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冰山温暖相拥》溏心黑巧

7、一座冰山

　　“跟我来一下。”一双修长的手指，叩了叩她的办公桌。
　　她有点懵，等她转过头，那个挺拔的背影已经离她而去。她赶紧站起身，小跑两步追上了他的步伐，但始终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
　　静谧的房间里，面对面，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谷牧山靠着椅背，一条胳膊搭在桌面上，随意摆弄着手边的签字笔。他的神情淡然，若有所思，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关忻没敢看他的脸，眼神慢慢向下滑，最后，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那支笔。
　　旋转，跳跃，旋转，周而复始。她感觉自己快被催眠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关忻回想了一下最近在公司的表现，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么？”没有温度的声音，把寂静的空气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知道……”
　　“来了一段时间了，你自己觉得，你适合在这里工作么？”
　　“……”
　　这对话的走向，果然是不太妙。
　　“我觉得还可以。”
　　“什么还可以？”他压低了眉毛，收紧了眼梢，显然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她的声音很轻，但好在语气还算坚定。
　　他抬起双眸，瞳仁儿里闪着光，仿佛有支箭那里射出来，直击灵魂。
　　“你平时就是这样么？”
　　嗯？什么样？
　　关忻被问得一愣，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你平时跟人沟通也这么……”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语，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紧张么？”
　　呃……不啊。
　　可是，为什么每次面对他，都显得特别没有底气呢？明明白纸黑字签了合同进来的，搞得像是走后门一样。
　　“也……没有吧。”
　　因为第一次面试的状况，关忻对面前这个人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每次看见他，都能想起自己那天的傻样。她也不知道是不敢面对他，还是不敢面对他眼里的自己。
　　她对自己这个状态也是很不满意，所以暗自发誓，要以不卑不亢的姿态进行接下来的谈话。
　　“你们这批培训的考核结果出来了，你知道你是什么成绩么？”
　　我去，这夺命连环call到底有完没完了。
　　心里刚建设好的豆腐渣工程，瞬间土崩瓦解。
　　考试内容不难，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可是……听他的语气，难道……
　　没过的话……
　　关忻脖子一梗，一道白光从太阳穴穿过。
　　他不会……是要辞退我吧？！
　　关忻被自己的推理结论可是吓得不轻，一时内分泌紊乱，脑神经短路，竟瞪着大眼睛，脱口而出：“你是要辞退我么？”
　　谷牧山指间的笔顿了一下，侧着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好像之前从没见过一样。
　　刚才还低眉顺眼的，现在怎么像一只扯着脖子等着开锣的公鸡似的。
　　受什么刺激了。
　　他眼睛一眯，挑起了一侧的眉毛，勾着唇角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要辞退你？”
　　谁知道呢。
　　或许……或许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招我进来。
　　关忻想到第一次见面那天自己的囧样，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现过。
　　公考落榜，求职碰壁，曾经一帆风顺的人生，在这两个月被现实打击得快要抬不起头。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失败，甚至感觉一文不值。空有一纸名牌大学的文凭，却因为专业冷门，无人问津。
　　她不想再按照父母的想法过自己的人生，她想留在这个城市里，她要证明自己。
　　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之前你说如果考核不合格，就直接辞退。我……我听你的语气，觉得可能我是考砸了，所以……所以才那么问……”
　　是我自己太冲动了，黑不提白不提，偏偏要提辞退……
　　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可眼下怎么办，这局面……怎么收场。
　　这骑虎难下的处境，让她纠结地两只手互相绞着，别着劲儿的跟自己过不去。

　　他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于是垂下眼，低着头去看她。
　　是不是说得话太重了？对，这姑娘心理素质不太好，会不会是刚才又吓着她了？
　　“你……”他特意拉长了音节，尽量让语气显得比较温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咳。
　　嘘寒问暖这件小事，实在不在他的技能范围之内。

