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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新年与死亡 ...

  •   一年就快要结束了,临安城内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街道两侧都张灯结彩,挂福贴红,以备庆赏佳节。

      鞭炮声声中,一只公鸡在厨房中上蹿下跳毛,叫得比鞭炮还响。许茗气得毛发都竖起来了,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用压倒性的体重优势砸晕了那只鸡,最后,在一地、一身、一嘴鸡毛中将手中的公鸡高高举起,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娘两个在氤氲的厨房中说说笑笑,好不快活。今个儿要做几样新鲜玩意。两人合力将鸡毛褪去洗净,加盐煮,再放姜、葱、胡椒。等鸡肉熟了便切丁,再浇上热热的烧酒,是为黄金鸡。又将山栗、山药切成片,放入鸡汤中煮,再加入调料,山栗为金,山药为玉,是为金玉羹。又将一只葫芦蒸了,配上调料,做成鸭子的形状,是为素蒸鸭。又将萝卜敲碎拌入米粉中,做成萝卜羮。最后还烤了香喷喷的芋艿。

      整个小小的屋子里都充斥着香味。惜茶擦擦手:“虽不丰盛,倒也齐全了。”

      “谁说不丰盛的,这鸡鸭鱼肉,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的。”

      “你倒容易心满意足。”

      两人正说话间,突听见有人敲门。出去一探,门口站的原来是辩清。

      今年是辩清还俗的第一年,惜茶怜惜他无父无母,孤单一人,便请他来了自己家过年。辩清原本是可以回寺庙,但他还俗便是为了体会世俗,有这样过年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原是宋瓷、程维坚也邀请了辩清,但他自觉高门大户的,拘谨不便,倒不如去自小看他长大的惜茶那来得自在,而且那里人少,活动更自由些,便提着些水果、茶叶上门来了。

      “诶呀,来就来啦,怎么手上还提着这些许东西呢?”

      辩清将东西放下道,“从小便承蒙惜茶施主照顾,况且还收留我过年,岂有空手之理?”

      “辩清,既已还俗,不用叫施主,叫宋大娘罢。”

      “宋大娘。”

      “好,好。”惜茶和蔼地笑笑。

      辩清也不知从哪学的一套,突然做了个揖,不过这次说的倒不是“哦弥陀佛”了,而是“两位女施主恭喜发财,长命百岁”,惹得惜茶和许茗笑做一团。

      辩清不解:“怎的,我说得不对吗?”

      “怎么又是女施主了,你怎么不叫女菩萨!” 许茗捧着腹,强忍着笑意。

      “是是,两位女菩萨。”

      许茗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

      “怎的,不对嘛?”

      “对对,像我这样貌美又心善,可称菩萨。”

      “许茗,女孩子家家,怎的如此谬赞自己。”

      辩清也笑了起来,“值当值当。”

      惜茶又去厨房里忙活了,辨清眼见惜茶走了,便开口说道:“我想直接进入榷茶场任职。”

      许茗不解,“为何?”

      “我不想再等待,而是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

      “需要我做什么吗?”

      “继续接近程唯坚。他是榷茶场的茶司,监督好他。”

      惜茶已经陆续将将菜端过来,两人不再言语。

      虽只有三人,菜也只有五个,饭桌间其乐融融,倒不失热闹。

      “许茗,辩清,出来看烟花啊!”

      二人筷子还未放下,门外已经传来六安洪亮的声音,

      火树银花破夜色,烁玉流金散琰霙。太平盛世炫人眼,刹那迷醉梦一生。

      在绚烂烟花下,男男女女、老者幼童的脸孔都明亮如洗。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新年快乐。许茗等人今日也都换上了新装,许茗穿了一身簇新的女装,是微风细雨一样的清新。辩清穿的则是惜茶为他做的一身袍子,他原本相貌清秀,如此更是清新俊逸,有谪仙之范。宋瓷更不用说,玉面星目,英姿勃发,如最盛的日光一般耀眼得令人炫目。

      几人走在街上,仿佛是上好的美玉,端的是脚底生风,惹人注目。

      这不,文柳娘就注意到他们了,她红着脸,鼓起勇气来打招呼:“辩清师傅,好巧啊!”

      宋瓷心中暗笑,辩清,这下,你没辙了吧。

      与此同时,程府。

      程元风似乎是听见了孙儿的呼唤,用力地睁开眼睛,“唯坚!”

      “翁翁!”

      “男子汉大丈夫,别哭。”

      程唯坚抑制住自己的泪,用力挤出一个笑,“我不哭,我不哭。”

      “生死有命,翁翁都这把年纪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程唯坚摇摇头。

      “我只还不放下你。我死后,朝中奸相当权,贾似道不容我,更不会容我,我要你辞官避祸。”

      程唯坚攥紧了拳头,贾似道,若不是你在朝中污蔑陷害我翁翁,我翁翁也不会一病不起至如此境地,我,绝不会放过你。

      程元风似乎看出了什么,“唯坚,你斗不过他的。朝廷无用,元人又虎视眈眈,隐世才有一线生机。”

      “翁翁。”

      “翁翁是为你好,走,走得远远的。”程元风看出了程唯坚脸上的犹豫,“我要你发誓。”

      程唯坚艰难地举起双手,“我,程唯坚,发誓,永不涉朝政。”

      “好。从此你也不必拘泥于门户了,你喜欢谁都可以,只你们可以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地了却此生,最好再给我生个曾孙。”

      “唯坚,不要哭。还记得翁翁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坚,坚强,坚定,坚实……。”

      “不要哭。”

      程唯坚用力地点点头。

      “回顾此生,我青年丧妻,中年丧子,但还好有你,让我很欣慰。到现在为止,为国为民,做人做事,我也问心无愧。此生到头,我无憾了。”

      “你还记得李曼纹这个名字吗?”

      “若我没记错,是祖母的名字 。”

      程元风欣慰地点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后来我金榜题名,她却家道中落,然而我们一直坚持着,终于冲破重重阻碍成为眷侣。可是好景不长,生下你爹没多久,她就去了。此后,我一直在对她的思念中度过。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翁翁说的是什么话,翁翁先好好陪孙子好不好。”程唯坚紧紧握着程元风,想要自己的体温来逐渐温暖翁翁冰凉的双手。

      程元风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嘴角扬起了笑容,“我的曼纹,是那样美丽。”

      程唯坚愣愣地看着程元风仿若痴想的样子,“翁翁?”

      “曼纹,曼纹,我来了。”程元风望着床帐子,似乎瞧见了那个心爱的女子一般,伸出了双手,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颤栗了几下,他便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再也不动了。

      “翁翁,翁翁?”程唯坚轻轻摇了摇他,然而程元风毫无反应,他内心直觉不好,急忙唤太医进来。

      “程郎君!”章太医摇摇头,“大人已经去了,准备后事吧。”

      程唯坚目眦欲裂,他一把抓住章太医的衣领:“为什么治不好?你不是太医吗?”

      “微臣也恨自己无起死回生之力,只程大人年事已高,饮食上又诸不注意,已是无力回天了。”

      程唯坚颓丧地松开了手,走到床前,轻轻呼唤着:“翁翁!翁翁!”

      然而他的翁翁再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地对他笑笑,和蔼地叫他的名字了。

      程唯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着扑倒在他翁翁身上 ,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稚童。房中的奴仆也皆抽泣起来。

      “翁翁,去找祖母吧。”他缓缓地阖上程元风的眼睛,心中突然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爹走了,娘也走了,现在翁翁也走了,最亲的人一个又一个相继离开,只剩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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