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战争】乙女心》白兔心

8、波斯菊

　　透过窗户能清晰看到月华铺在地面，恍惚之中无限接近记忆中的白雪。
　　那年冬天是极为寒冷的，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异常的状态。
　　寒风呼呼地吹着，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疼，羽毛般的大雪瀌瀌地下着，交织缠绕成凌杂的油画，不一会便卷携着雾气覆盖在窗户上，仿佛织起了密密的网。
　　孩子将脖子缩在薄到无法称作衣服的布料里，尽管牙齿不住地打着寒颤，但她还是趴在冰冷的窗边，向冻得发紫的手中哈出一口热气，将窗户一角的雾气抹去。
　　她透过那一片小小的玻璃向外看去，眼神专注得好像那仅有的一方小天地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在屋外的吵闹声的衬托下，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雪地反射来的光在此时格外刺眼。
　　[穿得这么少，怎么可能不冷。]
　　与那青涩声音相伴而来的，是一件从天而降将她脑袋遮得极为严实的外套，她甚至只来得及看到一缕黄茶色的头发。
　　外套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但这已经足以成为她的热源。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
　　……
　　“阿江？大家都已经去院子里了哦。”
　　少女轻轻柔柔的声音将朝日奈江飘忽在以往时间里的思绪全然拉回。
　　“看你在走廊里发呆……怎么了吗？”
　　似乎是配合绘麻的问话，她肩膀上的松鼠也扬了扬头，小小的脸颊上隐约浮现出好奇。
　　朝日奈江摇了摇头，低声回应：
　　“只是……感觉有些冷了。”
　　「可是现在明明是夏天啊？」不明所以地和朱莉对视一眼，绘麻也有些茫然。
　　看着姐姐有些摸不着头脑，朝日奈江这才回过神，将那双不断浮现出的亚麻色眸子从脑海中挥去，女孩乌黑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
　　“没什么，可能是在山里的原因吧，总感觉天一暗温度就降下来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就放心啦——”
　　轻推着绘麻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朝日奈江补充说，“咱们赶紧走啦，不然去晚了可就抢不到吃的了！”
　　绘麻收回视线，见女孩不想多提，也就将担忧压在心底。
　　“说起来，风斗君他还没来呢。”
　　“他啊，说是还得晚一点才能到，估计得错过晚上的烧烤了吧。”
　　朝日奈江幸灾乐祸地说。
　　刚出门就能看到转角隐隐的火光，朝日奈江拉着绘麻快步走上前。
　　“啊，小妹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串肉呢。”
　　面向过道石路的朝日奈要一抬头自然是轻而易举看到家里两个女孩的到来，他笑着举起了手里的竹签示意着。
　　朝日奈椿眉梢微扬毫不客气地吐槽着，“诶——明明要哥到目前为止都没做什么，前期工作全是右京哥在准备吧？”
　　被拆台的朝日奈要也不恼，只是将眼前的竹签分出一大半塞进椿手中，正色说：“所以你看兄长们都这么辛苦了，作为弟弟更要担当起重任啊。”
　　“呜哇，梓，我觉得我被针对了！”
　　“说实话，哪天你被人套麻袋我都不稀奇。”
　　“……真是过分呢，梓。”
　　哪怕是隔了一小段距离，从那溅起的星星火花中不难感受到此烧烤架周围灼热的温度，却也不敌此时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氛围。
　　女孩小跑了两步，趁正背对着她们的青年没回过身时一下子扑到他背上，探出头向烤架上张望。
　　朝日奈昴肌肉一瞬间紧绷，他略微侧过头，入目的便是对方乌黑的长发，兴许是察觉到视线，女孩仰起脸，发丝顺着白皙光滑的肌肤滑下，露出那张眉眼弯弯的脸，笑靥如花。
　　“昴哥，假期回去你们是不是就要比赛了？”
　　见到是阿江，朝日奈昴渐渐放松下来，虽没有开口，隐约是放任了她的动作。
　　“咦，比赛是指……”绘麻轻声询问，“莫非是最近的全国大学联赛吗？”
　　朝日奈江眨了眨眼睛。
　　注意到阿江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朝日奈绘麻笑了笑好脾气地解释道：“因为我们年级也有破格入选参赛的，所以稍微听说了一些呢。”
　　“嗯，要来看吗？”虽是这么问着，但显然青年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然啦，就算你不说我和小千也会去给你加油的，呐？”
　　朝日奈江回过头，得到后者肯定的答复后底气十足，“毕竟这可是全国大赛啊，昴哥你一直超期待的吧？”
　　女孩弯成月牙的眼睛仿佛倒映出浸泡入墨水的蓝天中那条璀璨的银河，耀眼而夺目。
　　“啊啊真是的，好希望快点毕业，这样子就能跟小千和昴哥在同一所学校了！”
　　“喂！”意外安静了好久的红发青年忍不住出声。
　　朝日奈江侧目而视：“对了，这么说起来，侑介也在明慈大学呢……算了算了，报考志愿我还是再考虑下吧。”
　　“哈？你再给我说一遍！？”
