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州歌》兴之所向

7、第 7 章

　　（二十五）
　　醒来后，婆婆正坐在床边。
　　我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力气说话。
　　她含着泪，看着我笑，“是个男孩儿，虽然有些早生，可哭声也是很响亮。孩子在我房里，伯新刚刚才把他哄睡着，等明儿个，我再抱着他来。”
　　是个男孩儿啊……我忽然想起，觉意在信中说，如果是个男孩儿，那么就叫依新，他希望孩子可以继承他的志向，这样，他死了后，还有两个“觉意”在，他也是十分欣慰了……
　　我扯了下唇，轻轻笑了笑。
　　依新，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依新的降临，总算是给家里增添了一丝喜气。
　　婆婆每次来看我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笑。
　　我想，应当也算是某种安慰吧。
　　如果觉意还在，肯定会很开心吧，他会把依新抱在怀里，亲亲他的鼻子和眼睛，告诉他：“我是爹爹。”
　　可惜，没有如果，觉意以这样残酷又悲伤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二十六）
　　自我们搬家后，日子变得越发难过，特别是依新出生后，家里可以用清贫来形容。
　　公公之前为了打听觉意的消息，耗费不少钱财，依新的各式开销，已经让这个家庭，处在风雨之中。
　　虽然日子清贫，但是我却没有一丝的不适应或是埋怨，就像觉意所说，我们家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贫穷，不过清净度日而已。
　　我没想到，婆婆会给我过继一个女儿。
　　听说是觉意堂兄的女儿，叫林暖苏。
　　她才三岁大，十分听话，来到我床前，看到我一点都不害怕，还甜甜的叫我母亲。
　　我知晓我的样子，该是丑陋吓人的。
　　自我生了依新以来，我便卧病在床，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公公说大夫说我是郁结在心。
　　他们为了让我振作，竟给我找来这么个可爱的孩子。
　　暖苏来之后，常常趴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看着她天真的笑脸，我的心情意外的好上许多。
　　后来，婆婆告诉我，同盟会在觉意牺牲不久，再次发起起义，现在，大清已经亡了，觉意也可以安息了。
　　朝廷被推翻，觉意的理想，他所向往的自由平等社会，又何时能实现呢？

　　托暖苏的福，婆婆看我气色一天比一天好，高兴极了，跟我说窗外的梅花开了，等我能下地了，就能看了。
　　我不禁想起从前，我和觉意并肩携手，站在院子里赏花的情景。
　　那时候，多幸福啊，我们那时候，该是连天老爷都羡慕的一对。
　　（二十七）
　　我本以为，有暖苏在，我的病应当会好起来。
　　可我没想到，伯新生了场大病，不出一月，便也离开了我。
　　伯新是我和觉意的第一个孩子，他是觉意的希望，是我的希望，可他就这么去了。
　　就在觉意去了一年之后，也跟着觉意去了。
　　我现在是完全感受不到伤心了，眼泪流出来我也毫无知觉。
　　我的心已经死掉了。
　　彻彻底底地死掉了。

　　暖苏近来也不在我跟前玩闹，她常常哭，哭着叫我母亲。可我眼皮总是沉重，没有丝毫的力气去安慰她，让她不要哭。
　　公公婆婆每天也常来陪我，他们抱着依新站在床边，和我说着话，虽然我并没有力气回应他们。
　　依新已经一岁多了，已经会叫我母亲，他的声音软糯，像极了伯新那时候……
　　我知道自己因为抑郁，损害了心肺，怕是没有多少时日。
　　因为我每天都梦见觉意，他说他来接我了，还在梦里责怪我，为什么这么心急，不能再等等……
　　我感觉自己快要从这悲痛的人世解脱，我感觉无比的畅快。
　　我只希望，依新以后能够好好地生活，好好地活着，这是一个母亲，最平凡的愿望。
　　我仿佛回到了刚和觉意成亲的那天晚上，他拉着我的手，一脸真挚：“我会对你好。”

　　我想，我下辈子也是要嫁给觉意的，我还给他生两个儿子，不，还要生一个暖苏这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