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喏言

15、春风又绿江南岸（四）

　　第十四章春风又绿江南岸
　　这一夜，王一流因为劳累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猛的睁开眼，发现王老太此时也醒了，只是直愣愣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吓了他一跳，忙喊着：“妈！妈！”
　　王老太缓过神来，语气却很是正常：“一流，你醒啦。我看你睡的沉，也没叫你。”
　　王一流仔细打量了一下母亲，觉得她看上去好了不少，只是又不放心。遂又问：“妈，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怎么来的市里吗？”
　　王老太似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应该是撞鬼了，你们偏说我是生病了，硬把我拖到了市里。”
　　王一流见王老太条理清晰，心里松了一口气，便说：“那我去找下于红，昨晚她也睡这呢。”
　　王老太听见于红的名字，脸上倒是露出一个个大大的笑容，用着略带责怪的语气说：“别去了，刚她来过，见你还在睡就没吵你。你说你也是，来城里也没给你爸留个纸条。还是于红细心，想起这档子事，一早去给家里打电话了，还说顺带把早饭给买了。她真是个好姑娘啊。”
　　以往王一流听见王老太对于红的赞美总会觉得是母亲贪图于红家富裕的谄媚，而今听来却觉得极为正确，于红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是啊，于红真的是个好姑娘。妈，我出门去看看她。”说罢，王一流便急匆匆的出了门，王老太难得看见王一流对于红露出这般的神态，脸上诧异之余笑容却更大了。
　　王一流急匆匆的跑到于红房门口敲门，见没有人动静又跑到楼梯口，正要下楼的时候撞见于红手里提着袋子背着光从外走进来，于红的脸也越来越清晰，王一流的心一下子也逐渐逐渐的安定下来。
　　“一流哥，你醒啦？”于红打着招呼，露出一个笑容。
　　王一流自然的从于红手里接过早饭：“辛苦你了。这么早起来，脸都忙红了。”
　　于红似羞涩的微微低下了头：“别说了，快些去吃东西吧，一会还要去挂号呢。”
　　王一流看见于红眉眼低垂的神态，心里又是一动，二人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一同走回了房间。王老太躺在床上，看见二人这么走进来，心里欢喜急了，忙对于红说：“于红，昨天辛苦你了。要我说都是我家一流不懂事，我就是见鬼了，看医生有什么用，要你白忙一场。”
　　于红自小在城里长大，是不信鬼神的，但语气却很温和：“婶婶，还是去看看的好，这来都来了。来，我们先吃早饭。”说罢，就将早饭递了过去。王老太接过早饭，吃了两口又想说什么，却见于红笑盈盈的看着她，想想也是，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也算安孩子们的心。

　　吃完饭，三人便去了101医院挂了号。这年头看精神科的还不多，挂了号很快就进行了问诊，还做了些许检查。等到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看好便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叫王老太先出去，于红也跟了出去，独留下王一流说：“您家的病患这是受到刺激导致的。我这只能先给她开点镇定的药。这精神上的病最难料理，要彻底治好他的病，还要从病根上解决。”
　　心病还须心药医。王一流想起先前王老太说钱老太变鬼报仇的话，一下子就把钱家惨案的事与母亲联系到了一起，只是这事实在太大，不好对医生说，只能口头称“是”，打算回去后再细细的问。
　　王一流满腹心思的走出门诊室，于红也搀着王老太走了过来：“一流，怎么样？医生又说什么了？”
　　王一流故作镇定：“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妈你平时少劳作，开了点药先吃着。”
　　王老太一脸‘我就知道’的说：“我就说没什么事吧，偏偏要跑一趟。”
　　于红倒像是看出了什么，但见王一流暗暗对她摇头，便不多话，哄着王老太开开心心的出了医院。王老太又要请于红吃顿午饭，于红心里明白王一流肯定有什么话要单独和王老太说，便连忙推脱一晚上没回家家里要着急了，匆忙走了。王老太看着于红离去的背影，那眼神里的留恋比看儿子还要深厚。

