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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莉莉 ...

  •   “总算是消停了。”
      太阳已经下山,火车隆隆地在乡间穿行,不过她知道已经接近市区了。低年级生的车厢终于逐渐安静下来,看来小孩子的精力并非当真无穷无尽,至少没法闹上整整六个小时。她忍不住催促道:“我们也回去吧。”
      “看管小孩累坏你了吗?”卢平声音带笑。
      莉莉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她收到徽章的时候满心欢喜,倒是没想过做级长会是那么累人的事情。“听说伦敦的高中生必须做满四十工时的志愿者活动才能毕业,”她说,“我猜去敬老院肯定比这要轻松。”
      “到站前还能休息半个小时。”级长车厢在回程路上总是闲置不用的:就算是级长和学生会主席,放假前的最后时光也更愿意和朋友呆在一起,所以卢平与她的行李分别寄放在各自的隔间。“你家没安装飞路网,不能通过破釜酒吧的壁炉回去吧?”他问。
      “对,我父母会开车载我回家。”两人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突然卢平停下了脚步,朝她略带歉意地笑笑:“我就到这里了——下学期见。”莉莉看向他们身旁的那个包厢——木质移门上半截窗玻璃里侧,波特正和佩迪鲁打扑克。
      怪不得他要觉得抱歉。莉莉这才明白过来。自从D.A.D.A课程的O.W.L.考试结束以来,她便拒绝同波特说哪怕一句话。卢平实在太不像那两个家伙了,一起担任级长职务时她经常忘记这群人平时根本形影不离。格兰芬多男级长是个不错的人,可一旦涉及到他的好兄弟们,事情总是有点尴尬。
      波特最先注意到门口的他们,于是对面的布莱克也跟着看向这里,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布莱克用他那种特有的兴致缺缺、漫不经心的眼神审视莉莉的脸,让她不禁觉得成了一只被野狗嗅到气味的猎物。莉莉读懂了布莱克的眼神:他不想卢平从自己这儿知道那件事。
      她别开脸,权当没看见,复又想起对共事男级长的礼貌,重新将面孔转回向卢平:“好,那么就九月份再见了。”口气较之前生硬了许多。
      说完莉莉就离开了。又走过几节车厢,她终于回到朋友们的隔间。移门大喇喇地敞开着,面对面座位之间狭窄的空地上铺着游戏垫,四个角各用一只鞋压实了。玛丽·麦克唐纳两脚踩住垫子的黄色和蓝色色团,两手则按在绿色圆形图案上,她弯着腰,几乎被努力用右手去够目标的艾米·布菲压在了下面。场面看起上去已经够混乱的了,而尼什塔尔还在致力于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她盘腿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两颗骰子,其中一颗是用来决定部位的,另一颗则是代表颜色。尼什塔尔把骰子拢到手心,树脂制的游戏道具和金属戒指相撞不断发出声音。占卜课教授也是这样十指都戴满了戒指,不过莉莉知道尼什塔尔的首饰并没有什么神秘的象征或者隐喻在里面,她只是觉得这么戴看起来很酷。
      “艾米——右脚!蓝色。”艾米照做了,于是尼什塔尔又掷了两次,“玛丽,左手红色。”
      玛丽伸出右手去碰红色的色团。这个时候列车爬上一个小山坡,她努力要稳住身体,但是在危险地来回晃了几下以后,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赢了!”艾米跳起来高兴地宣布。
      “你们就非要在火车上玩扭扭乐么?”莉莉迈了进去。
      “在平地上玩有什么挑战性?”尼什塔尔往旁边挪了挪,把身旁的座位让给她。
      “磕到碰到我可不管。”
      “那听你的,收了吧。”玛丽穿上了鞋,把垫子捡起来交给她,尼什塔尔接过后随手系到书包带子上,接着对莉莉说,“前面我们在聊这个暑假的打算。”
      “嗯?”
      “你不知道?”艾米说,“今年夏天有魁地奇世界杯!”
      她当然知道,可是——“球迷不是说要抵制这次的比赛吗?”