　　“不要，你让我说一遍我就说那多没面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江一碰上侑介恶劣因子就会飙升，但显然两人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这个相处模式，朝日奈兄弟们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冲着脸涨得通红的朝日奈侑介吐了吐舌头，阿江缩到离他最近的青年身后寻求庇护。
　　感受到衣角传来轻弱的拉扯力道，朝日奈昴嘴角略微上扬，因火光照耀而明灭着星光的眸中流淌出清浅的笑意。
　　一旁的朝日奈椿察觉到弟弟近乎微不可察的变化，忍不住调侃起来，“不妙啊，我们昴这么多年也没克服害羞的毛病，难道只有在小江面前才这么自然吗？”
　　眼底却是一滑而过截然相反的深邃。
　　“椿。”
　　朝日奈梓有些不赞成地开口制止胞兄说下去，按耐下语气中的急切，不其然得到对方满不在意的眼神回应，一向将理智胜于情感的青年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还不到时候。
　　突然被点名的朝日奈江有些不知所以然地眨眨眼睛，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她满含期待地开口：
　　“对了，我隔着好远就闻到香味，不知道已经烤上什么好吃的了！”
　　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朝日奈光自然是感受到她的意图，掩下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难得好心地帮忙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是亲爱的右京最推崇的青椒哦。”
　　“为什么青椒会这么香啊……”
　　果不其然，女孩笑容一僵，嘴角弧度慢慢下滑。
　　“嘛，要不要来尝一口？来，啊——”
　　“绝对不要！光哥你快把这玩意拿开啦！”看着女孩由本来的神采奕奕一下子变得像打蔫的茄子那样耷拉下脑袋，朝日奈光好笑地转过头看向二哥，“这么看不觉得太可怜了吗？”
　　“就算是烧烤也要营养均衡，”朝日奈右京听到他的话，视线落在一旁蔫头耷脑的小姑娘身上，“什么东西都要多尝试一下。”
　　“我……那说好了，我就只吃一口。”
　　见二哥发话，朝日奈江撇了撇嘴妥协，带着微妙嫌弃的表情接过光递过来的青椒串，小小地咬了一口，那样子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看着她胡乱嚼了几次便一股脑咽下去，朝日奈光将烤得正好的肉递了过去，顺带拿走她手里剩下大半的青椒串。
　　吃着最喜欢的烤肉，阿江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如同被顺毛的小动物一样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有那么好吃吗？”朝日奈光托着下巴面露笑意。
　　“光哥你不明白，烤肉是世界的瑰宝啊！”
　　推了推眼镜，朝日奈右京看着家里四男跟养小猫一样逗弄着幺妹，只能无奈地开口，“明明你小时候还什么都爱吃，怎么现在反而挑食了？”
　　“诶？”阿江怔愣了一瞬，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我以前也不爱吃这些的呀。
　　[你在说谎吧？]
　　[真是难看的表情。]
　　朝日奈江嘴唇微动，说出口的却是：“嘛……大概，是物极必反吧。”
　　一时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少年压低后依旧清朗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不绝，简短的话语是比一月冬雪中的凛冽寒风更令人感到刺骨。
　　[骗子。]
　　处在夏日夜晚炽热的烤炉旁，身侧是笑闹的兄弟们，然而她只觉得一丝阴冷席卷周身。
　　明明是最爱的烧烤环节，阿江却沉默了许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正双手抱怀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朝日奈光身上。
　　最让她措手不及的是，晚饭一结束，对方就顶着右京能杀死人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询问要不要一起去别墅附近的林子散步。
　　朝日奈江只是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有些事情，她想弄清楚。
　　朝日奈江很喜欢兄弟姐妹们，但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何在四哥面前总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近乎是潜藏在意识最深处的无声警告。
　　然而有的时候潜意识又好像在说她其实原本应该是亲近这个人的，甚至是像对琉生哥那样，尽管他们的气场和性格大相径庭。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女孩踢着脚下的石头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心中疑惑，抬起头凝视着自然散落在青年身后、随着他走动微微晃动的红棕色长发，倏而对上青年回头投来的视线。
　　尽管天空已彻底步入墨色的暗沉，但高悬在半空，凌驾于地面万物的璀璨星河隐隐从密叠的枝叶间倒映下来，照亮了朝日奈光那双仿佛能洞晓世间百态的双眸。
　　“那个，光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