　　王一流一路上按捺着心思与王老太回了家。一进家门，王一流看父亲也不在，便忍不住低声问：“妈，你老实和我说，钱家的惨案和你有没有关系？”
　　王老太一听，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王一流一见王老太惊慌失措的神色，更加确信自家娘和钱家惨案脱不了干系，心里一沉：“妈，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老实和儿子说。那群杀人犯不会是你招来的吧？”
　　王老太连连摆手：“我怎么可能会认识杀人犯？！只是。。。”
　　王一流心里一急，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妈，我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老实和我说吧。”
　　王老太眼前似又看见钱老太的鬼影，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耳边似响起钱老太的索命咒，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凄凄切切的将事情的始末道出。王一流听到这事的前因后果，心里也暗骂自家母亲怎能这样做事，但终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事和母亲没有直接联系。。。
　　过了半晌，王一流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事，是我王家对不起钱家啊。只是钱家前段时间已经搬走了，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这该怎么补偿才好啊。”
　　如今钱家人去楼空，这账王家怕是要欠钱家一辈子了。。。过了许久，王一流才缓缓的说了一句：“妈，明天买点纸扎去钱家的坟上拜一拜吧。”
　　王老太本就对钱家颇有惧怕，如今听到要去坟上，心里更是不想去，只是看到儿子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也只好答应下来。
　　王福农晚上从养鸡处回来看见家里多了那么多纸扎很是纳闷，这不年不节的干嘛弄这些东西？王老太想要隐瞒，却被王一流一下子挑破。王福农一听，直接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忍不住指着王老太大骂，转头又对儿子说：“这事是我王家欠钱家的。如今钱家一家都搬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除了去祭拜，他们家空下来的房子没事也去打扫一下。”
　　王家一贯传统，家里两个男人把事定下，王老太也只能遵从。

　　这时河子浜的坟并没有形成聚集式的陵园，大多都在自家田边找一块地建，一方面方便打理，一方面也有些风水的意味在，希望前人能保佑家里的田来年能丰收。钱家的坟也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王一流便与王老太一起向着钱家的坟走去。走到原本钱家田的时候，却见田里有人正在插秧，二人见此都是一愣：钱家人临走前把大片土地都租了出去，独留了坟头这附近一片，怎么人家都走了，还有人在这种地？
　　二人走上前一看，竟然是同村的安建军。王一流一想便猜到，安建军一定是想着钱家人不会回来了，强占了这片田。王一流看不过眼，忙上去质问：“我记得钱家没把这田租给你吧！”
　　安建军是河子浜有名的泼皮，被王一流撞破也不见窘态，反而嘻嘻的笑：“一流，怎么连安叔叔都不叫了？”
　　王一流见安建军脸皮这般厚，只觉得无语，倒是王老太战斗力强悍，上去就大声嚷嚷：“呸！就你还想让我儿子叫你叔叔？你小子倒是胆子大，把田都偷偷种到人家坟头边上了，也不怕半夜人家的魂过来找你！”
　　安建军一见王老太撒泼，脾气也上来，跑上来就吵吵：“又不是你家的田，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王一流连忙挡在王老太身前，却见王老太根本不怕，直接把王一流拉开：“怎么？你还想动手？这县的县长姓什么你怕是忘了吧？”
　　河子浜的县长姓王，村里人多少都猜测王富农家和王县长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再加上王家又富，安建军一听，马上想起这档子事，知道得罪不起，脸色瞬变：“哎哟，老婶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我家一贯穷，这好不容易买了点种子刚种下，难道叫我拔出来？”
　　王老太看见安建军服软，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要不然这无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便幽幽道：“那就只准你种一季，要是再敢耍无赖，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安建军哪管什么一季不一季的，能让他先种着他才不管，忙点头哈腰。
　　王一流见得这般，也不想搭理这种人，便甩开他走向钱家的坟墓。二人在坟墓前将纸钱纸扎火化，因怕被安建军听见也不敢说什么祝祷，王老太一边烧一边心里默念：钱家姐姐，如果你不恨我，就收了我的香火吧。。。
　　烧了半晌，见天色未变，火依然旺盛，王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的包袱也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