      “哦,埃德温德那个蠢货。”玛丽低声咒骂了句。恐怕百分之八十的魁地奇球迷都会同意她这句话的。罗伊斯顿·埃德温德在十年前人气还很高,1966年他所在的澳大利亚队赢得了世界杯冠军,那会儿没人不愿意承认埃德温德功劳最大,然而莉莉入学的那一年他的名声就臭了。埃德温德被任命为国际巫师联合会魁地奇委员会的国际主管,并且一上任就表示自己在魁地奇比赛里最讨厌人群。在此之后,他又通过了一系列限制人流的严厉法规,其中最差劲的一项就要数魔杖禁令:禁止所有除魁地奇委员会官员之外的人将魔杖带进球场。
      “埃德温德过去因为被称为明星球员遭受了不少次恶咒的袭击。”艾米说,“他讨厌人群也不奇怪。”
      “是吗?我合理推测,埃德温德其实非常乐意应付突袭事件。”尼什塔尔不客气地说,“否则他干嘛推出魔杖禁令好让这么多人恨不得领号码排队揍他?”
      “一开始大家是打算抵制的,不过真那样做根本等于满足了埃德温德的心愿。”玛丽故作深沉地眨眨眼,“小道消息说,已经有了伪装魔杖好通过安全检查的方法,而且有人提议每个人都偷偷带魔杖进去,决赛的时候亮出来,让埃德温德当众丢脸!”
      莉莉噗嗤笑了:“魔杖能伪装成什么啊?绑上布料当旗子?”
      “前几年北美那边开始流行在足球比赛的时候吹呜呜拉祖。”尼什塔尔显然知道的比麻瓜家庭出身的玛丽还要多一点,“就跟那个差不多。”
      在决赛集体嘘不可一世的国际主管,听起来好像是很好玩。莉莉正要说她会去的,可是又想起来,父母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去看比赛,不管是搭乘飞机还是通过巫师的手段,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留姐姐一个人呆在家里。除非全家人一起去?但是佩妮怎么会同意呢,她那么讨厌有关魔法的一切东西……
      “今年是澳大利亚主办,玛丽会和艾米他们一家一起去。”尼什塔尔把手搭到她肩上,“你要不要来我家的帐篷挤一挤?”
      莉莉清楚,看比赛的时候好朋友是不可能不和那个自大狂坐一起的,可是她还是点点头:“只要你别让波特来烦我的话。”
      火车到站了,她们赶紧拿上行李,想要快一点见到家人。检票口站了一个老警卫在那里守着,每次只允许两个或三个人通过,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一大堆人同时从实心墙壁里进出来而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艾米和玛丽抱怨队伍太长的时候,莉莉压低声音对尼什塔尔说:“前面和卢平分开巡逻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布莱克在一个隔间里说话。”
      莉莉自认不是一个八卦的女孩,然而她还是想弄清楚尼什塔尔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儿。在那个他们骄傲地自称截道者的小组织里,尼什塔尔跟波特独处那再正常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卢平的话,谈不上稀奇;跟佩迪鲁……也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布莱克。
      “我在伦敦认识一个手艺很不错的纹身师,和西里斯约好了后天一起去那人的店里。他想要纹身,我呢,想在对耳廓再打一双耳洞。”
      “我以为你和他合不来。”
      “你是说他不喜欢我么?噢,可能是在詹姆面前觉得被我威慑到了,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坏。”尼什塔尔突然朝她露齿一笑,“你说,我要不要也弄个纹身——在肩膀上纹一朵百合,怎么样?”
      “滚开。”莉莉翻了个白眼,跟着缓慢移动的人群向前走了一小步,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微笑,“我还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来纪念。”

      回家的感觉总是很好。暑假过去一周了,周末他们一家去野餐,爸爸用新买的相机请路人给他们照了相。这周每天都阳光明媚,莉莉也就特别开心,虽然佩妮还是老样子,不怎么乐意和她说话。或许姐姐到现在还是没有原谅她和西弗勒斯偷看了写给邓布利多的那封信……
      西弗勒斯。
      一个人在公共图书馆的角落写论文,莉莉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感觉图书馆里实在是安静得出奇。往年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起的,而现在……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想要做神秘人的手下,加入食死徒?