　　关忻抬起头，发现谷牧山注视着她。
　　线条流畅的面庞，带着自然的光晕。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那眼神里没有寒光，没有利剑，没有戏虐，而只是淡淡地，如一泓清泉般，湿润而温柔。
　　她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毫无征兆地，哭了。
　　……
　　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有多少委屈，就有多少倔强。
　　有多么无助，就有多么坚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汹涌的情绪如海水般澎湃而来。
　　背负太多的希望，人生十字路口的迷茫，初入职场的紧张。
　　那根绷了太久的神经，被一句突如其来的关心，轻易地扯断了。
　　太丢人了。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地鄙视着自己，可又好像谁控制了她的泪腺，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停止。
　　人家就是随口一问，又有什么好哭的呢？别再哭了，在他面前丢的人还不够多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憋着不敢呼出去，微闭着双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给。”
　　她睁开眼，发现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正捏着张纸巾递在她的眼前。
　　“谢谢……”她接过纸巾，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因为又犯傻了吧，让人家见笑了。

　　“你是怕我么？”
　　“嗯？”
　　关忻抬起头，谷牧山双手插在胸前，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说不怕是假的，说怕？
　　“我有这么可怕么？”谷牧山脸上的笑意渐深，他笑起来，左脸颊上竟然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关忻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尴尬地动了动喉咙。

　　“行了，你的考核成绩不错，我也没打算辞退你。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说着，谷牧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她，一脸严肃：“接下来你就要独立跟客户了，打起点精神来。你现在这心理素质，你可要知道，那些客户凶起来可比我可怕多了。”谷牧山说完，便缓缓站起来，准备离开，“好了，回去好好工作吧。”
　　结束了？
　　说实话关忻有点懵，刚才还担心自己被辞退，突然之间就雨过天晴了。而且……
　　他还冲我笑了。
　　“谢谢领导。”因为刚刚哭的嗓子发紧，所以关忻的声音有点涩。
　　“行了，走吧。”

　　关忻跟着谷牧山后面，回到了办公室。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安静的有点儿不正常。
　　她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暗暗观察她，视线暗戳戳地在她的后背上移动，让她好不自在。
　　果然，午休的时候，谷牧山前脚一走，莉莉她们如同幽灵般瞬间出现在她的座位边，把她团团围住。
　　“小忻，你是不是哭了？”
　　“太可怜了，又一个受害者。”
　　“小忻，他跟你说什么了？”
　　“哎呀，谷牧山那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关忻被围在中间，却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去吃饭吧，边吃边说。”莉莉提议道。
　　“好好好。”
　　“走了走了走了。”
　　说着，关忻又被众人拎起来，众星捧月般被架到了食堂，她感觉自己像是飘到过去，脚都没有沾地。
　　打好了饭，大家找了一张桌子落座，关忻被围坐在中间。
　　大家把饭摆在桌子上，可却并没有要吃的打算，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看着关忻。关忻也从她们脸上看出了一行字：“请开始你的八卦”。
　　既然瓜子都准备好了，也不好扫大家的兴。
　　可是，这又该从何说起呢？
　　哎，流泪真是太消耗体力了，饿的脑子反应有点慢，先吃口饭，补充一下血糖。
　　“关忻，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眼看着关忻竟然在大家的注视下，自顾自的吃起了饭。刘珊珊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口。
　　“是呀，关忻，他说你什么了？”何洋洋，身材微胖，柜子里总能翻出零食，她跟刘珊珊可是办公室里著名的两只小喇叭。
　　关忻咽下了嘴里的饭，面前众人眨了眨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以为他要辞退我。”
　　呵呵，不可能承认我是情绪崩溃被他一句话感动哭的。
　　“他要辞退你？”何洋洋表情夸张，感觉再用力眼眶都要被撑破了。
　　“没有，是我误会了，他就是说考核通过了，以后让我好好工作，没别的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为什么我要哭……
　　关忻会想起刚才的画面，打了个激灵。
　　简直是不忍直视啊，没脸见人了。

