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战争】乙女心》白兔心

3、迷途花

　　“早安，千。”朝日奈江伸了个懒腰，语气中还透着几分未完全清醒的倦意。
　　“早……果然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是会睡不好吗？”绘麻有些担忧地看着仅比自己年幼了一岁的妹妹。
　　平日在私立明慈大学住宿的缘故，她很少再和阿江单独相处了。这次好不容易的假期，阿江就好一阵撒娇想要像以前那样和她通宵打游戏。结果，没玩一会儿阿江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这么想着，绘麻目光落在被晾了一晚的游戏机上。
　　果然还是好想问为什么出远门要随身带着游戏呢……
　　朝日奈江刚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头上乱翘的呆毛很是配合地晃了晃。
　　“啊……”
　　“所以说，我最喜欢爽朗的早晨了……”
　　朝日奈江迷糊中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绘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也不得不对这句话表示认可。
　　“好啦阿江，该醒醒了哦。今天不是说好和大家一起去爬山的吗？”
　　“唔……爬山？”
　　＊
　　说起这件事，还要把时间回溯到一个星期前的早晨。那是个明媚的清晨。
　　细弱蚕丝的微风总是清爽到让人难以心生厌倦感的，丝丝凉意仿佛立过要抚平心头的苦闷与怠惰的誓言，一如涓涓细流般沁人心脾。
　　拂晓的晨光已经透过轻薄如纱的云雾落入尘世，带来一天最动人心弦的光芒。
　　是的，一切都静谧的仿若童话一般——前提是忽略朝日奈家此时热火朝天地争吵声。
　　“呐我说，去年就选的是海边吧？”朝日奈风斗将腿交叉叠在一起搭在茶几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今年如果还是去神奈川的话，还是把我pass掉吧。”
　　朝日奈右京刚收拾好杂物，就看到自家弟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皱了皱眉轻声斥责道：“太没规矩了，把腿从茶几上拿下来。”
　　懒洋洋地应声，无视掉一旁朝日奈侑介幸灾乐祸的表情，风斗挑了下眉，在二哥面前还是听话地放下了腿。
　　“什么什么，是在商量有意思的事吗？”朝日奈江和绘麻恰巧出电梯到了客厅。
　　听到家里人的交谈声，一向爱玩的朝日奈江拉着绘麻跑了过去，满怀期待地看向离走廊最近的右京哥。
　　绘麻无奈地笑了笑，任由活力满满的女孩拽着她向前走去。
　　“是在说这次假期的家族旅行，”朝日奈右京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还在互怼的两个弟弟身上，“不过似乎起了些争执。”
　　“家族旅行啊——”朝日奈江眼睛一亮，晃了晃身旁人的胳膊:“千，正好你和小侑介已经毕业了，刚进入新学校应该还没有太多要忙的事吧？”
　　“嗯，重要的测试在假期前也都会结束，确实没有什么……”绘麻一怔，似乎没想到话题会到自己身上，略一犹豫后开口，“但是阿江今年已经高三了吧，考试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啦没关系，毕竟一定要趁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好好玩一下！”
　　还在争吵个不停的两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交谈，也暂且休战。
　　“诶～妹妹酱也太过分了吧！居然那么亲密地称呼侑介那个笨蛋吗？”坐在沙发上的椿耍宝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听到这话，朝日奈侑介脸色“噌”的一下通红，“说什么啊椿哥……还有你！给我老老实实叫哥哥啊！”
　　“想得美！怎么，小侑介你是害羞了吗？”这边朝日奈江刚做了个鬼脸，那头雅臣温和的声音便传来:“说起来，阿江和绘麻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嗯……我觉得都挺好的。”绘麻轻声说。和绘麻对视一眼，朝日奈江笑嘻嘻地说，“我也随意啦。”
　　＊
　　“果然自古就是‘山党’和‘海党’的竞争吗？”朝日奈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回过神。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来到山里进行这次的家族旅行。
　　虽然看不惯风斗得意洋洋的样子，但好歹还能烧烤或是泡温泉什么的，她也就没有跟侑介哥一起投反对票。
　　更何况……
　　“吱，吱吱！”
　　“啊啦啦，早上好呀朱莉酱～一醒来就这么有活力真的太好了呢！”看着眼前的大尾巴松鼠眨巴眨巴豆豆眼，在彻底清醒后上蹿下跳的样子，朝日奈江心情颇好地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尾巴，随后拉起两只乱扑腾的小爪子，上下摇了摇。
　　“来，真乖！”
　　“吱！话说，你这是在逗狗吧？可别把我和那种愚蠢的生物混为一谈！还有啊，你的睡姿也太难看了吧，居然能睡着睡着滚到榻榻米角落！我被压到的尾巴现在还疼着呢……”“啊啦啦，朱莉酱太可爱了，看起来更加有精神了。
　　果然很喜欢这样吗？”说着，朝日奈江又揉了揉小松鼠的耳朵。
　　眼前明显是一副鸡同鸭讲的场面，分明知道阿江听不懂朱莉的话所以她完全会错了意，但触及到那双透出高昂兴致的眼睛……绘麻默默扭过头，努力无视了朱莉的求救信号。
　　直到朱莉蔫头耷脑地趴在被子上装死尸，朝日奈江最后揉了把它的脑袋这才收回手。
　　“说起来，光哥昨天让我们早点去他的房间，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绘麻温吞地开口，语气中的迟疑尽显无疑。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四哥找自己有什么事。然而，沉浸在困惑中的绘麻并没有注意到妹妹脸上划过的异样神色。
　　好像是想到什么，朝日奈江凑到绘麻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朱莉趴在那个明明不算远的位置却一点也听不清她所说的内容。它能看到的只有小千一瞬间错愕的表情，以及……略一犹豫后的点头。
　　“朱莉要好好待在屋里哦，不要乱跑。”朝日奈江扭头冲朱莉嘱咐了句，随后笑着轻推绘麻的后背走出了屋子，静静拉上门。
　　“千……”
　　只留朱莉独自担忧地看着纸门。
　　＊
　　毕竟是受到污染极少的山里，空气中总充盈着雨后新鲜土壤的气息。
　　耳边的蝉鸣声一直未断过，时不时还有阵阵扑打翅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叶间穿梭而过的摩擦声。
　　“这样真的好吗？”绘麻跟着朝日奈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先不说单独行动的问题，不去找光哥的话……”
　　朝日奈江回过头吐了吐舌头:“可是啊，万一光哥没醒我们不就打扰他了吗？还不如等大家聚在一起再问问他有什么事呢。
　　正好嘛，咱们就当是晨练了，到处转悠转悠。
　　”满怀心事的少女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猛然回过头，猝不及防间竟被层层叠叠叶间投下的斑驳光晕晃了下眼。
