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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Vanishing Cabinet in real world ...

  •   如果非要用拟人的手法使描述变得生动传神的话,那么英国的田园风光或许只能算得上是个中上等的美人。少了些奔放,少了些亲切,少了些华丽,少了些典雅,看似娟秀却好像还不够柔情,看似淡漠却好像还不够冰冷。就如同漫长旅途中遇到的贤淑女子,擦身而过时露出一个只能说是友好的微笑,然而在很久之后想起,竟然依旧带了些温暖。

      一如英国乡村悠闲、简单、平庸甚至有些死板的生活风格,触目所及的景致也是将微末的风韵掩盖在无限的平凡之中。绿色的草地里夹杂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淡黄色的茎杆稀释了夏天蓬勃的生气。阳光下的水珠反射着柔和的色泽,清淡得如同用彩色铅笔漫不经心在纸上扫过的痕迹。

      没有重彩,似乎满腔欢快也被压抑了。

      或许是麻雀一类体型娇小的鸟埋伏在草丛里,走过的一双高跟鞋打断了它们种子与露珠的一顿盛宴。在细碎的应该是抱怨的鸣叫中飞向背离路径的远方,一对翅膀似乎拉动不了饱食的肚子,幼小的鸟影扑棱棱地又重新落下,纤细的草苗体贴地为它掩护,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浅蓝的天空,浅绿的草地,浅金的阳光,浅棕的泥土。似乎有什么声响,却寻觅不到。

      没有暗黑,似乎所有愤懑都被淡化了。

      正午的太阳还不能说是耀眼,可能是因为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道路上的水渍还没有完全消退,或深或浅的褐色土壤裸露在外,犹如一个个调皮鬼挖下的陷阱,故意使旅程变得难走了许多。若是路太难走,何妨歇一歇?

      高跟鞋停下了脚步,在坑洼的路上微微颤抖。一双素净的手架起相框的模样,透过歪歪扭扭的矩形扫过眼前的风景,一一定格。艾琳坐在行李箱上,有些生气地摇晃了一下身子,高跟鞋随着动作安稳地托着疲惫不堪的脚。不堪重负的双脚在片刻的休息中快燃烧起来,仿佛是与烙铁触碰一般,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她揉着酸痛得几乎抽筋的小腿,急促的呼吸好像她刚才在奔跑一样,面对着窘境不由得自嘲的说道,“这还真是滑稽。”

      画面重新回到那个静谧安和的英国风光里,和谐得呆滞的气氛被一个水红色的身影破坏的彻底。她急匆匆地行走着,偶尔会晃动一下身体艰难地维持平衡。浅色调风格衬托出那件红色的礼服裙格外娇美,前提是如果能自动忽视它的主人有失优雅的走路方式。

      艾琳侧身从行李箱的口袋中拿出一面便携的镜子,重新审查一遍为了欢迎舞会而打点的妆容:一个清秀明丽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细碎飘逸的黑色直发柔顺地垂下。一双迷离的黑眸无可掩盖地显现出焦躁与无奈。她仔细认真地用面巾纸擦干额头上的汗水,以免灵动的发丝软趴趴地紧贴在头上,虽然她同时怀疑等到找到正确的道路到庄园,舞会是否已经散场……

      显然舞会的存在并不能带给她太大的快乐,从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出来。艾琳皱眉看着高低不平的小路,丝质顺滑的礼裙和价格不菲的饰品在悠闲的田间旷野里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对她中国留英学生的身份莫名的契合。如果说奢侈品高跟鞋能撑到她找到接风舞会,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甚至现在她都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咆哮着让她甩掉那双华而不实的鞋子。(她敢用自己全部的家当保证,高跟鞋这种东西绝对是男人用来管制女人才发明的!)但是对于留学生,学院那些刻板的老学究本来就是异常挑剔,何况艾琳一个明晃晃的“迟到”罪名送给他们发挥,方才电话打过去,隔着听筒就已经能感受到英国教授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的怒火。

      艾琳撇了撇嘴角,有些恶意的想到倘若她是穿着帆布鞋冲进会场,那几位英国绅士会不会咆哮出来?

      旋即她懊恼地摇了摇头,驱除了这一丁点美好的假想。(天知道她有多么想付诸行动。)尖细的高跟鞋重新摇晃着踩上坑洼的泥土,棕褐色不平的道路在她有点晕眩的眼里颇像急不可待的教授先生们。她揉了揉被太阳照耀得发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的首要的任务是先找到可以歇脚的荫凉,否则在接受教授咆哮之前,她非常有可能先被自己的幻觉搞疯掉。

      再走了大概三十分钟的路程或者更久一点,沿路一成不变的风景实在是模糊了艾琳的时间意识。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脚如果迈出下一步就会燃烧起来的的时候,一座看似荒废的庄园出现在她眼前。大团大团的紫阳花绽放在浓密的草丛中,在一片浓绿和焦黄斑驳的杂草间显得更加耀眼——如果不是错觉,艾琳甚至说迷人都不为过。

      虽然看起来有点阴森的庄园,但是煎熬过来的艾琳对于它看起来荒芜的模样感到挺高兴的,因为花时间跟主人解释自己的窘境令人苦恼。四周围都维持着一种仿佛凝固了几个世纪的安静,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声音,飘过葱茏的紫阳花到了更远。

      “请问有人在么?”