      在学校里西弗勒斯专门结交哪些人,莉莉太清楚了。那些家伙满嘴粗话,自命不凡又行事令人不齿。而就算是在那些食死徒朋友中间,和西弗勒斯走得比别人更近的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也是最糟糕的,完全可以用邪恶这个词形容。
      可是西弗勒斯却宁可与他们为伍。
      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游戏。当发现他把食死徒朋友给玛丽施黑魔法当作幽默的小玩笑时,莉莉明白过来了,这对他而言和我们曾经爬上树去掏小嘴鸻的鸟蛋没有任何区别。西弗勒斯·斯内普完全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愿,即便是脱口而出叫她泥巴种的那次也没有让他吸取教训。他把吸取教训的任务留给了我,他知道我生来就善于妥协,总会原谅他。但西弗勒斯错了,不是所有矛盾都能被妥协。
      她根本读不进书,觉得孤单又愤怒,干脆把书本和羊皮纸胡乱往书包里一塞,准备回家去了。妈妈让她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瓶橄榄油,莉莉去了曼妮太太的小店,可是橄榄油卖光了,她只好沿着小河往科克沃斯镇废弃大烟囱的方向走,小河那边就是蜘蛛尾巷。从蜘蛛尾巷杂货店结完帐出来,莉莉突然发现西弗勒斯就站在玻璃门旁,脸上又是她熟悉那副表情。她知道如果让他开口,第一句便会是对不起,但那不过是肥皂剧里那种廉价的道歉——像是在说自己因为她的态度略微受伤了,可是为了维护他们之间珍贵的友谊,他也总是愿意做出一些牺牲的。
      在进入霍格沃茨以前,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山坡上玩闹,但也有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躺在草地上互相说说话。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西弗勒斯和她说镇上的声音那回。
      “我不是说那些噪音,”他说,“像刚才车开过大道的声音和邻居关门的砰砰声,那都是些触手可及的东西。我指其他的那些——光是这个小镇就有近一千人,每一秒钟他们都在做些发出声音的事情,也许聊天,也许把脏碗放进水池里,也许上床时把鞋子踢到地板上……因为有很多人,这些微不足道的声音才能汇成一种嗡嗡声,但是很小,非常小——你得仔细听很久才能听到。
      “你能听到吗?就现在。”
      “我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听,但只有偶尔能听到。别说话,仔细听,看你能不能听到。”
      于是莉莉屏住呼吸很努力地去听,甚至闭上了双眼,希望这样能起作用。可直到她脸都憋红了,也没有成功,只好承认自己听不到。“你呢?”她问他。
      “嗯,我听得到。”西弗勒斯说,“只听到一小会儿,但还是听到了。你继续像我每天这样练习的话,一定也能听到。等你成功了,听到的就是整个世界的声音。”
      可是,莉莉其实想问,每晚掩盖在你父亲的吼叫和母亲的哭泣声下,真的还有什么是能被听到的吗?
      如今她终于听到西弗勒斯所说的声音了。嗡嗡嗡,不要看他,嗡嗡嗡,也别和他说话。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管是道歉、回忆还是别的什么。莉莉牙关咬紧,拎着纸袋往家走去。你选择了你的路,我也选了我的。她知道自己一脸决绝的模样或许显得可笑,但已经不可能回头重新来过了。

      “莉莉,你的电话!”佩妮正在客厅和爸爸一起看晚间新闻,看到她进门之后细声细气地叫道。
      “来了!”莉莉匆匆脱掉鞋子往电话那儿跑去。
      “别在家里跑。”爸爸说了她一句,“你们妈妈今天刚给地板打过蜡。”
      “没关系,如果摔跤了的话——”我也能让自己飞起来。她瞄了眼姐姐,赶紧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谢谢。”莉莉对姐姐说,从对方手里接过听筒,“现在说话的是莉莉。”
      “嗨。”尼什塔尔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嗨!”和好友通电话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你怎么打来了,是世界杯的事情吗?”
      “世界杯?”爸爸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一脸困惑,“今年哪有世界杯。”
      莉莉决定等会儿再跟他解释。
      “不是,世界杯在八月,还不到时间。”尼什塔尔说,“嗯……我妈妈去世了。”
      有一瞬间,她没反应过来尼什塔尔刚刚说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莉莉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气音:“什么时候的事?这太突然了。”
      “昨天晚上圣马托斯医院打来电话,说她在开车回西部的途中出了车祸,人们把她从汽车残骸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和爸爸今天早上去把她接了回来……妈妈说过,如果她死了的话想被葬在戈德里克山谷。”
      “很遗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她顿了顿,接着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来参加葬礼吧。”尼什塔尔说。

  • 作者有话要说:  (1)因为采用的是POV写法,每章不同的角色视角都有不同的偏向和局限。
    (2) 导致罗伊斯顿·埃德温德辞去主管职位的这场世界杯比赛其实发生在1974年,而且没有提到过主办方。本文里发生在1976年,澳大利亚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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