他一说完，全场哗然，这个“其他”说的很成功，可以说是非常富有新意了。至于这个历年来只收理科生的专业为什么收了个文科状元进来，大家都决定会后再好好探索一下。

　　崔姜大方介绍完之后就跑下台，环顾四周一圈，特意绕远路把话筒递给了第一排最右边角落里的同学。那位同学面前放着个笔记本电脑，收到话筒之后他按上了电脑屏幕，南意隔着几排看到他微微偏头听旁边的同学说了几句话。

　　“我叫陈铎。”

　　男生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和嘶哑从话筒中低低传出，听起来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声音里却莫名有几分性感，“仪器科学与工程专业的陈铎，Z市本地人。”

　　应该是突然被点到，所以没准备好发言要讲的东西，停顿了二十秒之后，南意听到一句震撼人心的话。

　　陈铎斜靠在墙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嗤笑，“请不要向我告白，无论男女，完了。”

　　……………………

　　全场爆笑。

　　陈铎说完就把话筒随手给了旁边的同学，那人站起来，在混乱的场景中没能找到插话的契机。辅导员尴尬地笑了下，示意乐手击鼓。

　　陈铎旁边那位接到他话筒的无辜同学：……

　　南意心里乐了，估计那位同学会有点后悔刚才提醒陈铎。

　　但是那位同学才艺很优秀，他捏着嗓子站在讲台中央情深意切唱完一整首《贵妃醉酒》之后，场下的同学就开始默契地起哄让他跟陈铎告白，辅导员这次真的是脸都绿了。

　　热热闹闹的动员大会结束，辅导员安排各班班主任明天开班会后，大家四散逃往小吃街。

　　*

　　南意跟室友王晓艺一起，先去卖玉米的阿姨小摊前预定了两根。她们在军训时就发现，这个阿姨烤的玉米是最好吃的，而且她用的玉米不是甜掉牙的转基因水果玉米，光凭这一点，就足以独领风骚整条街。

　　拿好玉米，两个人去奶茶店门口排队。

　　“今天那个陈铎，没参加军训，”王晓艺啃着玉米，大大咧咧叉腿站在南意面前，吃的毫无形象，“今天是他第一天过来上学。”

　　南意看了眼手里的号码牌，听清服务员的叫号之后，她一边在心里推算距离她们拿到奶茶还有多久，一边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恩，你说谁？”

　　“陈铎，”王晓艺眨眨眼，“动员大会上让大家不要跟他告白的那个男生。”

　　南意以为王晓艺肯定会评价一句“自恋狂”之类的，但是没听到下文。今天在动员大会上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自我介绍就来自陈铎，南意稍微有了点兴趣。

　　王晓艺笑着继续分享自己拿到的一手信息：“景浩说他在军训开始之前就收到了学院递过去的陈铎的请假条，请假理由是身体不适，估计是随便开的病假条，就是为了躲军训。我就说，咱们都是一个专业一个班的，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之前不可能没听说过。”

　　带他们军训的教官是本校大三年级的国防生，王晓艺在军训期间因为各种奇葩请假理由被总教官景浩记住之后，跟对方慢慢熟络了起来，现在大概正处于“暧昧”阶段，每天都聊个不停。所以关于军训的事，她总能拿到第一手资料。

　　“不过，”王晓艺转了话头，“我觉得陈铎挺帅的，但是他太冷了，那一张冷脸，是个人都能被他吓跑。”

　　南意讪讪，下午因为位置原因，她没看清陈铎的长相。

　　两个人带着四杯奶茶回到宿舍的时候，另外两位室友已经洗完澡坐在各自位置上了。另外两个室友，陈君和秦可乐，是航空航天技术研究与应用专业仅有的两朵金花。

　　陈君来自内蒙，性格带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入学没几天，不仅跟老师同学打好了关系，跟门口的宿管阿姨都成了忘年交。秦可乐是宿舍里唯一的未成年人，高考成绩带着金灿灿的光芒，性格带着冷飕飕的冰刀，入学那天她身边随行的两排黑衣飒爽保镖，更是已经帮助她完成了大企业未来接班人的定位。

　　王晓艺把奶茶给她们俩人，陈君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就立马插了习惯吸溜起来。秦可乐也接过奶茶，礼貌道谢之后，翻开她自己的行李箱，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挑了一个递给王晓艺：“我不习惯欠别人。”

　　王晓艺：……，这个香水的价格够她喝一年奶茶了，还可以每次都加布丁！

　　有钱任性的秦可乐并不在乎王晓艺收到“回礼”之后的反应，自顾自爬上床睡觉去了。

　　陈君大方打破僵局，甩了下浴球，看向南意和王晓艺：“我说，你们需要搓澡服务吗？免费噢。”

　　……南意马上跑进了卫生间，并且没忘记反锁上门。

　　隔天一早，班级会议。

　　王晓艺一早就跟景浩去食堂约早餐了，南意落单，宿舍楼到今天开班会的教学楼还有点距离，她骑着新买的自行车过来。南意骑车的技术并不熟练，刹车制动距离较长，跟拐角处猛然蹿出来的另一辆车险些相撞，还好两辆自行车在最后关头错开，避免了车祸的发生。

　　南意从自行车上下来，试着活动了下腿脚，刚才情况紧急，她直接用脚刹车，还好，没有什么痛意，估计没事。抬头，撞上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眸子，对方不经意眨了下眼睛，南意看到两排浓密纤长的睫毛，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好看。

　　对方没说什么，大概是看她没什么事，很快就锁上自行车走了。

　　早上的小插曲南意没放在心上，找到班级群里通知的那间教室，南意先去王晓艺旁边坐下。

　　“给你带的豆浆，还热的。”王晓艺说。

　　南意捧着豆浆转头，又看到了不久之前那双眼睛的主人，这次她看到的是他的侧脸，男生一头利落短发，在阳光下英气勃发，他脸部线条明朗，轮廓分明，隔着从窗户那边洒过来的阳光，南意可以看到他睫毛扑闪扑闪的。

　　“意意，你左边就是陈铎，”王晓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据说昨晚就有女生去男生宿舍找他告白，被无情拒绝了。”

　　南意微讶，他不是昨天才来上学的么？

　　王晓艺翻出校园论坛，指着某层楼里楼主发的图，用胳膊肘捣了下南意：“他昨早来的学校，中午就被传照片到论坛了，昨晚去告白的是咱们专业大二的学姐，迎新的时候见到他的，一见钟情哦。”

　　尽管王晓艺压低了声音，但这种几乎算是当面议论他人的感觉，还是让南意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她一边听着，一边转过头去。陈铎已经翻开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似乎完全没被周围热烈的议论声影响到。南意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跳跃，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居然也好看的不可思议。

　　南意收回视线，满脑子都是王晓艺刚才说的“一见钟情”四个大字，嘴里的豆浆都带上了过度的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