　　朝日奈江眯起眼睛，这才看到站在原地踟蹰不前的那个身影。
　　“千？”
　　“阿江……其实是不想让我过多接触家里的兄弟吧——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令朝日奈江欲要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绘麻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和而轻柔的，只是此刻听来却增添了几分落寞。
　　“我刚来家里的时候是很忐忑的，在希望自己能融入这个家的同时，又害怕大家会不会对我有所排斥……
　　那段时间，虽然兄弟们都对我很友善，但我总是害怕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我很庆幸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似乎是回忆起三年前那个初次见面的夜晚，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虽然和侑介君一样对我的到来有些诧异，甚至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但你依旧陪在我身边为我打气。
　　在那晚我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后十分难过，但你却耐心地听我诉说，甚至告诉了我你同样是被收养来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有着融入骨的亲情，这正是你说的。”
　　“这样温柔的阿江，却在有时令我感觉到她在让我疏远兄弟们……是不是觉得如此胡思乱想的我太荒唐了呢？”被发现了啊……听到这番话的朝日奈江在怔愣了半晌后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又趋于平静，心底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
　　朝日奈江其实最开始并不期待这个姐姐的到来。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对方来到家里，那么兄弟们之间的气氛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江，其实最初不姓朝日奈的，在她对原来那个世界有限的记忆里，自己的名字大约原本是百合江。
　　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起都是未知，小小的孩子彷徨而又恐慌着。
　　——是美和妈妈温柔地接纳了她，让她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中有了生存的一席之地。
　　哥哥们的爱护和宠溺也让她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
　　或许是两颗同样孤独的心在一起才能寻求到慰藉吧，年幼的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依偎在琉生哥的怀里，听他讲学校中发生的趣事。
　　所以，说她是个胆小鬼也好，说她是个怯懦者也好，她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害怕绘麻到来的这一事实。
　　听说绘麻要来的那一天，她借口自己要给朋友过生日，当天很晚才回去。
　　然而，等她回到家独自站在走廊里，看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去探望生病的绘麻，那种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将她压垮，一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晕倒在街头，又饿又冷却无人理会的日子。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敲响了绘麻的房门。
　　门打开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露了出来:“那个……请问你是？”
　　“……我叫朝日奈江。”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她死死地拽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眼睛盯着地面，再无话可说。
　　谁知，对方本来因生病而黯淡的双眸一下子明亮起来，犹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是家里的妹妹吗，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了。”
　　至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对方绽开的笑容是她至今为止见过最为灿烂的，仿佛春日的暖阳融化了山巅的冰雪。
　　正如所说的那样，在往后的相处中，这位兀然出现在她单调生命里的姐姐令她慢慢的转变了态度。
　　像朝日奈江以前想的那样，兄弟们对这个姐姐抱以极大的好感——但自己并不像最开始设想的那样反感。
　　毕竟，一向和枣哥闹别扭的昴哥在绘麻的开导下渐渐软化了自己的态度，彻底解开了兄弟间的误会，心中压抑的祈织哥也在一日日中走出那段过往。
　　……就连一开始对绘麻抱以敌意的自己，也喜欢上了这个总对生活怀以美好期许的姐姐。“阿江，果然很温柔呢。”这是绘麻常说的话，但明明……她自己才是那个最为温柔的女孩。
　　直到那一天晚上，绘麻得知自己并非日向先生的亲生女儿。
　　等朝日奈江找到她时，对方正缩在公园一角，双手抱膝呆呆地看着脚下发呆。
　　那一刻，朝日奈江仿佛看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孤身一人的自己。
　　“……我和琉生哥也是被收养来的孩子。我一开始也曾迷茫恐慌过，对其他家人抱以不信任的态度。但是——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呢？我们同样有着融入骨的亲情。你要相信，朝夕相处的那份感情是做不了假的，朝日奈家的兄弟们正是如此。”
　　是在安慰这个与曾经的自己颇为相像的姐姐，也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既然姐姐珍惜着这份亲情……那么就努力让它不要变质就好了。
　　不知何时，她刻意将绘麻与兄弟们隔开一定距离的目的已经改变。
　　＊
　　山林间的鸟兽虫鸣声似乎渐渐远离了她们，一切都归为平静。
　　在一片死寂中，绘麻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得到了……那份答案:
　　“啊啊，真是麻烦啊，被发现就没办法了。对，我是讨厌你和兄弟们相处又怎么样？这几年下来我也是刻意让你远离哥哥们的……啧，除了侑介那个笨蛋居然还缠着你到了同一所大学外。”
　　明明是心底最深处就有过的想法，可是此时说出口……就连自己听来都觉得格外的刺骨。
　　算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