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辛恒

71、以为你以为

　　约在了下午四点。她从上午就开始忙活。把自己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身上有润肤露和洗发水的清香。翻箱倒柜地找合适的衣服穿，一通乱搭，没搭出什么新意。最后挑了一条她一直很喜欢但没怎么穿的淡蓝色连衣裙。蝴蝶领，白纱打边，头发披下来，看样子居然真的像个正儿八经的女孩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喜不自禁。如果不是瘦了那么多，她不会有这样的自信。其实肥肉没什么罪恶的，如果自我接纳，可以快乐地生活也很好。罪恶的是明明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肉，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就真的是和自己在做斗争了。庆幸的是，她真的做到了。
　　然而她也明白，美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维持身材也是。如果不注意还会反弹。生命是一个过程，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维持平和的心态，都是这个过程里需要始终坚持的事。

　　四点钟的阳光斜射着，一切事物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一凡到了约定的公园篮球场，看到陶泽正和一个男孩子打篮球，陶泽正在耐心地给他演示如何投篮可以更加精准。
　　几分钟后，他察觉到一凡到了，走过来。
　　一凡指着男孩笑着问：“同父异母的弟弟？”
　　陶泽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很干净帅气，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一凡：“你可真会猜。”
　　“开玩笑啦，你们一点都不像。那个男孩那么好看，你不配。”
　　陶泽上下打量着她：“人变美了，嘴却变毒了？”
　　“不敢不敢，谢谢您的称赞。”
　　公园很大，顺着山势开凿出石阶，两人沿着阶梯随走随停，影子跟在身后，形影相伴。
　　“志愿真的敲定了？”陶泽问。
　　“差不多了。反正肯定去上海。”
　　“上海有什么让你这么心心念念？”
　　“也没有。就是想去南方。”
　　“南方很多城市。让我猜猜看，是上海的繁华诱惑着你？”
　　“没错，我就是要去感受一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一凡一本正经地说完后，看陶泽反应，他好像当真了，陷入了某种隐晦的思索中，一凡却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信啊？我开玩笑的。我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哪里配的上那样的生活。我就是想去南方，然后按分数选下来，上海的学校更好一点。”
　　一凡的话解开了陶泽的疑惑，他又问：“报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
　　陶泽笑了，“未来做什么？来铁中教书吗？”
　　“得了吧，放过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到那座牢笼里了。再说，误人子弟的事情我也做不来，太伤天害理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你呢，打算学什么专业？”
　　“金融吧。”
　　“哦，未来的商务人士，以后有什么理财问题不太懂的是不是可以请教你？”
　　“你是觉得金融就是学理财吗？”
　　“说实话，我确实不太懂，这些专业的名字于我而言，太过陌生。高中时候应该给我们开一门填报志愿的选修课。”
　　“报志愿真的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必须重视。有人学得很好，志愿没填好，都废了。我听说有个县的理科状元，因为报志愿填了提前批，能上复旦的分数，结果去了一所二本院校。你能信？”
　　“我不信。怎么会有这种事？”
　　“但，确实是真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犯蠢。”
　　一凡问：“你呢，你打算报哪里？”
　　“北京和上海在选，还没敲定。”
　　“悦光、萧塰、歌王、憨憨、□□都去北京，如果你也去北京的话，可以组团了。”
　　“那如果我去上海呢？”陶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凡。
　　一凡不懂他这样的注视是什么意味，有点慌乱，但还是装着大大咧咧的样子伸着右胳膊喊：“去上海的话就咱俩组团飞！”
　　“这样……听起来两边都很诱惑呢”，陶泽撇着嘴角坏坏地笑着。
　　一凡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她便顺势把玩笑开下去：“那比较起来还是北京诱惑大一点，毕竟前任也在北京呢。”
　　“前任？”
　　“悦光啊。”
　　陶泽表现出很无语的样子：“她哪里是我的前任。”
　　“喔……那你的前任是菲儿？说实话，今天要不要坦诚一下，喜欢过菲儿吗？”一凡认真地问。
　　“你这都什么问题，菲儿才不会喜欢我”
　　一凡看着他笑着说：“也是，你这么丑，菲儿哪里看得上你。”
　　陶泽急了：“喂，这么帅一个人站你面前，你睁眼说瞎话？”
　　一凡凑近，眯着眼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那真不知道是我眼神不好，还是你太自恋了。”
　　“靠。乔一凡。你……”
　　“我怎样哦。那你说菲儿为什么不会喜欢你？我是说在她和大海在一起前，你不会忘记那段时间你们传过绯闻吧。”
　　“菲儿不会喜欢我这么厉害的人。我只是她的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