　　“这有什么可哭的呀？我还以为他骂你了呢。”刘珊珊显然对关忻的回答十分不满意，远远没有达到她心里预期的狗血剧情。
　　“你还不知道谷牧山那人，好话不会好好说，就他那张脸，不被他吓哭才怪呢。”曹芳，比关忻早入职两年，不过一年前才从其他部门调过来，工作上精明强干，当仁不让。
　　“芳芳，你也……哭过？”范瑛推了推眼镜，歪着个脑袋，柔声细语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一向是正面刚的。”
　　“我哭过。”久未开口的莉莉突然说。
　　大家有点觉得难以置信，关忻也觉得不可思议。
　　“莉莉，你是跟谷牧山同一年进公司的吧？”刘珊珊问道。
　　“我比他晚一年。”莉莉接着说，“那时候他刚当上经理，我进来就分到他手下。大家都比较年轻嘛，当时公司为了上市业绩压力挺大的，我就有点扛不住，不想再继续干下去了。他当时就说我，呵呵，算是给我骂醒了吧，要不我可能早就辞职了。”
　　“那他是怎么骂你的？”范瑛弱弱地问。
　　“具体记不清了，就是激将法那一套吧，哈哈。”莉莉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挺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升了总监了。”曹芳一脸羡慕嫉妒。
　　“可不是嘛，三年内连跳两级。”刘珊珊说。
　　“牧山虽然表面上不太好相处，可是还是挺为大家着想的。”莉莉说。
　　“怎么呢？”关忻表示有兴趣了解一下夜叉的温情一面。
　　“你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可能还不知道。咱们每个人每个月的Kpi完成情况都直接影响了月底的奖金和季度末的升级考核，所以如果你完不成的话，月底的奖金没有，还会影响季度末的升级，每升一级，基本工资就会按比例上调。如果连续三个月没完成任务的话，就会降级。”
　　“还会降级呢？”关忻问道。
　　“是呀，所以分配任务是个不讨好的技术活呢。”莉莉摊了摊手，接着说：“牧山都是考虑每个人的能力和客户资源情况来分配，有时候也会考虑个人情况酌情放宽点，所以大家基本都能保证不降级，并且稳步提升。就因为这样，咱们部门内部也挺团结的，大家都服他，也愿意跟着他一起干。你看，这次只有你一个人分了过来，其他部门人员流动性可比我们大多了。”
　　关忻听了莉莉的话，垂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看来人家确实是有管理能力，是靠实力升职的，不是靠脸。
　　那张poke face……还是会笑的。
　　关忻的脑子里浮现了刚才谷牧山那张带着酒窝的脸，心里突然暖了一下。关忻感觉自己可能是把脑子哭迷糊了，赶紧又低头塞了几口饭。
　　“诶？你们说……”刘珊珊眯着双眼，话锋一转，“他怎么就没有女朋友呢？”成功为八卦话题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对呀，从来也听过他有女朋友。”曹芳紧接着说。
　　“我来了四年了，也没见过他跟谁交往过。”莉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按理说他长得也挺好的，工作能力还这么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曹芳纳闷道。
　　“我可是听说，之前有个市场部的小姑娘追他来着。”何洋洋眼角一扬，故作神秘的说道。
　　“那后来呢？”范瑛接着问。
　　“被怼回去了呗，谁能受得了他那脾气，肯定死的很惨。”何洋洋说着，吐着个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还听说，有个人事部的女孩也喜欢他来着，”刘珊珊接住话柄继续说道，“不过结果也是很惨，听说还把人家说哭了。结果那女孩因爱生恨，背后说了谷牧山不少坏话，搞得现在人事部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他会不会不喜欢女的啊？”何洋洋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震得大家都往后闪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就是性格古怪了一些，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莉莉看不下去，接着说“之前部门聚会的时候听他说过一嘴，说没遇到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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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议论纷纷，关忻则变成了一名吃瓜群众，而且她也听得饶有兴致，不亦乐乎。
　　总结下来，他就是个性格古怪没时间恋爱的工作狂。
　　是啊，关忻回想了一下，好像来了这么久，刚才是第一次看他笑。平时他除了埋头工作，就是去开会，相当无趣，谁会喜欢这种人？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八卦声中，大家结束了午餐。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发现谷牧山早已经坐在了那里，彼此心照不宣地使了使眼色，各自默默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