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玉有荣嫣

105、鏖战

　　五月的天气极其善变，原本还是晴朗朗的，不过小半个时辰，就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天地间顿时一片灰蒙蒙的。
　　这是白银军和崇安军六日后的一场决战，双方均各严阵以待，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在江汉平原上排兵布阵，两军对峙。夜子阑仍是亲自披甲上阵，身后的夜子耀、夜子焜和众将皆神情肃穆，知道这将是崇安军和白银军的生死决战，成败在此一举：或侥幸取胜荡平匪寇，从此崇安江山更加稳固；或一败涂地失了中淩城，将落得和当年的华汉一样，被白银军攻入皇城取而代之。然以七万崇安军对阵十万白银军，绕是夜子阑再怎么善于用兵能征善战，也无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对方还是由骁勇无匹的百里成瑜统帅、由善用奇兵的朽木老人亲自坐镇指挥。
　　不同于上次战场上的装扮，霍月心今天已恢复女装，大约是想用华汉国长公主的身份来完成这最后一战吧。她穿着一身银白的盔甲，肩上一袭猩红披风在狂风中猎猎飞扬，虽是到处一片灰蒙蒙，在全体银白盔甲的将士的拱卫下仍是极其醒目。隔着漫天飞沙、隔着狂风大作，对面的夜子阑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她也不知道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怎么了，忍不住心下生悲，泪盈满眶：
　　“叶郎，原来我们的距离从来都是这么遥远……初相见时，我是华汉公主，你是叛将之子；再见面时，我沦落为亡国公主，你已是崇安太子……现今你是崇安的皇帝，而我变身为白银王！难道我们今生今世都有缘无份，只能做不共戴天的敌人？……”
　　朽木老人向霍月心说道：“大王，时辰到了。”
　　霍月心点点头，向百里成瑜打了一个手势，百里成瑜遥遥冲夜子阑拱了拱手，夜子阑回以一礼，二人同时举剑高呼：“杀---！”
　　敌对双方十几万人马顿时呐喊声震天，只见旗帜猎猎战马嘶鸣，双方互不示弱，皆以必胜的雄心壮志冲入敌阵。百里成瑜一马当先疾驰而来，抬臂搭弓，竟是世所罕见的五珠连发，崇安军率先冲过来的士兵顿时纷纷中箭，接连掉下马来。夜子焜和夜子耀一直护卫在夜子阑左右，不敢离得远了，二人挥剑击落飞来的羽箭，夜子耀冲夜子阑大声喊道：
　　“皇兄！你且退后，容臣弟来做这迎敌先锋！”
　　夜子阑不肯，仍是打马向前冲，随手刺倒了两名冲到眼前的白银军士兵：“百里成瑜箭术高超，你二人还不是他的对手！”
　　夜子焜也大声喊着劝道：“皇兄！你身承社稷之重，不可如此冒险！请听臣弟一声劝，为夜家保重身体！为崇安保重身体啊！臣弟答应你，哪怕粉身碎骨也决不退缩半步，誓死保卫中淩城！”
　　说话间百里成瑜手下的两员小将打马冲过来，和夜子焜、夜子耀缠斗在一处。双方人马已经陷入混战，不时有人惨叫落马，有崇安军士兵，也有白银军士兵。夜子阑远远瞧见百里成瑜再次搭弓射出，忙催马上前，挥剑击落了三支，却还有两支羽箭没有拦住，一支射落了一名士兵，一支插进夜子耀的腿上。夜子耀晃了几晃，差点儿掉下马来，旁边有士兵抢上接应，将他救了回去。
　　数万白银军骑兵步兵如潮水一般涌来，以二敌一，迅速占了上风。崇安军虽然寡不敌众，胜在有皇帝御驾亲征，所以士气高涨，一时倒也不曾呈现败迹。
　　头顶上铅云低垂，狂风愈加猛烈，忽有一道闪电亮得刺目，伴着炸裂般的惊雷滚滚而来，天空如同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暴雨瞬间泼撒而下。惊雷一道接着一道仿佛就在头顶炸开，战场上数千匹马儿受了惊吓似的争先恐后嘶鸣起来，双方士兵们却异常兴奋，一个个皆都拼命厮杀，平原上顿时血流成河。
　　白银军以多欺少，步步紧逼；崇安军殊死搏斗，顽强抵抗；十几万人马个个被暴雨浇得落汤鸡一般，却哪个也不曾后退一步。夜子阑和百里成瑜终于交上了手，百里成瑜将弓箭挂在身后，拔出了长剑，两剑相交的锵然之声似乎比半空中的惊雷更加刺耳，不过转瞬间二人已过了几十招，却不同于昨夜的比试那样点到为止，此刻均使出平生所学，以求立刻将对方逼下马来。二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百里成瑜忽觉身后一剑刺来，回头看时，竟是夜子焜仗剑来偷袭，一时陷入左右围攻之困境。当然也有数名心腹士兵打马来救，涌上来围攻夜子阑和夜子焜。百里成瑜脱了困策马退后两丈来远，弃剑取弓，抽出一支羽箭抬臂高举，顿时弓如满月对准了夜子焜，只听“咻”地一声疾射而出。
　　夜子阑被几名白银军士兵围攻，一时无法抽身去救，百忙中大呼一声：“小心！”却正巧有一个崇安军士兵策马从夜子焜身前窜过，被那一箭穿透了咽喉，无声地坠马落地。夜子焜一场虚惊，暗叹好险。
　　百里成瑜再次搭弓，这一次弓开满月对准了夜子阑。夜子阑劈倒一个白银军士兵，却又有三个士兵围了上来，他正被缠着无法退避，惊见那羽箭已飞至身前，忽有一个崇安军士兵扑入他的怀中，那一箭正中那士兵的后背，从胸口处透了出来。夜子阑低头一看，不禁又惊又痛，失声喊了出来：
　　“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