　　“我很多次都考得比她好，菲儿很在意这个的。”
　　“你怎么知道？”
　　“女孩子看男生的眼神无非三种，一种直接无视你，仿佛你是空气；一种敌视你。菲儿很骄傲的，有人动了她第一名的位置，那就是她的敌人。”
　　“三种，那还有一种呢？”
　　陶泽看着乔一凡，余晖落在乔一凡的头发上闪着金色，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陶泽说话吞吞吐吐起来：“还有……一种是……”
　　“是什么？”
　　“是很难理解的，你也不知道那眼神里是什么意味。有时带点深情，更多的时候又在躲闪。”
　　一凡的脸突然有点红，心里有点扑扑跳，她马上转身向前走：“鬼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嘞，太复杂了，我不懂。”
　　陶泽跟在后边，瞧着一凡的背影。
　　两人继续向前走，前边是一座吊桥，架在两个山头上，用铁链和木板搭建而成。朝下一望，是很深的沟谷。一凡右手拉着铁链，寻着平衡，边走边又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初恋？初中的时候？”
　　“我幼儿园就有了，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乔一凡扶着铁链走，没理他。
　　陶泽便自己交代起来：“是的。她的脾气性格都很古怪。”
　　“古怪？”
　　“我和她坐了一学期的同桌，她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但你还是喜欢她？”
　　陶泽没说话，一凡扭头看过去，他点了点头。
　　“现在还喜欢吗？”
　　“没忘。”乔一凡很高兴陶泽会这样坦率诚实，她也明白，忘记一个人并非容易的事。但与此同时也有控制不住的失落。后边又听到他说：“但是淡了，再怎么想都不会勾起涟漪，就无所谓了。”
　　“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你就算了。你觉不觉得这种浅尝辄止的喜欢，很那个什么……就好像所有都不太重要，可有可无？”一凡盯着他问。
　　“可能是那个时候还小吧。不太懂。”
　　桥在摇晃，一凡拉着铁链，慢慢向前走：“现在懂了也晚了。菲儿是大海的了，悦光也不喜欢你了，那个初中的女孩子想必也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孤着吧。”
　　“我不是还有你吗？”
　　听了陶泽的这句话，乔一凡松开铁链，猛然间扭过头，桥又晃得厉害。一不下心摔倒了。
　　陶泽过去要扶她起来，乔一凡却没动弹，只看着他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还有你啊。”
　　乔一凡楞在原地，一动不动。陶泽也干脆坐了下来。夕阳越过山脉，洒在吊桥上，在铁链上泛着光泽，两个人在吊桥上谈起了心。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中考场上，没错吧。你当时差点迟到，我就在想，这个女生心也太大了，这么关键的时候都能来这么晚，当时就觉得中考你也就是来应付玩一下。没想到铁中开学第一天，又遇到了你，居然还是同一个班，就觉得还挺有缘的。
　　后边你在课上和人吵架，当语文课代表遭到质疑，悦光被批评你会帮她仗义执言，帮她说话，我又觉得，不愧是我们凤凰县的女中豪杰，就是有风度。虽然人蠢了点，总是上课睡觉，总是被老师批评，课间操还和大家做相反的动作，但还是挺可爱的，脸圆圆的，胖嘟嘟的，就像只猪。
　　悦光颓废的那段时间，你指责我，说是我的问题，让悦光变成那副样子。其实我觉得我挺冤。我就是长得帅了点学习好了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错。所以才想了办法，激她，让她好好学习。我也发现了，你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我也理解。但是某些时候，从你的眼神里我又能看出一点东西，但是当我看向你的时候，你就又躲闪开。
　　其实我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大家都觉得我高傲，冷漠，不易亲近。悦光说我是冰雕你知道吗。其实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冰雕。我的家庭，我经历的那些事，把我培养成了一座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的冰雕。一直以来，我都在逼自己要成为最优秀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家里扬眉吐气，我才能甩开我的家庭背景，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不让别人说那是xxx的儿子。
　　每次和你一起回家都很开心。虽然总是有一些意外发生，也时不时地总是斗嘴吵架，你凶起来的样子比我冷漠起来还要恐怖，但还是很可爱。其实我一直也挺佩服你。不光是成绩上的进步，还坚持跑步，三千米还能拿冠军。我能看出来你在慢慢变成一个很优秀的女孩。虽然不知道支撑你的那股力量来自哪里，但是只要看到你闷头学习的样子，你在操场上奋力奔跑的样子，我就觉得我不是在孤军奋战，我们都在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在拼尽全力。
　　还有最重要的，很想谢谢你。这不是假客气，我平时是不太说谢字的人。但是在我家里出事、成绩也下滑的时候，是你陪着我鼓励我，虽然嘴很毒，但那些话对我来说都很有用。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们还会碰到什么样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我想告诉你：
　　乔一凡，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