      一阵好像是锈住了的铃铛摇晃的声音响起,艾琳强压住脚踝的痛苦摆出了淑女们的姿势。然而随着花丛不甚鲜明的晃动,沙沙的草木摩擦声掩盖了其它。她慢慢吐出一口长气,短暂的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继续听着,以防有一些不易被发现的潜藏危险——她已经意识到这里没有人。
      过了半响,确定这里很安全后(至少目前是这样),艾琳迈了一步,又晃了一下,她在听四周响动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脚上的疼痛,但是现在这种疼痛又剧烈异常。她意识到自己在不可控制的颤抖,这显然令她感到不满,然后抿唇快步走进了屋子。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在老旧的庄园里,这里依然显得很整洁。艾琳升起一种麻木感和完全不在现实中的感受。她看到空荡的大厅四壁上挂着几副笔墨生动的油画,深褐色的木制复古地板上虽然落上厚厚的灰尘,但是因为没有任何家具陈列,并没有显得难以忍受的脏乱。哦,并不是没有家具,而是一套过于漆黑的柜子隐藏在阴影里。

      艾琳的目光扫在那里,最终还是落在了墙上的画上。

      首先是一幅画看起来有些阴冷的油画,画中神色不耐烦的银发男人灵巧地拨弄着一条缠绕在他手指上的细蛇。哦,是的,是蛇。艾琳在原地跺了跺脚,看着他倨傲地微抬起下巴,半眯起来的眼眸中尽是冰冷,银绿色的天鹅绒缎子让人眩目。“这下感觉凉快多了。”她在一旁有些不负责任的腹诽,一边搓了搓露在空中的手臂。

      然后她继续向下一幅画走去,两个穿着中世纪贵族裙装的女人正在交谈。鹅黄色如同冬日初阳的宫廷式卷发,这个女人也就是20多岁的年龄,泛着红晕的脸颊让她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她现在正面带急促地说着什么,白皙皮肤上的粉红令她显得可爱。显然,在一旁充当听众的女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艾琳甚至能感受到她侧头微笑中淡淡的愉悦,水蓝色的及腰长发——艾琳很怀疑它的存在性——让她美丽大方却又高傲不逊,当然这比起来第一幅中的男人可以算的是是温和的、恃才傲物般的优雅微笑着。

      “这个颜色的发型真酷——”艾琳感叹一声,眼中是对蓝发美人的欣赏。她觉得自己能体会到画中人的性格,莫名其妙的,这令她自己感到欢欣鼓舞。

      走向另一面墙上的画。期间她好像听到门外有一些细碎的响动,然而当她驻足细听的时候,一切又归为沉寂。艾琳茫然地眨了眨眼,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自己的参观。棕褐色,或者说是带着金的褐色的短发充满生气的在他头上,这个带着明媚笑脸的男人一下子博得了艾琳的好感。甚至连他有些凌乱的发型,明朗英俊的外貌,都被那排毫不扭捏亮出的白牙淡化了风采。

      “上帝保佑我的学院里也能有这样的人。”她小声祈祷了一声,旋即想起来自己不是信徒,又暗暗吐了下舌头。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画像大概十分钟,被一种新的感觉所控制。空旷的庄园里只有自己,和几幅莫名让她感觉舒服的油画。她从来没有试过陷入这样坏又是这样好的境地,面对舞会,她束手无策,但是在这里却又分外放松,几乎消去了她所有焦躁的情绪。“以后能不能经常来这里?”她暗自盘算着——但在下决定之前,她忽然冷静下来,屏住呼气听四周的情况。

      她的颈后面有痒痒的感觉。一种不似人类的狂野的粗喘声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就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判断的时候,一个巨大爪子落地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身后传来。

      “上帝保佑。”艾琳在心里呻吟了一声,慢慢转过身。

      一双灰色的眼睛,超大型的黑狗从虚掩着的门口向她大步走过来。

      艾琳向后退了两步,她感觉到了它的呼吸,也看到了它一英寸长的牙齿——这是在它即将准备咆哮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忘却了的脚底又开始要命地疼痛起来,这让她近于尖叫了。——接着,不知在她无意后退的哪步中,艾琳的脚踝狠狠地一拐,以至于她完全控制不了地倒向身后。

      身后是那件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古老柜子。

      她靠在柜子里,眼前一片漆黑。她眨了眨眼睛证明自己确实睁开了眼,然而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过了一阵以后,她开始期待在这过分的安静中听见哪怕一点点的声音,即使是狗吠声。但是没有任何响动,这让艾琳自己都觉得无法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在这儿。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过也可能只过了一小会儿。艾琳还是觉得自己是确实存在的。因为她实实在在地在柜子躺得有些难受,以黑暗中某个未知的姿势,她还有触觉,而她所摸到的平面也都是硬实存在着的。

      几乎在她下定结论的同时,艾琳意识到她必须想办法出去,即使外面有条黑色的大狗,也不能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呆上太久。她转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踝,惊喜地发现对她的行走来说,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因此她判定自己只是稍微扭了一下。

      紧接着她伸手摸了摸,这个柜子里除了她以外好像是一片空白。于是她放心大胆的撑起身子,在几下轻微的碰撞中成功让自己侧坐在柜子里。然后,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因为一阵噪音通过厚实的门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不是犬吠或是其他,而是确确实实的人的声音。

      “但愿他们看到我正常的坐姿时能忽略我闯进这里的愚蠢。”这时,她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的努力,她调整出一个合格的公式化微笑,伸手轻拍一下柜门,深深调整一下呼吸。

      紧接着她愣着了,准确地说,她被眼前耀眼夺目的铂金色震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认为自己是直面了太阳光——或许太阳光都不能有这么耀眼。然后她才注意到这一头闪亮铂金色长发的拥有者,他用一种舒缓而充满压迫感的——只在文艺复兴类剧目中出现过的——奇怪的长腔调发问了。

      “那么,是谁有胆量把您关在Borgin and Burkes的消失柜里呢?Rudolf家的小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Vanishing Cabinet in real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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